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自己鎖在衛(wèi)生間最后一個隔檔里,坐在抽水馬桶蓋上,一手拿紙,一手拿筆,有人進來,我就豎起耳朵細聽,再用筆刷刷刷地一陣子劃拉。
我就這樣堅守在女衛(wèi)生間里,已經(jīng)兩個多小時了。
不用別人覺得我像變態(tài),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像變態(tài),而且還是臥薪嘗膽忍辱負重的超變。
御氏的非正式渠道消息發(fā)布超快,做交接的兩個小時,全亞洲分部的人都知道秘書處有個又肥又丑的秘書林笑眉,青云直上,被調去服務新總裁了。
整個下午的衛(wèi)生間話題一直圍著這件事打轉。
誰敢說御天涯什么,即使在這種私密場合,也沒有人敢攻擊他,這就是職場人欺軟怕硬的本性。
何況女人多流連他陽剛酷帥的外表,不是溢美之辭,就是YY之念。
而關于我的話題則不用任何顧忌,知道我的人或者聽別人說起過我的人,繪聲繪色開始形容,從長相貶低到學歷,從穿著貶低到談吐,直至攻擊到是不是處女的問題。
更多的人在等著看熱鬧,HR被御天涯逼傻了,才會把我這個只在會議上露過一面的家伙兒借調上去,等御天涯把我轟走,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是癩蛤蟆吃不了天鵝肉的典型例證。
外企員工號稱高素質,不會有那些臟字,可是諷刺人起來,效果超乎想象。
我氣得眼睛冒火,緊緊捏著紙筆,卻不能沖出去理論,只能在紙上畫小人,打叉叉。
如果御天涯這個神經(jīng)病,再這樣折磨我兩天,就直接算我工傷,常掛心理科得了。
看看她們怎么說我。
我承擔了秘書處幾乎全部的工作,變成了我這個人喜歡搶工作搶功勞。
我經(jīng)常通宵達旦的完成本來很多人的工作,變成我有心機愛表現(xiàn)。
沒人理睬我,讓我只能自己吃飯、上衛(wèi)生間,變成我獨來獨往,自命清高。
何況我還長得丑,長得肥,我一個快30了還找不著男朋友的老處女。
可能太多攻擊都失實了,我最終反而氣極而笑,你們好好貶低吧,就是這樣一個一無是處、扔在大街上都沒人撿的貨色卻被你們的帥總裁挑來做助理,卻沒你們的份,你們不是應該比我更難過。
本來我只是為了巨額薪水,拼命地想要留住這份工作。
而此刻,小宇宙被刺激地爆發(fā)在即,我在衛(wèi)生間里不斷地發(fā)誓,一百遍啊一百遍。我拼盡全力也要霸住這個位子,讓這些人好好看看,不會排解的讓她們嫉妒死去吧。
已經(jīng)六點多了,衛(wèi)生間早就沒有員工再進來。
我能走嗎,御天涯沒有打電話叫我。
他是不是在繼續(xù)考驗我呢,是考驗耐力還是決斷力。
如果考耐力,我堅守在這里,半夜十二點也不走。
如果是決斷力,我得馬上做出行動,否則會被認為懦弱沒頭腦。
我猶豫著,終于決定,特助最重要的作用是和領導溝通,代替別人和他溝通,自己也要能和他溝通,當然方式方法是很重要的。
我平和了一下心態(tài),試了試聲音。
然后,我才撥通御天涯的電話,響了一段時間他才接,我說:“御總,六點多了,您的晚餐怎么解決,需要我給您訂餐嗎?!?p> 他愉快地笑了笑,說道:“謝謝,我已經(jīng)在御殿里用餐了?!?p> 我眼前出現(xiàn)他悠然地坐在御殿寬敞明亮的餐廳,面前擺滿美味佳肴,舒舒服服地隨意品嘗,而我還坐在馬桶蓋上,瘋婦一般,饑腸轆轆,受盡屈辱。
我*****,腦袋里又抑制不住開始打Boss的游戲。
不過,我繼續(xù)柔聲說道:“員工們都下班了,今天的內(nèi)容我都記錄好了,不然我回辦公室整理好,明天給您報告?!?p> 他嗯了一聲,說道:“忘了你還在那里。你回辦公室等我,我回去你跟我報告。不要走開,你的體質晚吃一會兒應該沒關系。”
我*****,真忘還是假忘,一點歉意都沒有。
雖然我正在減肥,下午兩點以后不吃東西。
但是如果你關心下屬,總應該客氣兩句,你辛苦了,我給你帶點吃的。而不是說這種人胖少吃一頓沒關系的話吧。
不過,算了,位子都沒坐穩(wěn)呢,我挑什么挑。
今天還是器械時間,我只能給花千樹打電話請假,說盡好話,才饒我一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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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慵懶靠在老板椅上的御天涯,這家伙兒真是會露本錢,沒事就把自己收拾得迷死人不償命,好像隨身帶個造型師似的。
清爽的短發(fā),整潔帥氣的臉龐,眼睛亮晶晶地閃耀著,令女人嫉妒的完美鎖骨,半透明仿針織的煙灰低圓領T恤,線條優(yōu)美的寬肩膀和結實勻稱的胸膛若隱若現(xiàn),該死的陽剛性感。
他一副吃飽喝足的萎靡樣子,戴著懶洋洋但依舊帥氣十足地笑容,說道:“林特助,你說吧?!?p> 我看看整理好的記錄本,開始匯報監(jiān)聽時間、人次、討論的主要內(nèi)容。
他邊聽邊點頭,說道:“衛(wèi)生間果然是公司里傳遞小道消息最多的地方?!?p> 我看著他,他不可能就這么放過我。
玩笑的外表下,可能隨時掀我底牌,要我老命。
果然,他說:“那他們具體怎么說你呢?!?p> 我就知道,我也早就作好心理準備。
可是聽別人貶低自己是一回事,要把這些話原原本本復述一遍,自己埋汰自己,是另外一回事。
我點點頭,面色平常地開始復述,嘴里反復出現(xiàn)的林笑眉三個字,好像和我沒關系。
他帶著那種淡淡的微笑,認真地聽著,邊聽邊看,好像在仿佛在比較那個大家口中的我,和站在他面前的我是不是一個人。
我暗暗握緊拳,恨不得把記錄本摔到他頭上,她們歪曲事實,你該替我打抱不平,而不是胡看亂看。
但我繼續(xù)平靜地敘述著。
韓信可忍胯下之辱,我這點算什么。
只要我把這個位子作穩(wěn),就是對那些流言蜚語和瞧不起我的人的最好反擊。
我不省略或忽略任何內(nèi)容,不管我要說出的話,會讓我多么難看,多么丟面子。如果這是考驗,他極可能提前在女衛(wèi)生間裝竊聽器,對照我是否隱瞞,我決不能弄巧成拙。
我挺直胸膛。別人說的對與不對,交給都要他自己去判斷。
他看著我面無表情的臉,似乎覺得無趣,說道:“財務的人怎么說?!?p> 其實財務的人更無聊,那兩個比我稍微強一點,也沒有強到哪里去的女人,居然把我編成黃笑話。
我更加懷疑,御天涯一定裝了竊聽器,也許里面的內(nèi)容他全部都聽過,所以才這么有針對性。
我說道:“她們講了兩個黃笑話?!?p> 御天涯的臉上露出興趣盎然的笑容,看美女跳艷舞好像都沒有讓他這么興奮。
我只能繼續(xù)說:“有一天,警察局接到報警電話,'一個強盜闖進林笑眉家里了,你們快來救命。'警察說:‘好的,馬上就去,你是誰?’‘我就是那個強盜……’”
“另外一個人說,你這太沒意思,看我的。林笑眉自己在暗路走,遇到搶劫,把錢拿出來,林笑眉說我沒有。劫匪不信,就開始仔仔細細地搜身,從上到下,無一遺漏,等一會兒,林笑眉喘著氣說:‘繼續(xù)搜,不要停,……我沒現(xiàn)金,但我可以給你開支票?!?p> 御天涯看著我,眼睛里一種審視。
我毫不畏懼地回視,我不能生氣,不能顯得委屈,那樣會讓他更加得意。
“挺有意思?!彼@是挑釁,并不斷喃喃重復:“老處女”,他仿佛在挑戰(zhàn)我的承受底限。
“老處女又怎樣,即使我在深夜被打劫,身無分文,劫匪問我還有什么珍貴的東西沒有,我也可以挺胸抬頭地說,有,我還是個處女?!蔽抑敝钡乜粗煅?,莞爾地自嘲地一笑。
我不能生氣,不代表著我不能反擊,我要笑著表明態(tài)度,爭取我應得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