完全是謊言!花蕊表面上雖依然平靜地聽著這一切,可是心中卻像火山爆發(fā)一樣——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受萬人敬仰的會長會說謊。
特別是把伯陽翁擺出來扯謊,更是令她大為吃驚。
伯陽翁是會長的師叔——在蟲會五十年前沒有普及大規(guī)模的教師授課制之前,也是使用的傳統的師徒教授,陸鳴是最后一代擁有師徒關系的蟲師。
陸鳴年紀已經這么老了,他的師叔年紀還要長他三十歲,算來今年已經上百歲了??墒遣栁棠挲g雖然已經如此老了,卻絲毫沒有服老的意思,時常到處旅行,挑戰(zhàn)外國的蟲師或山林異友。偶爾也回到蟲會來,卻也不是像陸鳴這樣擺著一副撲克臉,而是自得其樂、打打鬧鬧,甚至還用高超的蟲術破解蟲會的監(jiān)視網,偷偷將蟲會門前的那座大吊橋割斷,造成五十多人掉到河里面,有幾個還差點被淹死。
但是,他因為是陸鳴師叔的關系,并不受到任何限制懲罰。每次來也是神不知鬼不覺,大概除了會長,是沒有人知道他在哪里的。
正因為這樣的情況,所以,如果會長——這么德高望重,整天擺著撲克臉從來不說假話,也沒有必要說假話的會長這樣說,而且再考慮到伯陽翁愛開出格玩笑的脾氣,這樣的解釋大家絕對是不得不信的。
可是偏偏是這不得不信的話,卻是徹頭徹尾的假話!
明明是文昌右干的——雖然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文昌右是如何做到的,但是將他打暈之后訊號就停了下來總是事實吧?可是已經不問世事的伯陽翁為什么要承認呢?唯一的解釋就是連同伯陽翁的話,不!甚至,連同伯陽翁這個人都是會長偽造出來的。
只要會長愿意制造這個假象,他就可以把一切突然事件推到這個不存在的伯陽翁頭上,可以隨便找個人來冒充他!反正老一輩的蟲師都在上次羅家叛亂中死光了,他要怎么說誰也不知道真假,所以現在他就這么干了。
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花蕊卻有理由知道,會長隱瞞事實絕對不是什么說出來大家都高興的好事情。
自己的老師、會長,這些人都在說謊,進行著各自不為人知的秘密,而這個看起來穩(wěn)如泰山的蟲會,實際上已經危機四伏。
如果是別人,碰到這樣的事情恐怕早就精神崩潰了??墒腔ㄈ飬s絲毫沒有這樣的感覺,她反而更加看清了這個小世界的復雜性。
她冷笑,她不會因為看見了某些可怕而落荒而逃,她看見的越多,就越自在,就好像學游泳的兒童溺水越多,游起來就越順暢。
可以說她從來沒有相信過任何一個人,作為一個孤兒,她知道世間冷暖,知道所有人都是有目的的。
她深明這個道理。
這就是她的邪,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的身體和完全不相稱的內心結合到了一起。在她的心中,也制定了一個關于文昌右的陰謀,既然大家都搶他,說明他是個香餑餑,我何不……
她也有了自己的目的。
第二天早晨,蟲會蟲師醫(yī)療部。
文昌右做了一個夢,夢中的事情似乎沒有任何意義,沒有主線,沒有人物,也沒有背景,只有聲音。
唧唧嚓嚓似乎萬蟲在撕咬的聲音,伴著一襲烏云向他襲來,等到近了,才發(fā)現原來是數不清的蟲子,各種各樣的,張開它們鋒利的口器,向自己襲來……
這真是一個恐怖的夢,文昌有醒來的時候想,可能是自己還不太習慣這樣的生活吧。從平凡的世界一下子跳進這個到處是蟲的火坑里,誰都會這樣的。
不過,還是要盡快適應這里。
“花蕊,你真的是為了救我才把我打暈的?”文昌右轉過頭有點懷疑地對無所事事正在打哈欠的花蕊說?!安贿^你不是說那只羅剎蛛的皮極硬,不容易打裂嗎?你是怎么辦到的?”
花蕊本來想騙文昌右,自己是為了救文昌右,所以拿起椅子朝他砸過去,不小心砸偏了,所以誤傷了他——這樣即和事實相符,又不會引起文昌右的疑心。卻沒想到文昌右會這樣問她一句。
其實教文昌右打羅剎蛛,也是花蕊出的點子,說羅剎蛛的皮硬,別想用那兩招花拳繡腿打她,就是鋼筋鐵棍也動不了它分毫——想不到文昌右卻記了下來,還要質問她鋼筋鐵棍都動不了它分毫,那用把普通的木頭椅子又是怎么把羅剎蛛打飛的?
“這個……其實所有的蟲都有個弱點,就好像人的死穴一樣,其他地方縱使硬如金玉,可是朝那個弱點一打,就是用拳頭也可以打死的?!被ㄈ镞B眼睛都沒眨一下,就把謊話編完了。
“那你怎么不告訴我?”文昌右半開玩笑地說。“到了那么緊急的時候也不說出來,這樣的訣竅,難不成還是不傳之密?”
“當然不是,我是怕你找不準位置,反而誤事——好了,別說這些了,醫(yī)生怎么跟你說的?”花蕊把話題引開,剝開一個橘子遞給文昌右?!皼]有什么大問題吧?”
“你怎么好像我媽一樣?口氣那么老成,怎么看都不像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你幾歲了?!蔽牟医舆^橘子塞到嘴里面一瓣,有些不耐煩地說。
“十三?!?p> “才十三歲!”文昌右驚訝地叫道。
“十三歲怎么了?有什么大驚小怪的?!被ㄈ锖懿恍嫉卣f?!澳挲g就是個屁!難道你比我大兩歲就說明你能來教訓我了?只不過證明你比我早死而已。像你這樣半路出家的蟲師,根本不知道什么叫殘酷,我可是從小就在這里長大的,見的事情多了。你不拜我的碼頭,是你的損失?!?p> “……也是,年齡是個屁,什么放過的屁比我說過的話還多,都是胡扯——不過,就算你救了我,我還你的恩情就是了,別想老拿這件事出來說,想騎在我頭上。”文昌右苦笑地搖搖頭,雖然嘴上強硬,可是心想自己一向拿來吹噓的那二流子的截拳道在這里根本就沒有用。到頭來還得讓個十三歲的女孩救命,自己還是早點學會蟲師的那一套,先自保再說,免得以后還要欠別人人情?!安贿^拜碼頭的事就別提了,我向來是獨來獨往的,和那些拉幫結伙的事情沒什么關系?!?p> “切,故作清高?!被ㄈ锇炎詈笠话觊僮觼G進嘴里,從椅子上跳下來拍拍手道?!耙灰乙黄鸪鋈タ纯矗吭谶@里悶得荒,出去順便教你點新東西。”
“出去轉轉?可是醫(yī)生讓我……”
“管什么醫(yī)生?”花蕊依然是那么不屑,順手兜了兜褲腰道?!拔姨诱n來這里可不是陪你看一天白墻的,這里味道也不好——反正只是頭受傷而已,現在看起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腿又沒事,能走路就可以了唄。再說,醫(yī)生也不管事,誰想進去出來都是隨便的。”
“那我也不能去,被你砸這一下,傷勢不清吶。”文昌右指指頭上被縫了兩針的傷口,半開玩笑地說。
“那有什么事?”花蕊皺著眉頭湊近文昌右的臉,相距不到一厘米的距離。“我看你身強體壯、精神旺盛,這點小傷算不了什么——要我看,就憑你現在的狀態(tài),再打倒十個胖子也不成問題?!?p> “是嗎?你拍馬屁還真是有一套。”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文昌右聽了這番話果然喜笑顏開。“那我就出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好了?!?p> “那就對了,外面空氣也好,呼吸呼吸頭就不痛了?!被ㄈ镆话寻盐牟业谋蛔酉崎_?!白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