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小完故意走到魏芝的房門外去吃，邊吃邊笑問道：“好香呀！想不想來一口？”把魏芝搞得又好氣又好笑。
陳師傅笑看了一會，忽道：“你們?nèi)齻€都過來，邊吃邊聽我說一些今后要注意的事情。”
于是三人端著面條走到他面前。陳師傅說道：“今天是你們?nèi)说拇笙踩兆?，對你們而言，這天的意義便好似生日一樣重要，你們一輩子都要牢記這個日子。”
嘆息一聲，又道：“但我又得提醒你們一下：過了今天，你們便不要再互相恭喜，說‘大喜’這類話了，因為這話不吉利?！?p> 張小毛詫道：“不吉利？說恭喜話如何不吉利了？”
陳師傅嘆道：“因為這大喜事對你們而言，就是終于出道成劫。我想你們都不想再挨一刀吧？如果今后別人向你恭喜，那就等于是咒你再挨一刀了！”
張小毛哦了一聲，問道：“那我們這輩子就不能再說‘大喜’‘恭喜’這些話了？那萬一遇見別的好事，也不能互相道個喜么？”
“那倒不是，只是要換個說法，不能說‘恭喜’，而說：‘某某您吉祥’。不但你們之間不能再說，對宮里別的太監(jiān)也不能這樣說，否則就犯了人家的大忌。你們千萬要注意這一點?！?p> 張小毛倒吸一口涼氣，“哦，原來是這樣呀！”
“宮里還有很多規(guī)距和忌諱，你們進宮后要留心學(xué)習(xí)。大家?guī)熗揭粓觯耶?dāng)然希望你們今后進宮后個個都能步步高升！”
彭小完張小毛聽了都甚歡喜，楊帆雖然笑得有些勉強，但心里也不禁暗想：“原來凈身師傅也不都是無情之人?！?p> 張小毛問道：“師父，我們什么時候可以進皇宮？”
陳師傅微笑道：“等不及了么？”
張小毛傻傻地一笑，“反正早遲都要進宮，早一天進宮，也好安心?！?p> 彭小完笑道：“能不能選進宮都還不一定呢，你想得倒美！”
陳師傅壓低音量說道：“我聽胡老板說問題不大。雖然不可能讓你們這八十九名孩子全部入選宮中，但至少也在八十左右。你們只等內(nèi)務(wù)府‘驗凈’后，便可以入宮了。”
彭小完雖然早就聽說刀家莊在京城里有門路，但聽了這話還是一陣激動，忙問：“哪一天‘驗凈’？”
陳師傅道：“內(nèi)務(wù)府‘驗凈’的日期一般不固定，必須注冊滿十人以上才驗凈一次。也許兩三天后內(nèi)務(wù)府會計司就會派人來通知你們?nèi)ヲ瀮粢参纯芍?。?p> 張小毛問道：“‘驗凈’的人都是宮里的太監(jiān)么？”
“不全是，我當(dāng)凈身師傅并不長，所以也不是很清楚‘驗凈’的情況。聽說往年‘驗凈’都是由內(nèi)務(wù)府會計司會同掌禮司共同驗凈。驗凈時兩司各派司官一人，率屬官及五六名太監(jiān)升堂驗凈……”
“什么？要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讓我們脫褲子？”張小毛驚聲問道，與彭小完對視一眼，兩人臉上都有難色。
雖然他們已經(jīng)凈身，但羞恥心仍在，叫一個太監(jiān)驗看一下倒能忍受，要讓那么多人觀看，實在有些難為情。
楊帆心里也在緊張思想：“我該怎么辦？那個神秘的人物已有好久未出現(xiàn)了，也不知還在不在暗中想辦法救我？要是等到驗凈之日還不出現(xiàn)，那我……”
陳師傅嘿笑道：“你小子不要太緊張，你想在大堂上脫褲子，朝廷也不會讓你這樣放肆！坐在大堂上的官員只‘驗缺’不‘驗凈’。‘驗凈’的地方一般會安排在大堂后面的一間小屋里面，那里面只有一個老太監(jiān)，這名老太監(jiān)便是司凈太監(jiān)，他才專門負責(zé)給你們驗凈?！?p> 張小毛聽了如釋重負地哦了一聲，又問道：“‘驗缺’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看你長相如何，口吃與否，走路是否瘸腿，如這一關(guān)通不過，那也不用去驗凈了。”
彭小完聽了不由暗想：“看來馬鞍村的人連第一關(guān)也沒通過，也難怪沒人跟我說過這些規(guī)矩了?！?p> 楊帆聽后卻忽發(fā)奇想：“我真笨蛋！怎么一直竟沒想到：只要過不了這兩關(guān)，也不會進宮做太監(jiān)的！哼，他們刀家莊雖然用銀子買通了這些官員和太監(jiān)，我也能讓自已過不了關(guān)！裝口吃容易被識破，相貌估計也沒有什么問題，只有走路可以裝一下――我故意裝得象個瘸子一樣，他們便不能要我了！”
想到這里，一時心懷大暢，宛如拔開云霧見到青天一般，暗自感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陳師傅又對三人說了一些進宮后需要注意的事項后便即離去。三名孩子自然又被莊丁們送回各自凈房里關(guān)起來。
楊帆因為想出了自救辦法，也就放下了心。不再愁眉苦臉煩惱自尋。心想：“古人說的好，靠人不如靠自已?？偹憷咸煊醒郏屛以谧詈箨P(guān)頭想到了這條妙計！”
接下來的幾日里，每天都有幾名孩子“出道成劫”，魏芝和高朝暉兩人雖然體質(zhì)較弱，但因為是最先做手術(shù)的人，所以也在其內(nèi)。凈身作坊里每天都有相互恭喜的歡聲笑語。
就在魏芝下地這日夜里，大家吃過晚飯后，正坐在各自房中隔墻夜話，忽然田夫人和湯彪來到院子里。
孩子們自從離開座船后，便未見過田夫人，忽見她到來，都有些錯愕和畏懼。紛紛猜想：“是不是馬上就要驗凈了？”
田夫人進院子后，先跟胡云之低聲交談了幾句，然后吩咐幾名莊丁將已經(jīng)能下地的十八名孩子叫出凈身房，到天井里站成一排聽她說話。
也不知是因為自己是女子還是別的原因，她沒有恭喜大家“出道成劫”，開門見山道明來意：“大家可能也已猜到了，我今晚來是要告訴大家一件事情，明日便是你們驗凈的日子，所以今晚你們一定要休息好，不要灰頭土臉地去驗凈。否則大家這么多天來所吃的苦頭也就白吃了。你們能不能進宮，那可是干系到你們這一生運數(shù)的大事，我想你們都應(yīng)清楚這一點，所以我也不想多說什么。你們當(dāng)中有個別人可能并不想進宮，這會子也許心里還在打歪主意，心想我反正不想進宮，故意不讓選上……”
楊帆微微一驚，暗忖：“她是在含沙射影地說我么？”
沉思默想一陣，才回過神來，聽田夫人說話：“……因為明天的驗凈是干系你們一生運數(shù)的大事，所以我們特意為你們每人新買了一身行頭，你們明日穿上后看起來就精神多了。當(dāng)然，這身行頭都是花在你們身上的，每人都是二兩銀子，這個要加在你們的借契里面……”
孩子們聽了心里都不免暗暗腹非：“這女人好會算計，又賺了我們二兩銀子！”
但到此地步，各人都已有進無退，雖然明知被賺了銀子，也只能認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