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樹小區(qū)的正中心有一棵紅色的楓樹,在無邊落木蕭蕭下的深秋里真是難得一見的熾烈景象。從建筑的外觀上來看,這個小區(qū)應(yīng)該也有些年頭了,附著在墻上的爬山虎也無奈地選擇凋零了,只剩下一堆枯骸纏繞在紅色的磚墻上。標記著數(shù)字的樓牌也淹沒其中,還好藤上的葉子都沒了,才讓它得見天日。
正當他們在苦苦地尋找“3”這個數(shù)字時,鄭羽的喊聲已經(jīng)從他們的頭頂越過,他們一抬頭便看到了鄭羽伸出窗外的半個身子。
鄭羽一溜煙地跑下樓來,就跟要來迎接一個重要人物一樣。鄭羽在短短的路程里說了好幾次屋里臟亂,別介意之類的話,打開門后發(fā)現(xiàn)確實如此,沙發(fā)上擺著幾件還沒來得及洗的臟衣服,水泥地上的煙頭隨處可見。
“不好意思啊,我本來想收拾一下的,沒想到你們來得這么快,以至于我都沒來得及打掃一下,你們就將就著吧。”鄭羽不好意思地說道。
天憫剛想說句客套話的,結(jié)果話剛到嘴邊便殺出個麥子來,“這有啥啊,你是沒瞅見咱倆現(xiàn)在住的那地方,簡直就是垃圾場?!闭f完就笑了起來。
天憫被麥子的比喻弄得有些不大高興,“你要是嫌臟,你可以不住在那里啊,或者直接住在垃圾場好了?!?p> 麥子撓了撓頭,不再說話了。
這時候天憫才把頭轉(zhuǎn)向鄭羽,開始了正題,“鄭羽,你知道那把火是誰放的么?”
“額,這個嘛,真的不是兄弟我不想告訴你們,只不過我怕你們知道了后會做傻事?!?p> “這么說就是知道咯,你大大方方地告訴我們好了,我們也不是那種沖動的家伙,這點你大可以放心?!?p> “唉,那好吧,其實說起來我也是有責任的,當時要不是那晚我一個人出去喝悶酒去了,也許還是能阻止它發(fā)生的。那天你們那個包工頭打電話給我說有事請老子幫忙,事成之后必有重謝,爺都懶得搭理他。后來他就找到了彪子,說事成之后就讓老板開除我換他做領(lǐng)班,那小子一貫看我不爽,就滿口答應(yīng)了。后來跟著彪子一起去的兄弟回來后跟我說了這件事,我當時就驚了一身冷汗,趕緊跑到工地上找你,結(jié)果只看到了一堆灰燼,后來打聽到只燒死了一個中年男子,我也就放心了。后來去你以前打工的地方找過幾次,但都沒找到你。唉,都是我的錯啊,要不是我貪酒誤事,也許這些事就不會有了?!闭f著就點了根煙,猛吸了幾口。
麥子一聽就火了,握緊了拳頭就往門外走,天憫在他的身后冷靜地說道:“麥子,你現(xiàn)在就去報仇吧,用你的拳頭把所有的壞人全部打死!給何三叔報仇!給我們所有的人出一口惡氣!去?。∧愕故侨グ。 ?p> 聽到這話,麥子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隨后掄起自己的拳頭就往門上的海報砸去,仿佛海報上畫著的人就是兇手。
“難道這仇不報了么,還是任由這樣的壞人為非作歹,以后去坑害更多像咱們這樣的無辜的人?”麥子此時的情緒有些失控,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天憫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說道:“這當然不可能,相信我,從今天起,我會讓他的生活從此充滿苦澀!”
“難道你又想出了什么好主意么?”鄭羽充滿期待地望著天憫。
“目前還沒有,但辦法總會有的,讓我們靜下心來好好地想一想,都說三個臭皮匠頂一個諸葛亮,我們?nèi)齻€沒準還是好皮匠呢?!?p> 于是他們便開始了各種討論,鄭羽主要負責介紹包工頭的一些情況,而麥子總是能想出一些歪點子出來,不過除了逗大家笑一笑之外好像也沒什么別的作用了,天憫是一個天生的謀略家,他總是可以把計劃想得很詳細,以確保每一個步都切實可行。
三個人在一間不大的屋子里你一言我一語地講著,似乎忘記了時間的軌跡,直到麥子的肚子發(fā)出一個不滿的聲音,大家才意識到中飯還沒有吃。鄭羽把手機掏出來一看,已經(jīng)2點過5分了。
鄭羽家里并沒有什么現(xiàn)成的東西,但是家里來了客人總不能讓客人餓著肚子,就提議請他們兩個到樓下的小飯館吃個中飯。天憫為了表示客氣就一個勁地推辭,說還是自己回去吃得了,每這么說一次,就會遭到麥子來自側(cè)面的肘擊。最后只能改口,說了一堆例如那就麻煩了、不好意思哈、下次請回來之類的客套話,講得麥子都不耐煩了,恨不得沖上去捂住他的嘴。
吃完飯后他們又回到了鄭羽那間房子里開始了新一輪的討論,事實證明人不吃飯確實不行,而飯一進肚子,他們的靈感就來了,很快一個完整的計劃就浮出水面了。
秋日的斜陽從破舊的窗戶中探出頭來,照亮了屋子里面每一個人的臉龐,在他們的臉上雖然刻滿了先天的不幸,但他們的眉目下卻蘊藏著后天的自信。
蔡師傅的攤位現(xiàn)在估計已經(jīng)開始擺了,天憫只好拒絕了鄭羽晚上留下喝酒的請求。鄭羽將他們一路送到小區(qū)的門口,然后才轉(zhuǎn)身離開,他們約好了明天早上在這里見面然后再來一步步實施他們的計劃。
計劃第一步:釣魚。
天憫跟麥子回到破廟后,就抓住一個叫二子的年輕乞丐不放,在這些乞丐中,其他人不是少只胳膊就是缺條腿,或者就是老得路都快走不動了,只有這個二子是年輕而又四肢健全的人,平時戴個墨鏡裝瞎子來博取同情心。
而他們需要的正是一個能把包工頭釣上鉤的人,除了這些之外,二子的演技也是一絕,一個可以睜著眼睛走瞎路的人一定不簡單!二子起初怎么勸也不肯幫這個忙,直到麥子許諾他事成后帶他吃一頓海鮮大餐之后他才答應(yīng)。
鄭羽把面包車停在了火車站的廣場上,他把車窗全部關(guān)上,自己也離開駕駛座坐到了后排,四個人守著四個不同的方向觀察有無車輛停下。
一直到了下午,那輛小轎車才出現(xiàn)在火車站的廣場上,從里面走出一個身著西裝手提皮包的中年男子,那就是包工頭了。
幾天來他一直守候在這里等待著獵物的出現(xiàn),他知道如果找不到工人干活,這個工程就無法如期完成,那他將會蒙受很大的損失。要不是那些工人催工錢催得太緊,他也不會下此狠手,本來他想著等工程年底一完工,他就可以帶著錢離開這里了,到時候就算這些工人翻遍了整個縣城也不可能找到他的。但現(xiàn)在如果被老板發(fā)現(xiàn)工地上一個工人都沒有,他恐怕連自己的那份酬勞都拿不到了。
那天晚上放火本來也就是想嚇嚇這些人的,可是他卻不知道汽油一旦燃燒起來是很恐怖的,那一夜的火勢超出了他自己的想象范圍,他除了倉皇離去什么事也做不了。等到后來聽說那場火燒死了人,他就每天提心吊膽起來,生怕有一天東窗事發(fā)。
看到包工頭出現(xiàn)后,麥子一把將二子推下了車,輕聲地重復(fù)了幾遍“海鮮、海鮮、海鮮。”,二子就像打了雞血一樣,拎起蛇皮袋就走了過去,他故意在包工頭的面前來回晃悠,裝作不知所措的樣子。
包工頭正在為這幾天的無功而返著著急,突然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容易下手的人,一下子來了精神。他用坐手捏著嘴里的那半截煙,拼命地吸了幾口,然后便把它丟在了地上,站起來用皮鞋狠狠地踩了一腳。
他微微地彎著腰,兩只手合在胸前,裝作一副很虔誠的樣子慢慢地靠近了自己的獵物,“小兄弟,不認識路嗎?看你這樣是來這里找親戚的吧?!?p> 二子回過頭一看,他果然上了鉤,知道自己的演出已經(jīng)初步收到了效果,但是表演才剛剛開始,“找啥子親戚,老子是來掙錢的?!?p> “那你就沒有熟人在這里?”
“要是有我就去找他了,我說你是干什么的,廢話真多,麻煩你別擋著我尋找鈔票的眼睛好不好?”
當確定面前的這個人在這座城市無依無靠之后,包工頭不由得心花怒放,他笑瞇瞇地說道:“這里到哪里搞金子,我倒有個掙錢的好去處?!?p> “就你?要是真能掙錢,你怎么不去?”
“誰說我不去的?我也是來打工的,我只是看著你就想起我的過去就來好心告訴你,你要是不領(lǐng)情就算了,當我沒說?!闭f完就假裝要離開。
二子心里想:就你還好心,我呸!要不是為了演戲老子早就拆穿你了。
事實證明二子的確是個好演員,而且相當敬業(yè),他趕緊挑著擔子追了過去,“這位大哥,別生氣嘛,有錢誰不想賺,小弟鄉(xiāng)下來的,不懂道理,還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小弟這一會?!?p> 這種套路對于包工頭來說已經(jīng)駕輕就熟了,他逐漸放緩了腳步,然后停了下來,“算了,看你這么想找工作,那就帶你去吧,上我的車,跟我走。”
二子從黝黑的臉上硬生生地擠出了一絲笑容,“唉,太好了,大哥,您真是個大好人。”雖然說這話的時候二子顯得是那么地真誠,但是在二子的心里念的卻是另外一句完全不同的臺詞。
就這樣他們上了那輛轎車,而鄭羽也趕緊爬到了駕駛員的位子,啟動了車子的引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