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時候突然下雨，延宕到天亮也沒有停，空氣里盡是冷風(fēng)，沈志高穿了毛衣也不覺得暖和。進班見到蕭燕燕忙去問她冷不冷，蕭燕燕嘿嘿的笑，說冷自然有，不過待會兒去姐姐家拿衣服。沈志高也是笑，說放學(xué)的時候要到一個朋友家里去，又叮囑蕭燕燕路上小心。蕭燕燕甜甜的道了聲：“恩。”沈志高看的癡迷，也聽的癡迷，只是一個勁兒的傻笑。放學(xué)的鈴音剛落，葉翔就拿了傘來找他。外面依舊是雨。密密的斜織著，又不時的刮風(fēng)，吹的沈志高從骨頭里冷。
葉翔在一邊笑，說：“只要風(fēng)度，不要溫度?！鄙蛑靖咭彩切?，說：“沒辦法，衣服沒從家里帶來?！比~翔把傘換到左手里說：“在七班過的還習(xí)慣不，班主任沒有找過你麻煩吧？”沈志高笑笑說沒有，又問葉翔的近況。葉翔苦笑說：“還不是老樣子，不過班sir給我弄了個紀(jì)律委員的枷鎖?！鄙蛑靖叽蛉ふf：“不錯嘛，時來運轉(zhuǎn)，平云直上了哦！”葉翔拍沈志高肩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個性。再說了，班sir讓我做紀(jì)律委員，也不是看上了我有那點好。他以為從十三出來的都是混混級的人物，自以為我可以壓的住三班的同學(xué)，這是拿我當(dāng)槍耍呢，談什么平云直上啊！”
沈志高呵呵的笑，說：“那看來不是因為這個請我到你家吃飯哦！”葉翔打沈志高屁股說：“沒事就不能到我家坐坐??！”沈志高連忙躲閃，笑道：“你做的了主嘛，待會兒不會被你爸爸攆滾蛋吧！再說，你管飯不？”葉翔大手一揮，豪邁說：“在家里一切我做主！不過呢，這次也是老爸我特意請你去的哦！”
“你爸請我去？沒搞錯吧！我可不認識你爸！”沈志高滿臉驚愕的說。
“我騙你做什么！我在家里的時候就經(jīng)常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爸說，是不是又是些狐朋狗友，我說這個可不同一般，能說善言，不僅人品不錯，文筆也是一流，還代表過學(xué)校去市里參加詩歌大賽。那爸說，那感情好，讓他到家里來玩嘛！這不，今天我老爸還親自下廚呢！”
沈志高受寵若驚，嚇了一跳：“你不會是女扮男裝吧！我怎么有種要去見丈母娘的感覺！”話畢，大有意欲逃跑的趨勢。葉翔一把拉住他胳膊說：“你就貧吧！反正，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沈志高逃脫不開，仿佛被人搶劫，又像是牛羊，任由葉翔拉著走！穿過幾條街，葉翔似乎是很怕沈志高逃走，拉著他直往巷子里鉆。沈志高無奈說：“可以放開了，我這人方向感差的很，被你往巷子里一拉，早暈頭轉(zhuǎn)向了?，F(xiàn)在就算你趕我走，我都不會走，怕迷路哦！”葉翔松開手陰笑道：“你現(xiàn)在走??！”
沈志高瞪眼道：“待會兒見了你老爸，看我不告你的黑狀。我就說你在學(xué)校里養(yǎng)了一大堆女朋友，整天不學(xué)無術(shù)，湖吃海喝，看你老爸到時候怎么收拾你！”葉翔哈哈的笑：“你撒這個慌可真是笨到家了，誰都知道我不喜歡女人的?！鄙蛑靖吆鋈粐烂C起來，說：“我知道了，你有龍陽之好！”說話間，已來到一扇紅漆大門前。
葉翔推門請沈志高進去，門拴著條狗，它一見生人，立馬飛撲過來。沈志高嚇的大叫，連忙往葉翔背后躲。葉翔嘿嘿的笑，把狗拉住，又呵斥了幾句，忙拉沈志高去客廳里稍坐。到了客廳，沈志高忍不住的喘氣，心有余悸的坐在沙發(fā)上拍著胸口。心想，幸虧蕭燕燕不在，要不肯定會讓她覺得自己是膽小鬼。因而忍不住憤怒，又狠狠的瞪了那狗一眼。那狗似乎覺察到沈志高惡毒的目光，立馬又飛撲過來，幸而有條鐵鏈拴著。過了不小時候，葉翔已經(jīng)端著菜，從廚房走過來了。沈志高忙站起來說有什么可以幫忙的，葉翔說幫忙吃就好了。沈志高呵呵的笑，飯菜妥當(dāng)，葉父也從廚房笑哈哈的走了過來。
他大約四十歲，身體高大氣宇軒昂，看見沈志高和藹的笑，“你就是小葉常提起的志高吧？”沈志高忙站起來，調(diào)集滿臉的肌肉作微笑組合，說：“ 葉叔叔好！”葉父自然夸他有禮貌，又吩咐快些坐下動筷兒，免得飯菜涼了就不好吃。沈志高剛拿起筷子，葉父就開始殷勤的把好菜往他碗里面夾，葉翔在一旁玩笑說：“我才是你親生的哦！”沈志高也是笑：“看你下次還敢請我到你家！”外面的雨漸漸的大了，沈志高順著玻璃窗望出去，雨水像鞭子似的舞動。飯后，葉父打開電視讓沈志高消遣，又忙給端水果，說招呼不周，沈志高自然說，太好，客氣了。
葉父看起來很熱情，婚姻的不如意似乎并沒有給他帶來過大的悲痛。這些年一個人努力打拼奮斗，沈志高打心底的佩服。沈志高忽然想，如果有一天葉翔不在了，葉父恐怕就要在寂寞過過活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沈志高猜想他是否能在這世界上生存下去。葉翔見沈志高發(fā)愣，問話說：“怎么了你，魂不守舍的？不會有什么心事吧？”沈志高不好將適才的想法說將出來，回答說：“我只是擔(dān)心雨下的這么大，我們待會兒怎么去學(xué)校哦！”葉父笑笑說：“沒準(zhǔn)過會兒雨就小了，正好下雨天留客，順便在這兒吃了晚飯再去學(xué)校?！鄙蛑靖呙φ酒饋碚f：“打擾了這么久，怎么好意思再讓你親自下廚?！比~父依舊是笑：“瞧你說的，難道你不留下來我就不用下廚了嗎？傻小子，你才能吃多少東西哦！”沈志高不好意思的撓頭坐下。
院子里，狗忽然又叫起來了，似乎有人敲門。葉翔走去開門，來人是個女的，穿一件米黃色雨衣，瞧不出身材，不過臉色白嫩，柳眉薄唇，葉翔親昵的叫她王阿姨。葉父只是笑，并沒有覺得她來的唐突。她脫了雨衣，從懷里拿出一本字典大小的黑皮本子，遞給葉翔說；“你上個星期不是說想要幾片楓樹葉子么，我今天從鄉(xiāng)下過來，幸好同村也有個楓葉愛好者，我就去他那里討了幾張。”葉翔連忙說謝，又拉她在沙發(fā)上休息。
葉父皺了皺眉頭說：“一個小孩子，怎么老順著他，寵壞了可不好?！蓖醢⒁绦πφf：“你還說我哩，你自己不也是么？這些年你既當(dāng)?shù)之?dāng)媽，孩子都肯定吃了不少苦，不要說幾片葉子了，就算小葉要天上的月亮，我也想法子給他摘去。”葉父感慨說：“如果他媽有你一半好，就……”這似乎只是一句無意間的話，然而王阿姨卻連都臉的紅了，就連葉父看葉翔的眼神也突然變的似乎充滿了愧疚。
屋子里頓時沉悶下來，王阿姨最先從窘迫中打破出來，笑了笑說：“好端端的，怎么又提那些陳年舊帳。今天還來了客哩！”葉父尷尬說：“瞧我這人，十幾年前的陳芝麻爛杏了，還又搬出來——”他忽然扯開話題說：“志高，你的學(xué)習(xí)很好吧，平時教教小葉，他啥都不會?！鄙蛑靖呗牭哪樇t，他的成績實際是很不可思議的。不是優(yōu)秀的不可思議，而是惡劣的讓人吹胡子瞪腮，上次考試除了語文歷史及格外，其余的簡直差的離譜，用薛季亭后來的話說，叫六門加起來等于白癡又笨蛋，剛好二百五十分！
沈志高是泥菩薩過江，都自身難保了，怎么好，也怎么幫的了，葉父似乎瞧出了端倪，突然拍腿說：“我想起來了，上午已經(jīng)修好了的摩托，下午人家要來取的，小葉你趕快拿了鑰匙過去?！比~翔看起來似乎很不情愿，但又沒有辦法，只好穿了雨衣出去，王阿姨剛才還是挺關(guān)心葉翔的，這會兒也不怕路滑，攔阻了別去，只是瞧著他走。
“志高啊——”葉父笑了笑——“其實我是故意支開小葉的。你不要奇怪，待會兒我有件事請你幫忙?！?p> 沈志高局促的說：“我一個小孩子能幫你什么忙哦？不過，要是真能幫的上的，一定盡力而為！”
“你能幫的！你們是好朋友，你試探的問一下！”王阿姨眷戀中稍帶羞色。
葉父接過話說：“聽小葉說，你是他最好的朋友，許多事也愿意并且喜歡跟你講。他小的時候呢；這是我們家的丑事，本來也是不該拿出來講的，不過你也不是外人。那時候，他媽媽跟人跑了；也怪我自己沒本事，后來我就把他送會老家，跟他奶奶一塊住，直到他奶奶過世，我這才接他過來。小葉性格孤僻，也容易沖動，知子莫如父，我知道他這些年一個人過的不容易。我每次想想都覺得對不住他，其實他也挺懂事的，只有中二那年，他失收把一個同學(xué)從二樓摔了下去，好像是胳膊折了，雖然當(dāng)時我賠了錢，可是我一點都沒責(zé)備他……”葉父的話有點哽咽，王阿姨伸手過來在他的肩上拍了兩下。
“孩子都是媽生的，十月懷胎生死母子倆全關(guān)聯(lián)著，可是那個女人，卻拍屁股一走了之，撇下不管不問不說，還做了對不起我們父子的事……但是我知道小葉還惦記著那個女人，要不然，他就不會把那個女人從樓上推下去……”
“葉叔叔，這些葉翔都給我說過”沈志高不愿再看葉父深沉而悲慟的臉，也為了不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截斷葉父的話說。
葉父驚奇的望著沈志高，說：“連這些他都告訴你了？”
沈志高點頭說是。
“他連這些最不愿提及的事都給你說了，看來你們果真是要好的很。其實，這次有點事要你跟小葉說，我雖然是他的爸爸，可是你也知道，一代一代之間都是有代溝的，有些事由朋友說出來要好的多。如果實在不行，我們也不強求。這些年我已經(jīng)讓他活的很孤獨了，我不想讓他以后更孤獨，更不想讓他連這個家也厭惡。如果真是這樣，那么——”他深情的望著王阿姨——“我們就不結(jié)婚了?！?p> 話都現(xiàn)在，沈志高才明白，原來他們說要自己幫忙，就是怕葉翔不同意他們結(jié)婚這件事。沈志高很是感慨，終于有一天葉翔會長大了離開，去異域的天空下去拼闖屬于他自己的世界。葉父也會慢慢的老去，他需要自己身邊有一個人時常的陪著，他希望可以是王阿姨。然而問題的關(guān)鍵卻在于葉翔，如果他不答應(yīng)，那么以后葉父要怎樣去面對他！葉父的思想里雖然有一點點自私的想法，可是卻是那樣的情有可原，并且毫不過分。照實說，無論是誰，愛人背叛了他，他還可以義無返顧的堅持自己的原則，照料好兒子，沒有一蹶不振的頹廢下去，他都該是個了不起的人物。沈志高大出他們意料的說：“葉叔叔，我會盡力說服葉翔的。不用擔(dān)心，其實葉翔也是個很明理的人，沒準(zhǔn)人家早支持你們兩個呢！”
葉父不料沈志高如此開明，他原想小孩子對父母再婚另娶該是很難接受的，而自己需要花很多時間和心血去解釋，然后用甜言蜜語式的殷勤，空口許下的承諾，或者是自己悲愴的過去，來博取其對自己的理解和支持?？磥砣缃穸加貌恢皇羌拥闹闭f謝謝，又建議晚上吃餃子，王阿姨說好，便下廚房忙活去了。
一陣乒叮膀啷之后，王阿姨已經(jīng)端著肉餡兒和面皮走過來了，葉父也洗了手過來幫忙。沈志高看的手癢加心癢，也去洗了手說要學(xué)習(xí)包餃子。葉父邊指導(dǎo)邊玩笑，沈志高學(xué)這個比上課熱心多了，所以不長時間，居然學(xué)的有模有樣，心想這比函數(shù)幾何實用多了，那些課堂里的東西聽起來玄乎，但到了生活中完全沒有用處，仿佛讓耍刀劍的做文章，根本就文理不通，除了做研究的，做學(xué)問的，恐怕沒人會用那些東西來賺飯吃。
葉翔在最恰當(dāng)?shù)臅r候風(fēng)塵仆仆的趕回來了。話已經(jīng)談完，餃子也已包好下鍋，回來只等餃子浮起來好吃，余下的只需張口咬了，怎么會不恰當(dāng)呢？吃過飯，沈志高跟葉翔同去學(xué)校，路有些泥濘，深一腳淺一腳的不好走，到了學(xué)校沈志高褲子上去是泥，只好辭了葉翔去寢室換衣服。進了寢室，沈志高忍不住的大驚，自己的被子褥子全不見了，只剩下一張光亮亮的床板，本來正想發(fā)火呢，薛季亭指著天花板說：“漏雨?！鄙蛑靖呷滩蛔〉谋梢暎瓉泶藰悄昱f失修，碰到大雨便會自行滲漏下來，用不著跟誰打招呼。
沈志高恨恨的罵，但見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心想自己今天雖然省下兩頓飯錢，可是萬不能便宜給了呂童。沈志高風(fēng)一樣的刮進教室，蕭燕燕卻早已到了。她笑笑說：“我今天下午沒去公園?！毕裥÷殕T給老板匯報情況一樣。沈志高點頭說恩。過了很一會兒，呂童還沒有來，沈志高自覺對她管的太嚴了，不安說：“其實你今天該你看看的，沒準(zhǔn)他還真有什么想給你說?！笔捬嘌辔⑽Ⅴ久颊f：“你怎么跟變色龍似的，一會兒這樣，一會兒又那樣？我跟他有什么好講，該講的早就講完了。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沒時間為了他浪費！”她說的決絕，沈志高心中既高興又害怕，高興的是她終于跟方青劃清關(guān)系了，怕的是蕭燕燕的無情是否有一天也會用到自己的身上。
明天起床，沈志高渾身的不舒服，昨晚和張紀(jì)同鋪，那家伙睡覺簡直有毛病，半夜忽然把沈志高抱的緊緊的，似乎是很怕他離開，差點沒把沈志高弄個窒息死亡，后來好不容易掙脫了，張紀(jì)又把雙腿齊壓過來。早上張紀(jì)剛睜開眼，就被沈志高罵個狗血噴頭。上午語文老師講《師說》，沈志高滿臉的不服氣。他把“師者，所以傳道授業(yè)解惑也”改為“師者，所以收禮貪賄罰錢也”又罵韓愈說：“什么狗屁散文大家，你自己推崇孔子，蠅營狗茍的往上爬，看不懂《老子》，受不住清靜無為，憑什么說老聃不如仲尼?！边^會兒，又說要人人會背，沈志高再接再厲罵韓愈做文章，禍害幾千年。又說韓愈自己當(dāng)年不得志，到今天竟讓我們這些后世小子再背了去應(yīng)付考試，然后個個名落孫山，也來個郁郁不得志。薛季亭突然發(fā)神經(jīng)說：“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決期?！鄙蛑靖哒f他兒女情長，胸?zé)o大志。薛季亭說：“你小子到時候敷衍不住考試，可千萬不要想不開，你也會寫詩，沒準(zhǔn)哪天也突然憋出個經(jīng)典，讓后世子孫背了又背，不還是照樣也要挨罵！”然后嘿嘿的笑，弄的沈志高滿臉的驚愕。
似乎是過了有些時候吧，沈志高突然就想起答應(yīng)了葉父的那件事，暗罵自己這幾天忙著跟蕭燕燕玩笑什么都不記得了。中午放了學(xué)，沈志高終于決定去找葉翔談?wù)?。雖然沈志高知道葉翔跟他爸爸的關(guān)系很好，可是這樣的事畢竟讓人難以抉擇。沈志高突然覺得自己那天太唐突，不該答應(yīng)的那樣痛快，到現(xiàn)在完全沒一點把握去說服葉翔。沈志高忐忑的走到一五班的教室外面，葉翔正好從教室里走出來，見了志高笑道：“怎么今天有空來看我?！鄙蛑靖咝πφf：“今天請你吃飯，那天你們招呼的太好了，今天算是回請。”說完，自己都覺得虛偽，忙拉了葉翔快走。
沈志高找了一張近窗戶的桌子與葉翔對面坐下，有預(yù)謀的問：“你覺得你爸對你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葉翔不解的問。
“我是說……他對你好不好??？”
“看你說的，誰的老爸對誰不好啊？”
“比如呢……”
“比如？只要不過分，我要什么就有什么阿。冬天怕我凍著，半夜他還過來給我掖被角。你說好不好呢？”
沈志高忽然就憂傷起來，想這些年，自己因為學(xué)習(xí)的不盡人意，從不向父母奢求過什么。記得上中學(xué)的時候，每個星期都要回家，別家有條件的，都是父母來接，而自己卻選擇坐公交，先不說暈車，就算是不暈，車到站，家也到不了站，不僅不到，并且還有五六里的距離。自己一個人背著書包，旁邊沒有一個同路的人，無聊的東瞅西看，踢著路上的小石頭走。偶爾的時候，有熟人看到，問話說怎么不讓家里來接啊？自己就說喜歡這個樣子的走，無拘無束，甭提有多好！其實用腳指頭來想都知道他是在撒謊，五六里的路程雖然不算太遠，可不不近。那條路他孤零零的走了三年，前兩年的時候，每個星期回去一次，而沈父總是那句話：“又回來了？”似乎他不該回去似的。最后一年因為是中三，每個月只放假兩天，所以回家的次數(shù)也就少了。少了之后，沈父也并沒有多說幾句話，而他說的，又不過只是沈志高最頭疼的學(xué)習(xí)。
“喂！怎么了你？”葉翔見沈志高精神恍惚，關(guān)心道。
沈志高從回憶里醒了過來，頗帶嫉妒的看了看葉翔，想起自己這次的目的，忙開口繼續(xù)套話說：“那你為你老爸做過什么嗎？”說完自己都覺得慚愧。
“我？好像……沒有哦！不過現(xiàn)在還早，我都還在上學(xué)，也掙不來錢，自己不能給他什么了。不過我會盡量的不給他惹麻煩，有時間的時候，就去店了給他幫忙?！?p> “可是這樣夠嗎？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你長大了，會不會離開這里，到外面的世界去闖蕩？”
“這個當(dāng)然了！外面的世界那么大，男兒志在四方，我怎么可能一輩子窩在這么個小地方！”
“那你爸呢？你走了你爸怎么辦？這些年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你陪在他身邊，真到了那一天，你要他一個人孤苦伶仃么？”
“我可以接他過來一起住??！”
“人老了都是想家，想生他養(yǎng)他的家鄉(xiāng)。再說了，到時候你會有新的家庭?！?p> “那……”葉翔低頭沉思?！澳阏f要怎么辦？”
沈志高見葉翔漸向自己的心思靠攏，暗忍了興奮，依舊嚴肅沉郁的說：“要你一直陪他的身邊是不可能的。依我看，你應(yīng)該勸勸你爸……重新……再找一個伴兒吧！”他很小心的講，生怕葉翔還惦念著他的親身母親，把飯碗砸到自己的頭上。
葉翔出奇的平靜，他居然沒有發(fā)火，并且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只是他的瞳眸忽然充滿了憂郁。過了很長時間，終于開口說：“你的主意挺不錯的！其實想想，這十幾年來的日子，他忍受了多大的痛苦，我媽離開了他，臨走還做了對不起他的事。那時候他還年輕，按理說，重新再找一個也無可非議，可是他沒有，因為他拿捏不準(zhǔn)那個新娶的女人，會不會對我像對親生的那么好。為了我，他孤枕了十幾年，這全是愛，這一輩子我都報答不完，可是我長大了，人長大了總是要飛的。如果可能的話，我很贊成老爸再結(jié)次婚！可是……就怕他不肯，再說了，做為一個兒子，我怎么可以勸自己的老爸再娶呢？”
他說話的語調(diào)和復(fù)雜的眼神令沈志高很是不安。這一對父子之間到底醞藏著怎樣一段深沉的愛！一個怕自己再結(jié)婚，會讓兒子難堪；一個怕自己長大離開之后，父親獨自一人孤枕難眠！這是怎樣的愛？沈志高始料不及……
他想起自己的父親，那個不知打過自己多少次的父親，他真的是不愛自己嗎？難道真的是恨鐵不成鋼？他記得自己上小學(xué)三年紀(jì)的時候，那天外出做生意的他難得會老家，而自己去一位同學(xué)家玩，因為天黑所以無法回家，而父親整夜未免找了一個晚上。還有呢？沒有了。他想不出，他只記得父親每次那張因見到自己成績單而氣憤得扭曲的臉。之外，沈志高的童年，他再也回想不起來還有什么。
他靜靜的聽完了葉翔的話，心里有些哀傷，也有些開心。葉父的過去雖令人難過，但是幸福畢竟也已來臨。沈志高深吸了口氣，打算繼續(xù)往主題靠近，說：“對了，上次那個王阿姨是誰啊？看上去對你挺不錯的嘛！”葉翔笑笑說：“其實我也不了解多少，大概是我爸前兩年招的幫手吧！她一個人租了房子在這個小鎮(zhèn)上，聽說還沒結(jié)婚，因為家里母親得病，才出來打工，可是又不能走遠，要時常回家去照看?！鄙蛑靖咴囂秸f：“她這個人怎么樣??？”葉翔笑笑說：“很好??！她很勤快的，我爸搞維修，她遞工具，我爸說特有默契?！?p> 沈志高繼續(xù)試探：“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她的感覺怎么樣??？”
“也很好啊——”葉翔臉上開始洋溢甜甜的笑——“雖然我們只是相處了短短的兩年，但兩年來她都我爸和我都挺好的。有時候我甚至在想，如果她是我的老媽就好了。她總是很疼我，感覺特好！”
“你對她的印象這么好啊？”沈志高見自己的目標(biāo)已經(jīng)接近，興奮說。
“廢話，不過……感覺你今天奇怪的很！”
“那讓你爸娶她嘛！”沈志高看似打趣，可又很小心的說。
“沒問題！”葉翔無所謂的說。
沈志高擔(dān)心他把這當(dāng)玩笑，忙說：“我是說真的。”
葉翔立馬笑容頓變，過了半響，忽然又笑了說：“我也是說真的。不過——”沈志高的心驀然被吊起在懸崖邊——“誰能去做這個媒呢？他們倆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盡管相處的也非常融洽和諧，可是誰知道他們心里有沒有曖mei?！?p> 沈志高差點被他那個“不過‘嚇?biāo)?，但聽到最后，禁不住的笑。心想到這個時候了，自然也無需再隱瞞，便一五一十的說將出來。葉翔也是笑，怪沈志高不爽快，又說葉父也太不了解自己，本來簡單的幸福，反倒弄的如此曲折。沈志高不好意思的撓頭，葉翔說，到時候一定請吃喜糖，沈志高促成好事也是滿臉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