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冰清說:“界哥哥?!毖Ρ迮c六俠大驚失色,恐怕紫界非死即傷。安元風嘿了一聲。安元風暗暗心喜,生出痛快之感。夫仇得報,超梅楓卻殊無半分喜悅之色,內(nèi)心蒼涼莫名。
一聲隆然巨響,圍墻磚瓦橫飛,塵土飛揚。身受重擊的紫界,雙臂一震,鼓勁逼開碎石濃煙,似乎戰(zhàn)力未失。紫界只感體內(nèi)血脈翻涌,但傷勢偏偏沒有想象般嚴重,為之詫異不已。
自從練成紫霞掌法,紫界初遇強敵,由于自信不足,故而抱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想法,為了六位師父的安危,希望能捱多久就多久。豈料和超梅楓大戰(zhàn)了六七十招,非但并未落敗,傷勢亦輕,他縱是愚鈍,終也曉得一個事實。紫界確信自己武功大進,精神為之一振。
超梅楓心想:中我心悴掌,小子仍呼吸平穩(wěn),氣息綿長,這怎可能?薛冰清說:“界哥哥,超師姐打不贏你啦,你快轉守為攻,定可勝她?!弊辖缯f:“好?!弊辖缡钩鲲w霞落葉。紫界斗志高昂,身形疾展,引掌出擊。
紫霞掌法聲勢猛烈,猶如先前,但超梅楓身法彷如鬼魅,輕輕易易的閃過。雖說改為主動進攻,可是紫界仍是一板一眼,循規(guī)蹈矩的把紫霞掌法逐一使出,順序相同,全沒變化。超梅楓身經(jīng)百戰(zhàn),頭腦聰明,對這十五招掌法的脈絡已大致摸清。
故此能料敵先機,早一步避其鋒銳,照此下去,紫界想要敗她,可謂難上加難。薛冰清心想:界哥哥一本正經(jīng),不知變通,這樣打三天三夜也沒有結果。
薛冰清說:“隨便打她一掌,不用循規(guī)蹈矩的?!弊辖缧南耄亨?,聽從清兒的話,總不會錯。紫界想也不想,任意發(fā)招,超梅楓料定他下一招的來勢,本擬定往右側閃便萬無一失。但紫界使出李霞大羅。
哪知變聲錯解,她好像自動送上門,一頭撞入紫界水銀瀉地,旋窩擴散的掌勁中。超梅楓身子巨震,胸口一悶,如被鐵鐘重擊,踉踉蹌蹌往后跌退幾步。
一理通百理明,長嘯聲中,紫界縱身上半空。紫界大喝一聲,使出霞飛九天。紫界勁聚雙掌,借丈急降之勢增加力道,猛若泰山壓頂,向超梅楓當頭狂擊。
超梅楓使出焚天八股。超梅楓聚陷劣勢,別無他法,只得豁盡全力硬撼。轟的一聲巨響。掌爪悍然相交,罡勁四爆,超梅楓身子猛的一矮,雙腿立處地面碎裂塌落,壓得她沉入土中,直沒至足部。
超梅楓心想:選塵封當日栽在這小鬼手上。莫非我今日竟步其后塵?紫界大顯紫霞掌法神威,強如超梅楓亦被力挫,眼看要敗。紫界心想:馮武祥前輩曾教我留有余地,不可趕盡殺絕,就此收手吧。
突然,一個渾身散發(fā)凜冽氣勁的黃袍人影,突然出現(xiàn)場中,插入紫界和超梅楓之間。紫界還來不及吃驚,已被來者擊退。黃袍人動作奇快,一手抓住超梅楓背心衣衫,提了起來。
二人越墻而出,破空飛去,沒入夜色之中,一切發(fā)生于電光火石間,誰也無法看清這不速之客是何模樣?薛冰清說:“界哥哥。”紫界憑虛連翻幾個跟斗,卸去力道,落回地上,連自己如何被人震開都摸不著頭腦,愣在當場。
南海七俠,自微風父子面面相覷,膛目結舌,那黃袍人來去如電,武功之高,駭人聽聞。
安元風見救星被人抓去,處境復又變劣,不由得焦急惶恐,冷汗直冒。薛冰清面色蒼白,那黃袍人身影瞧來眼熟,但她一時間未能確定對方身份。神出鬼沒的黃袍人,當然就是黃衫派掌門薛仁。
自從日前在大湖荒郊山頂上,以聲音擊退楊秀清后,薛仁一直暗地里跟蹤著超梅楓。薛仁早已到了自家莊,藏身主屋大廳檐上,把一切聽得清清楚楚,見超梅楓遇險,忍不住出手相救。大湖湖濱,樹林之中,四野無人,薛仁擲下超梅楓。
薛仁對超梅楓說:“適才段自行那糟老頭子胡亂咒罵我死了,你居然還大哭了一場,哭得還真悲傷,心里還有師父吧?”
超梅楓說:“師父,師父,謝天謝地,幸好你沒事?!毖θ收f:“你還有臉叫我?guī)煾??”超梅楓說:“師父,你答應我一聲,一掌打死我吧?!薄爸灰茉俾牭侥愦饝宦?,我立刻死了也開心得很?!背窏髯プ⊙θ实氖?,輕輕搖晃。當年她是少女之時,時常這般向師父撒嬌求懇,薛仁往往答允。
霎時之間,薛仁心中感到一陣溫暖,輕聲應道。薛仁嗯了一聲。超梅楓大喜,不住在地上叩頭。繼而從懷中掏出青龍決抄本,跪著雙手呈上。超梅楓說:“師父,這本書我一直帶在身邊,我眼睛瞎了,再也瞧不見,一心是要歸還給師父的?!?p> 薛仁說:“哼,這部青龍決,害苦的人當真不少?!薄斑@下卷前面所記載的武功,是用來給人破解的,你和選塵封不知,當真練了起來,可吃了大苦?!薄熬退憔毘闪?,也會給后面的武功一一破解打垮?!?p> 超梅楓說:“是,是?!毖θ收f:“這道理只要研讀了上卷,便可領悟,你們練的什么心悴掌,焚天八股,蟒蛇鞭法,歸根究底,其實完全無用,倘若有用,選塵封又怎會給那小子殺了?!?p> 超梅楓說:“是,是?!毖θ收f:“你去打敗馮武祥的傳人,便留在自師弟的莊中,不要再行走江湖了?!薄澳阊劬牧?,只有給人欺負?!背窏髡f:“師父?!闭f完嗚嗚大哭起來。超梅楓聽師父言語中頗有關懷眷戀之意。再也忍耐不住,放聲大哭。
自家莊。大廳中,自微風父子,南海七俠猶在議論紛紛。超梅楓去而復返,飛身落在前院。超梅楓說:“姓紫的小子,你給我出來?!?p> 超梅楓重臨,眾人循聲走出。薛冰清突然說:“這人。這人?!蹦屈S袍怪客亦尾隨超梅楓而至,臉色古怪至極,除了一雙眼睛透出炯炯眼神,肌肉口鼻皆僵硬如木石,直如一個死人頭裝在活人的身體上。
只見他傲立墻頭,雙手負后,一派悠閑。
眾人不知薛仁戴了面具,只覺這黃袍怪客容貌可怕,陰森詭異,目光跟他相觸,登時一陣涼氣從后直冒而上。超梅楓對紫界說:“小子,你用馮武祥所傳的紫霞掌法打我,我眼睛瞎了,因此不能抵擋?!?p> 南海七俠心想:馮武祥?超梅楓說:“姓超的活不久了,好在經(jīng)書已還了恩師,償了我平生最大的心愿,勝敗也就不放在眼里?!毖Ρ灏×艘宦?。薛冰清身子微顫,心中一動,似有所悟。
超梅楓說:“但如江湖間傳言出去,說道超梅楓打不過馮武祥的傳人,豈不是墮了我黃衫派恩師的威名?來來來,你我再打一場?!?p> 紫界說:“我本不是你的對手,全因你眼睛不便,這才得保性命,我早認輸了?!弊辖缯f:“薛姑娘小小年紀,我尚且不是她對手,何況是你?黃衫派的武功我是向來敬佩的?!?p> 薛冰清一心要替紫界解圍,連忙幫腔。薛冰清說:“超師姐,你還說什么,天下難道還有誰勝得過爹爹的?”超梅楓說:“不行,非再打一場不可?!边汉嚷曋?,超梅楓不等紫界答應,十指勢夾勁風,猛抓而出。
紫界說:“既然如此,請超前輩指教?!?p> 掌勁,爪罡相碰,聲如裂襖,拼個不相上下。超梅楓說:“打無聲掌,有聲的你不是我對手?!弊辖缯f:“我?guī)煾敢惭劬Σ槐?,別人若用這般無聲掌法欺他,我必恨之入骨?!弊辖缯f:“將心比心,我豈能對你如此?恕晚輩不敢從命?!?p> 超梅楓心想:這少年倒也硬氣。費子龍心想:推己及人,好界兒。
薛仁目光一亮,意似贊許。超梅楓說:“我既叫你打無聲掌,自有破你之法,婆婆媽媽的多說什么?”紫界說:“好,我再接超前輩十五招?!背窏髡f:“盡管來吧?!弊辖缡钩鱿悸渎?。
對方苦苦相逼下,紫界無奈出手,緩緩推掌,勁發(fā)三分,留力七分,故而無聲無息。
突然一聲輕聲破空劃過,本來不知不覺的超梅楓驀地生出反應,抓向紫界。紫界吃了一驚,橫身閃避。紫界使出飛霞滿日。搶至左方,紫界再接再厲,無聲掌推轟而前。又是一聲輕響過后,紫界手掌剛出數(shù)寸,超梅楓便已知他出手的方位,以快打慢。
紫界心想:她知我掌勢去路已經(jīng)奇怪,怎么又能在我將發(fā)未發(fā)之際先行料到?
當局者迷,紫界猶未知曉。旁人卻已瞧出端倪。原來每當紫界出掌,墻頭上那黃袍怪客即以手指彈出一顆小石子,指點方向。紫界打東他投向東,紫界打西他投向西,超梅楓遂能料敵先機,及時反擊。
邱仁子心想:此人單憑手指之力,怎么能把石子彈得如此急勁,就是鐵弓單元,也不能彈出這般大聲。羅飛心想:誰要是中了他一彈,豈不是腦破胸穿?
紫界使出飛霞落葉。未明對方真相的紫界,出招更加鄭重,緩緩一掌,慢慢劈出。超梅楓卻在側耳等待石彈聲音傳來。薛冰清臉色驟變,身軀巨震,終于認出黃袍怪客的手法,正是她父親之獨門絕學,黃衫指法。
薛冰清說:“爹爹?!毖θ收剱叟艚?,不禁一愣,未及彈出石子。陰差陽錯,事有湊巧,紫界緩慢無聲的一掌剛好拍到,超梅楓未獲提點,不知化解,左肩登時中個正著,猛被轟得震飛開去。
超梅楓倒在地上,壓得石裂砂飛,再也爬不起來。與此同時,薛冰清疾奔而出。紫界說:“清兒?!彼S上墻頭,來到薛仁身旁。薛冰清說:“爹爹,你的臉?!?p> 薛冰清撲在薛仁懷里,放聲大哭。薛冰清說:“你的臉怎,怎么變了這樣子?”薛仁揭下面具,露出形相清雅,風姿雀躍,俊朗不凡的本來面目。自微風說:“師父?!弊晕L悲從中來,忘了自己腿上殘廢,突然站起,要想過去,結果自是一跤跌倒。
紫界心想:清兒跟他爹爹分隔多時,此刻得以團聚,太好了。紫界見薛冰清和父親重逢,著實替她高興。薛冰清說:“爹爹,你怎么來啦?剛才那姓段的糟老頭子咒你,你也不教訓他?”薛仁說:“我怎么來啦,來找你啊?!?p> 薛冰清說:“爹,你的心愿了啦?那好極了?!毖θ收f:“了什么心愿?為了找你這鬼丫頭,還管什么心愿不心愿?”
薛冰清說:“爹?!毖Ρ迓劶案赣H對自己的關懷,心中除了感動,更甚為難過。薛冰清說:“都是我不好,害爹爹違愿破了自己許下的誓言,是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