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癡男

　　為防妻子傷心，徐浩明沒有把華志蕓的近況及那信告訴家中。忘掉她，忘掉她，徐浩明一次又一次囑咐自己，可他怎么也忘不了，他腦中常出現(xiàn)華志蕓拖兒帶女、日夜操勞奔忙、抽空開荒種地、手頭拮據(jù)、一錢掰作二錢化、身體欠佳吃藥打針等畫面。為了讓深愛的人幸福卻適得其反，自己還不能去照顧她，只能袖手旁觀，世上還有比這更痛苦的事嗎？徐浩明的心如絞肉機在不停地絞，把心都絞成肉絲那樣絲絲縷縷。沒人時他常會大叫：“蕓妹，你太苦太苦……”

　　徐浩明的負罪感越來越重，他為不能幫上華志蕓的忙，不能出力而感到渾身難過，就像吸毒者沒有毒品而毒癮發(fā)作。他在千方百計尋找贖罪的機會。他記起華志蕓在信中曾說過，陪伴到丈夫退休后再回家鄉(xiāng)，對，一定要暗中給她存一筆錢，讓她老來回家鄉(xiāng)后生活有依靠。怎樣存？正巧，那年社保局要他為工人辦養(yǎng)老保險。他忽然想起，志蕓在那邊干的是臨時清潔工，承包路段，工資低不交金，老來沒勞保，回家后靠丈夫一人的退休金生活也會貧困，我何不將計就計，也給她辦一份社保。

　　主意已定，造花名冊時，徐浩明多造了一個?？缮绫＞忠矸葑C復印件，徐浩明為難了，想了二天，終于想出了一個辦法，他帶了禮品來到了華志蕓娘家，華志蕓父母千恩萬謝，寒暄了一會后徐浩明問：“你們家有志蕓的身份證復印件嗎？”

　　華志蕓父母不約而同搖了搖頭說：“沒有?。　比A志蕓父親好奇警惕問：“你要志蕓的身份證復印件有什么用？”

　　華志蕓母親馬上責怪：“你這個老頭子，到如今還不明白，浩明是一個專為志蕓著想的人，從小到老永遠不會變，他要志蕓的身份證復印件肯定是為志蕓辦好事，這一點你不容懷疑，你還瞎懷疑啥？還是快想辦法吧?！?p>　　華志蕓父親也為自己的失態(tài)發(fā)笑，他忙說：“我馬上寫信讓志蕓寄來?！?p>　　華志蕓母親風趣問：“你用什么借口要呢？”

　　華志蕓父親想了一會也沒想出頭緒，徐浩明提示：“你就說村委要把嫁出去的女兒作一個登記，今后要用……”

　　華志蕓父母都覺著這個借口好。徐浩明也就告辭。半個月后他就順利地拿到了華志蕓的身份證復印件，他復印了幾張。接著就為華志蕓辦了社保。因為華志蕓出生時報戶口的名字叫華云英，因而戶口簿上及身份證上也是這個名字，外面很少有人知曉這個名字。楊玉琴見廠里存檔上多了一個有名無實的女職工，睜大眼睛問：“她是誰??？為什么平白無故給她買社保啊，一年就要交許多錢，交到退休得交多少錢啊？”

　　徐浩明怕楊玉琴小氣，因此不敢跟她明說，而是支支吾吾，撒謊說，“這是一個當官的親戚，是他托我辦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p>　　楊玉琴半信半疑，她嘀咕，“這女人也許是你的小密相好吧？”

　　徐浩明瞪大眼睛說，“可惜不是我的小蜜相好，是那當官的小蜜相好，你萬萬不能說出去，要是流傳出去，露了餡，讓那當官的及外界知道了，咱們就得吃不了兜著走?！?p>　　楊玉琴雖然心存疑竇可也不敢出聲，她婉轉(zhuǎn)提出，“多了一個人，萬一社保局來核對怎么辦？”

　　徐浩明說：“把她作為銷售員上報，常年在外跑銷售，怎樣去核對??？再說私營老板為職工辦社保，還剛起步，社保局也沒經(jīng)驗，也信得過咱們；再說現(xiàn)在是交錢階段，巴不得我們多報幾個多交些錢呢，不是聽說有一個大老板鉆空子，為自己沒有工作的七大姑八大姨，親屬十多個人都辦了社保嗎？社保局也是睜只眼閉只眼；就是一般群眾、個體戶、自由職業(yè)者，國家也提倡交社保金呢，巴不得咱們多交幾個呢，你放心吧，交了錢就合理合法。”

　　楊玉琴嘀咕，“這是流水洞。”徐浩明咆哮：“你們婦人就是頭發(fā)長，見識短，那當官的只要手一松，錢就會超額歸還咱們，別人想巴結(jié)也巴結(jié)不上呢。”

　　楊玉琴也就不響了，只得夫唱婦隨。

　　徐浩明還想起，華志蕓走后家中公婆無人照顧，他們工薪階層要養(yǎng)老家的二個老人，肯定力不從心，徐浩明想接過華志蕓的擔子，照顧老人，如果老人愿意，他可以為老人養(yǎng)老送終，來減輕華志蕓的負擔?？伤麆倓恿诉@個念頭，突地想起了一件事。

　　華志蕓公婆太小心眼，也許是華志蕓太漂亮的緣故，也太愛這個兒媳，他們怕有別的男人接近她而圖謀不軌，因而一直當著華志蕓的守護神。華志蕓在家時，一次徐浩明在她村旁路口與華志蕓講著話，她婆婆瞅見了就拿著掃帚惡狠狠地走了過去，徐浩明只能溜之大吉。

　　想到這里徐浩明就不寒而栗，可他想到蕓妹的困難還是勇敢前往。華志蕓走后的第二個中秋節(jié)，徐浩明在給華志蕓父母送去禮品后，也給華志蕓公婆送去了禮品及錢，試著與他們搞好關系。沒有不透風的墻，其實華志蕓公婆也早已聽說過華志蕓曾有一個初戀情人如今已發(fā)了財，當上了大老板，他們就更懼怕。徐浩明去時，對方就品出了他，不問青紅皂白就把禮品甩了出去，說：“你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徐浩明解釋：“你兒媳已在千里之外，我還能安什么孬心呢？我是真心想代替志蕓照顧你們，減輕她的負擔?！?p>　　她婆婆竟血口噴人：“你們一定是一朝關系百日恩。”徐浩明哭笑不得，真是好心沒好報，燒香惹鬼叫，好心當成驢肝肺。轉(zhuǎn)而一想，這是世俗偏見作怪，這是以小人之心圖君子之腹。確實因為是初戀情人，因而成了他公婆的眼中釘，肉中刺，把他當賊一樣防，當饞貓一樣趕，當階級敵人一樣劃清界限，況且這事越解釋會越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徐浩明氣呼呼地走了，以后就再也沒有關心過華志蕓婆家的事。

　　徐浩明總覺虧欠華志蕓的太多太多，還應該給她做些什么，眉頭一皺，計上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