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ㄒ哗栆唬?p> 我知道這個檔案袋意味著什么。
我看到過很多被淘汰的戰(zhàn)友去過朱大隊辦公室以后拿出來的都是這個檔案袋。
每個看完這個檔案袋的人都會哭,以前我總不知道原因,下面我就要親自就揭開這個神秘的面紗了,可是我的手心里布滿了汗珠。
我緊緊地攥著拳頭,指甲深深的嵌入掌心。
檔案袋就安安靜靜的躺在我腿上蓋著的白色的被子上。
我不知道下一步我該怎么做。
我抬起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周政委。
他也一直在看著我。
我呼了口氣,我也不確定我是舒了口氣還是嘆了口氣。
終于,我打開了這個檔案袋。
里面有我在新兵營三個月的表現(xiàn),有我在報訓隊期間的業(yè)務和生活,有班長的評語,有老陳和九筒熟悉的字跡。
“王杰是個很優(yōu)秀的女兵,活潑開朗自立性和自主性都很強,只是自信心不夠會導致她有些自卑。------班長陳平。”
“王杰是個很要強的人,尊重領導,在執(zhí)行完命令時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完成,但她不懂得如何拒絕,自尊心強但心理承受能力差。------班長同樂。”
我原以為九筒那么的討厭我,沒想到她居然還說了我?guī)拙浜迷挕?p> 袋子里還有一張黨表,是我在連隊的時候張連讓我填的。
我的體檢表。
以及我下連隊以后的所有表現(xiàn)和成績。
還有一份,就是我們剛下連的時候填寫的那張詳細的履歷表,以及學歷的畢業(yè)證明。
交了的相片被貼在幾張XX機密文件上但還沒有填滿,大致內容無非還是我的履歷和學歷證明
還有一開始在連隊參加了幾輪考試試卷:語數(shù)理化。
我開始回憶起來當時剛下連時候的情景:
那個胖胖的白班長帶著我們學習業(yè)務,讓我們填寫那些詳細的履歷表和學歷證明,讓我們交相片參加考試。
原來這一切都是在為這一天做準備!似乎這是一件早有預謀的事情?
我驚訝的看著周政委,我希望他能給我一個答案。
他給了我一個我捉摸不透的眼神卻也給了我一個反問式的回答。
“你以為被選進特訓小組的人,是隨便挑的么?”他說,“被選進特訓小組的,雖然每個人多多少少都帶著那么些對連隊的不滿和情緒,但是,這個人首先要有純正的思想,良好的人品,有扎實穩(wěn)定的業(yè)務基礎,還有有優(yōu)異的成績?!?p> 我望著他,似懂非懂。
“你們!必須有著一定得潛質和資本,才可能會被看中!但你們!也是那些有著優(yōu)異自身條件卻從不敢為了榮譽表現(xiàn)自己的人!特訓小組要做的,就是把你們這些孬兵磨練成一塊真正的鋼鐵,讓你們變成一把真正能殺敵人的刺刀!能在磨練中成長的,才是我們部隊需要的戰(zhàn)士!才是有著鋼鐵意志的尖兵!”
我想:也許,來到三連,也只是他們的一個選拔環(huán)境吧。
他的眼神突然變得慈祥了,說了一句似乎與主題無關的話:“你還是個孩子,等你長大了,你就知道榮譽對軍人來說,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了!”
即使他這樣講,我也仍舊不懂。
我不是裝嫩真覺得自己是個孩子。
與其說我不明白我肩負著什么樣的使命,倒不如說我不明白他說的等我長大了我就懂了榮譽這一碼事,我不知道現(xiàn)在我這個樣子還能做什么?
特訓隊會要一個以后一個月都不能說話不能跑步的廢人嗎?
雖然我不想放棄。
可是,我怎么堅持?
最后一張紙。
寫著我現(xiàn)在在特訓隊每一天的成績和生活,有朱大隊的評語,也有報務二組負責人周旋的評語。
(一〇二)
要問現(xiàn)在最能感動我的是什么,我告訴你,是戰(zhàn)友的感情,還有對部隊的回憶。
在地方的時候,男生女生總少不了要聽一些流行歌曲的。當兵了也少不了要拉歌,開大會之前、或者看晚會之前、拉個歌活躍活躍氣氛。拉歌唱什么,唱軍歌,軍歌唱什么,唱送你一枚小彈殼、唱當你的秀發(fā)拂過我的鋼槍、唱團結就是力量、唱練衛(wèi)戰(zhàn)、唱當那一天真的來臨…..
我從沒想過要真正的上戰(zhàn)場殺敵,因為我所學的兵種也決定了我根本不能拿槍的命運,和周政委說的一樣,我有著和許多戰(zhàn)友一樣的心態(tài):我們不是特種兵,我們只是個手無寸鐵的報務員,在這個和平的年代,我覺得很多人會跟我一樣想,我們根本沒有什么用處。
特種兵宣誓時候有那句:如果必要,最后一顆子彈留給我!
我們呢,我們只有一首通信兵之歌。
說的再通俗一點,真打起仗來,我們最光榮的的使命也是就跟上級請求:“如果必要,最后一個信號留給我!”
前提還得是,真打起仗來。
?。ㄒ哗柸?p> 就在這個時候,門開了。
是“呼啦”一下子就被推開了。
走廊里帶進來的風聲瞬間打斷了我的思緒。
就像電視劇里面火急火燎的家屬要看自己病危的親人那種情形。
周旋突然的闖入讓我和周政委都愣住了。
小高站在門口囁嚅著:“報告首長,我攔了可是我沒攔住…”
周政委用手背給了她一個“出去的”手勢,小高悻悻的關上了門。
我一個勁的給周旋使眼色:你快走啊,快走啊這是政委啊政委!
可是他的重點壓根沒在我臉上逗留多久,他怒氣沖沖的看著周政委。
“你來干什么?”周政委瞪著眼睛。
“你不能讓她走!王杰是名很出色的報務員!她以后一定會有成績的!你不能讓她走!”周旋沒由來的話讓我嚇了一跳。
如果說只是因為他喜歡我,就能對一個首長用這種語氣說話的話,那周旋也太不穩(wěn)重了。
可他向來就不是一個毛躁的人,你們要理解我說的毛躁和急躁不是一個意思。
毛躁是完全的不經(jīng)過大腦,而急躁只是性格的沖動。
“你就用這些東西!用這些資料就能決定了一個人的前途和命運么?!你以為你這么做是在對你的戰(zhàn)士好么?!你有沒有體諒過你的戰(zhàn)士他們到底有多么的辛苦!”他這句話說的速度和他從我身上拿起那些資料并且摔在地上的速度一樣快。
我來不及反應,這些紙張就已經(jīng)一頁一頁的在我面前旋轉起來然后紛飛的落到了地面上。
周政委疾言厲色:“我不用你來教育我該怎么做!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周旋我告訴你,你要是不想在這個地方呆你完全可以打報告離開!請別用你泛濫的同情心對待軍人的磨練!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命令!你現(xiàn)在還不配做一名合格的軍人!合格的軍人是不講兒女私情的!”
周旋軟下來。
他的眼神像一只被擊垮的小獸。
他垂著頭,像打了場敗仗。
許久。
他含著眼淚:“爸,我只求你,別讓她走?!?p> 我沒有聽錯的話,他說的是:
?。郑抑磺竽?,別讓她走。
“這件事不是你能做主的!讓她自己考慮!”
周旋望著我,他滿眼都是含著淚水的期待。
我從未看見過這樣的他,因為在我的印象里,他從來都是驕傲的不可一世并且盛氣凌人的。
我從沒看見他輸過,也正是那種不服輸?shù)母甙?,讓現(xiàn)在的他看起來更加的痛苦和彷徨。
他為了我,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我,去向他那個不講兒女私情的父親求情。
我該怎么做呢?
我該怎么做?
我在心里對周旋說一千遍一萬遍:
謝謝你,真心的謝謝你,謝謝你替我求情,可是即使我繼續(xù)留在這里,除了耽誤大家的進度給訓練小組拖后腿以外什么積極的作用都起不上。為了大家,為了報務二組的成績,我不得不離開。
對不起,周旋,對不起。
我拿起桌上的筆,在檔案袋的后面,寫下了兩個字。
?。易摺?p> 周旋目瞪口呆的看著我。
我點了點頭:是的,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