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這天,努爾哈赤正在城樓上眺望。忽有部將匆匆來報說:“啟稟主子,有長白山所屬朱舍里、內(nèi)陰二衛(wèi)引夜黑兵將我滿洲東界葉臣所居洞寨劫去,請主子下令,讓我去討回來。努爾哈赤竟然語氣溫和地說:“不用了,任他去奪吧,你聽說過水能穿透山嗎?大火能度過海洋嗎?
朱舍里、內(nèi)陰同屬我國,竟敢勾結(jié)夜黑國,劫掠我寨,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此二部必然終歸于我。
萬歷二十一年(1593)六月的一天,那夜黑國國主納林卜祿在房內(nèi)背著手踱來踱去,想起先前努爾哈赤的跋扈,氣就不打一處來,此刻,他正在等一個人。過了半個時辰,只聽見外面有人說:“弟弟今日找我有何要事???來人正是那布戒貝勒。
納林卜祿急忙停住腳步,上前扶住布戒一支胳膊說:“哥呀,這努爾哈赤先前污蔑我等之事,豈能干休啊,我琢磨已久,乘他現(xiàn)如今羽翼尚未豐滿,我們何不聯(lián)合哈達(dá),兀喇,輝發(fā)三國而攻之?布戒貝勒一聽先是搖頭而后又說:“你怎么就這么倔強(qiáng)啊,那努爾哈赤好歹跟我們也是親家啊,怎么說動手就動手?納林卜祿一邊扶他坐下一邊說:“哥啊,你到現(xiàn)在還看不出來嗎?那努爾哈赤野心勃勃,早就想統(tǒng)一我等了,所謂先下手為強(qiáng),你好好想想吧;不然結(jié)局………。
布戒貝勒坐在椅上沉思良久,那納林卜祿不時在他耳邊灌風(fēng)。終于他忽地一起身說:“那你說怎么辦?“就按我說的辦,我已經(jīng)遣人去了三國,你就等著好消息吧;納林卜祿興奮道。布戒貝勒卻是一臉不悅指著他說:“我看一場禍?zhǔn)乱蚰愣鸢?,你好自為之吧,此事我不想插手,也懶得管,說完就大步離去。
就在布戒貝勒剛一離去,派往三國的遣使踏門而進(jìn)??吹街髯右荒槻桓吲d便沒開口,倒是那納林卜祿大聲喝道:“事情辦的如何?。俊皢⒎A主子,我已見過三位酋長,他們都同意出兵?!肮?、哈、哈、好啊,真是太好了”納林卜祿一陣大笑。
過了幾日,納林卜祿便糾合哈達(dá)國主孟革卜鹵、兀喇國主滿太、輝發(fā)國主擺銀答里,四國兵馬一起出動,劫去戶布恰寨。努爾哈赤得知寨子被劫,而后率兵追來。當(dāng)追至尾后,卻發(fā)現(xiàn)哈達(dá)國士兵已歸城。努爾哈赤橫心一想不能便宜了他們,于是命令隊伍繼續(xù)前行,矛頭直指哈達(dá)國。
隊伍一路跋涉,天色也已昏暗,努爾哈赤命令步兵埋伏于半途,自己帶領(lǐng)幾十人直奔哈達(dá)國富兒家奇寨,就在掠其寨而走時,忽然一陣馬蹄聲響,就見一百余人騎馬舉火向這里奔來,努爾哈赤假裝不敵,欲誘敵至伏兵處,但他又一想怕敵兵不追而回。于是他喊一聲讓前面所有人全部撤回,只剩下他自己獨當(dāng)一面。
那哈達(dá)國追兵一看,心想料你一人也難擋我百余之眾。有一頭領(lǐng)大聲喊道:“就他一人而已,勇士們沖過去殺了他;努爾哈赤眼見百余人沖自己而來,所謂擒賊先擒王,殺兵先殺將。此刻正有一人馳馬于前殺氣沖天只奔他來,想必就是頭領(lǐng)無疑,還有三人尾隨而后。努爾哈赤穩(wěn)住情緒暗想,后三人離我較遠(yuǎn),但前一人若迎面直沖過來,恐怕會傷及我面。于是就想拔箭而射,但恰巧那人正在努爾哈赤右翼,他不便轉(zhuǎn)身,見此情景,努爾哈赤只得躬下身子,將弓穿馬頭而下,一箭就往那人馬下射去。那馬被射中下腹,隨即一聲嘶鳴,躍起將背上之人掀翻在地。
后三人乘努爾哈赤發(fā)箭之余,一起并排沖過來,三人之中居然就有那哈達(dá)國國主孟革卜鹵。此時,努爾哈赤跨下大馬忽然一驚,差點將他掀翻在地,幸好這時右足就被卡在了馬鞍上,努爾哈赤才得以翻身。此刻,努爾哈赤發(fā)覺孟革卜鹵就在其中,只聽得“嗖”一箭發(fā)出,那馬前蹄一跪,將孟革卜鹵來個狗吃屎,甩出老遠(yuǎn)。
就在此時,孟革卜鹵身旁一人下馬將主子扶上自己的坐騎,自己行跑回撤。努爾哈赤見狀便率馬兵三人,步兵二十余人,上前追至,那哈達(dá)士兵眼看主子被射,還差點被俘,早已沒了斗氣,努爾哈赤率兵乘勢廝殺,殺敵十二余人,其余士兵見狀便潰敗而逃。這一戰(zhàn),努爾哈赤得戰(zhàn)甲六副,馬匹十八而回。
且說這哈達(dá)國主孟革卜鹵敗逃而歸,整天悶悶不樂。于是他便派人到其他幾國游說,其他幾國本來就對努爾哈赤不滿,再加上他的一番游說,大家便一拍即合。就在這年九月,有夜黑國主布戒、納林卜祿,哈達(dá)國主孟革卜鹵,兀喇國布占太滿太弟也,輝發(fā)國主擺銀答里,嫩江蒙古廓兒沁國主甕剛代、莽古、明安,實伯部,刮兒恰部,朱舍里衛(wèi)主悠冷革,內(nèi)陰衛(wèi)主搜穩(wěn)塞革失,九國合兵一處,分三路直往滿洲而來。
當(dāng)努爾哈赤得知消息后,他沒有沖動,先得到可靠消息再做決議是正確的選擇。于是他便派兀里堪東往,前去刺探虛實。兀里堪領(lǐng)命不敢延誤,一路狂奔百里到得一處山嶺。就在此時,忽然一群烏鴉從山嶺飛出,一陣陣噪聲將兀里堪吵得不得前進(jìn)。(前文提到過,烏鴉救過滿洲祖先之命,因此他們不予加害),兀里堪不去理會,本想躲過這群烏鴉而行,誰料這群烏鴉偏偏不給他面子,而且一個個叫囂這就往他臉面撲來。兀里堪沒法,只得返回將此事說與努爾哈赤。
努爾哈赤聽后想一想,忽然大悟說:“對了,你可從加哈那條路而去。然后至渾河,在那里刺探虛實。兀里堪一拍腦袋說:“哎呀,我怎么就沒想到呢,還是主子明見。努爾哈赤拍拍他說:“行了,快去吧。兀里堪乘夜一路八百里加急,奔得渾河處,只見對面敵軍軍營,星火甚密,白亮如晝,一排排帳房緊密相連,想來兵力不少。
兀里堪隱秘在叢林,靜靜注視著河對面的一舉一動。忽然,他臉上神經(jīng)一陣抽搐,只見對面敵兵有所行動,大批人馬往一處聚集。隨后,有人一聲令下,隊伍便往夏雞嶺行去。兀里堪不敢怠慢,一路跟隨過了夏雞嶺,這才使勁抽馬一鞭,徑直返回飛報努爾哈赤。
兀里堪一路狂奔至努爾哈赤面前喘著粗氣說道:“啟、稟、主子,敵國大兵現(xiàn)已過了夏雞嶺,預(yù)計五更時分就能到來。努爾哈赤說:“你可看清敵兵有多少人馬?兀里堪緩和一下語氣說:“時夜黑風(fēng)高,難以仔細(xì)看清,但據(jù)末將估計不下兩萬人馬。努爾哈赤一聽嘴唇微微張開,但他隨即又穩(wěn)住情緒說:“人們都說夜黑國不日將派兵前來,今天果然來了,來吧,來吧,你傳我令,叫士兵們不要妄自出動,我兵夜出,恐怕會驚嚇城中之人,待到明天天亮再出兵,去吧。
兀里堪走后,努爾哈赤感到有些困意,打了一個哈欠就往榻上走去。朦朦睡意中忽然覺得有人在推他,于是便醒了過來。睜開眼睛一看卻是同在床上的滾代皇后,那滾代皇后見努爾哈赤被推醒便說:“你可真是睡得穩(wěn)當(dāng)?今有九國兵馬前來,你卻像一塊石頭躺在床上睡大覺,你難道一點不怕嗎?你是害怕呀,還是畏懼了?你倒是說說啊你?努爾哈赤拿過枕頭往脖下一放說:“畏懼著能像我這般睡得安穩(wěn)嗎?我既然睡得甜香,那就是不怕他九國前來。先前聽別人說夜黑國兵分三路來攻我,來期未定,我倒是提著心、吊著膽,如今敵兵就要到來,我這心里才像是吃了秤砣,安穩(wěn)了許多。我又沒做什么虧心事,上天也不會怪罪與我,我怕什么,我們各自奉天承命,各守國土,他們卻不讓我過幾天安穩(wěn)日子,非要糾集九國兵馬來欺負(fù)我,陷害我,攻占我,你說這是何理?。课蚁嘈?,就是上天也不會眷戀他們的。說完這一席話,努爾哈赤用手掌輕拍嘴唇,又一個哈欠,拉過被子,便睡了過去。一旁的滾代皇后見他這副模樣便噘起個小嘴,只得無奈地縮回被窩里睡去。
一覺睡到大天亮,努爾哈赤起床洗漱完畢,還坐在桌前細(xì)嚼慢咽地吃起了早飯,全然不顧那幾萬兵馬就要兵臨城下,就在這時,他忽地像是想起了什么,喊過仆人說:“你去通知諸王大臣,待我飯畢,隨我去拜謁神廟。
吃過早飯,努爾哈赤便率領(lǐng)諸王大臣一行來到一座大廟,上完幾柱高香,一行人跪拜于地,努爾哈赤跪在最前大聲說道:“天地三光,萬靈神祗,我努爾哈赤與那夜黑國本無沖突,今日夜黑國合兵來攻我,還請上天做證,是他先要動起干戈,我不得不自保,接著又說道:“愿上天讓他們戰(zhàn)無斗志,重頭喪氣,保佑我兵斗志激昂,兵士不用去強(qiáng)令,馬最好也不要有所閃失。
拜謁完圣廟,努爾哈赤便率兵至拖素寨。當(dāng)走到津渡時,努爾哈赤命令隊伍停止前進(jìn),然后騎在大馬上大聲說道:“你等可將護(hù)腕,什么項圈之類的護(hù)甲統(tǒng)統(tǒng)解掉,我們應(yīng)該輕裝上陣,不然很難取勝,如果被敵人打了骨頭傷了筋,那也是命該如此,如此我軍必勝敵人也。士兵們唯命是從,于是紛紛解下身上的重家伙,大有一副不怕死的氣勢。
努爾哈赤看到士兵們個個都變成了輕裝,不由心里一陣高興,他大聲喊道:“繼續(xù)前進(jìn),隊伍直去加哈。隊伍剛到加哈城外,就見有兩騎快馬向這里急馳而來,努爾哈赤見狀揮手示意隊伍停止行進(jìn),他睜大眼睛一看那不是守將奈虎和山坦嗎?他們疾馳而來肯定有什么消息。努爾哈赤揮鞭迎上前去,只見那奈虎和山坦匆匆下馬向努爾哈赤行禮道:“啟稟主子,敵兵昨晚就已到加哈,圍城欲攻取,末將不敢大意,領(lǐng)兵死死相守,敵兵見勢不能攻,便掉頭往黑機(jī)革城而去,敵兵甚多,還請主子有所防備。
下面士兵聽奈虎一講,頓時大驚失色。就在這尷尬之余,忽然從加哈城內(nèi)又奔來一人大聲喊道:“貝勒爺何在?一旁的奈虎用眼神向他指示,那人便轉(zhuǎn)向努爾哈赤道:“貝勒爺,我兵不知可有多少?努爾哈赤轉(zhuǎn)過頭示意讓他自己看,那人伸長脖子看一看,隨后又登山遙望一下敵兵,這才下得山來說:“敵兵固然是多,但我軍也不少啊,想當(dāng)初我們與大明交戰(zhàn),明兵漫山遍野,敵眾我寡,我兵雖只有二三百,最后還不是贏了。今見我兵渾身是膽,個個驍勇,必然能打贏此仗,倘若不勝,我愿軍法處置。努爾哈赤聽后微笑著點頭說:“你叫什么名字?“啟稟貝勒,在下狼塔里?!昂冒?,真是有魄力,夠膽識,起來說話。士兵們聽狼塔里方才一說,恢復(fù)了一些平靜。這時,努爾哈赤喊過一部將說:“你再去探探虛實,假如敵兵若欲回,我們今晚就進(jìn)攻,反之,則我們明日再迎戰(zhàn)。一陣急促馬蹄聲響起,探子匆忙而至報努爾哈赤道:“回主子,方才探得敵兵現(xiàn)正在安營扎寨,搬用糧草。努爾哈赤聽后略思一下,也吩咐部隊扎營。
這天晚上吃過飯后,努爾哈赤躺在榻上閉目養(yǎng)神,忽聽得外面?zhèn)鱽硪魂囮嚦臭[聲。于是他起身來到帳外,只見有十幾個人正在那里推搡著一人向他帳外走來,努爾哈赤大喊一聲:“何人在此喧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