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蘇和軒分手時，蘇對軒說，從此咱們就分別天涯各自老吧。軒點了點頭，故作瀟灑的一笑，說也不一定，也許有一天我會去看你。
蘇也笑，將背包往肩上一甩，走出了他們在一起住了五年的小屋。
門關上了，軒直直地坐著，臉上依舊帶著笑，卻不知道自己笑什么。
分別天涯各自老，這句話不錯，他想，難怪蘇總是有點兒才女的味道，總愛弄些小女兒家的詩詞什么的，他從未在意過，也不知道這是她作的，還是別人作的。
蘇站在樓下，望著那扇望了無數(shù)次的窗戶，臉上還是笑，本來她以為自己會哭，畢竟五年了，說放下就放下了很難，不過她沒想到自己會笑，有什么放不下的，雖然幸福過，不過性格不合是沒辦法的事，該分早晚是要分的，越晚越?jīng)]意思。
也許是開始新生活的時候了，她想。
幸虧她還年輕，軒也還年輕，一切都還來得及，早晚自己還會再愛上一個人，和當初愛軒一樣，到了那時，說不定還會忘了軒這個人的存在，軒也會再愛上一個女孩的，像他那樣的人，又怎么會沒有人愛？早晚會的，到了那時，說不定他會忘了有一個叫蘇的女孩存在呢……
像是一根刺狠狠的刺了進來，忘了……忘了……忘了……忘了那個叫蘇的女孩……，分別天涯各自老，誰也管不到誰，誰也見不到誰……淚水再也止不住，全流了下來，蘇的嘴角還是笑著。
二
戀愛、分手，這種事世界上實在太多了，軒總覺得自己有點兒廢物，明明是性格不合，自己也知道的，偏偏很難笑出來，有時他對著鏡子，硬是在臉上擠出個笑的姿勢來，可是眼睛里的笑意卻擠不出來。
有朋友讓軒去喝酒，說喝酒可以澆愁，軒卻不愿意，他覺得沒什么，不過是少了一個女朋友而已，雖然蘇是他第一個女朋友，也是他的第一個女人，但他確實覺得沒什么，和蘇開始的時候，他就沒覺得一定要怎么怎么樣，這個世界上戀愛再分手的事情太多了，朋友們的女朋友輪流換，自己五年來只守著蘇一個人，都覺得有些委屈了，外面那么多的好女孩等著自己呢……
想到這里，軒終于笑了，不過笑是笑了，但他卻不愿再住在那個小屋了，有好幾次他早上醒來，一邊跑向洗手間一邊叫“蘇，我要晚了，早餐好了么？”總會突然停在那里，十幾秒或者更長的時間才能反應過來，蘇已經(jīng)走了，一邊說“分別天涯各自老”一邊走了，走的時候是笑的，兩個人性格不合，那幾次吵架……
軒有時會坐在床前，手里拿著杯開水，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直到鬧鐘再次響起，他才會突然驚醒過來，往樓下沖去，這回他確實是要遲到了。
和蘇分手的一個月，軒從小屋搬走了，在城市的另一邊找了個新的住處，這下他覺得舒服了點兒，蘇的影子似乎慢慢淡去了。
三
蘇換了工作，換了手機，換了朋友，在城市的另一邊找了一個住處，她本想找個室友，也好熱鬧熱鬧，就像當初她一個人來到這個城市時一樣，那時她很小，現(xiàn)在她依舊很年輕。
她終于還是沒找室友，覺得一個人其實也挺好的，這五年來她一直和軒在一起，屋子里總有人，總有熱鬧，她想自己靜一靜，不工作的時候看看書，上上網(wǎng)，做做瑜伽，她又想去健身，想去旅游，想去垂釣，那么多隱藏在記憶深處的夢想又浮了上來。有了軒以后，她幾乎忘了這些，這些都是她曾經(jīng)熱切夢想過的東西，雖然這其中也有愛情。
她覺得自己會再愛上一個男孩，那個他穿著栗色的衣服，笑得很大方，又有點兒靦腆，和軒不一樣，他應該喜歡運動，到時候陪著她一起跑步，她們一起周游天下……
軒會再愛上一個什么樣子的女孩呢？
蘇突然愣住了，過了半晌，她用力扯著自己的頭發(fā)，說蘇你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不要想，分別天涯各自老，也許這輩子都見不到了，管他愛上個什么樣的女孩，要想就想他為你這輩子沒有結婚，就像《茵夢湖》里的男主角一樣，在晚年那個昏暗的燈光下擦著你的相片，然后輕輕地低喚：蘇……
軒的聲音好像在空氣中回蕩，蘇笑了，這就對了，就應該這樣想……
四
軒的朋友逐漸多了起來，但他還是不肯和他們出去泡吧，有時坐在他們中間，聽著朋友們說著在酒吧里追女孩的事兒，感覺自己有點兒羨慕他們。
大學時他也是一樣，也經(jīng)常在酒吧里喝酒，不過卻只看朋友的好戲，然后看著他們帶著女孩一個一個的出去開房，再聽他們有趣刺激的經(jīng)歷。
有一次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主動上來和他搭訕，要和她出去開房，軒在朋友的哄笑聲中滿是勇氣地摟著女孩的腰走了，等馬上要進賓館的時候，他卻突然膽怯了，覺得自己的第一次決不該在這種地方，跟這個女孩，猶豫了半晌后，在女孩嘲諷的目光下他光榮敗退，從此再也沒進過酒吧。
總要遇到一個我喜歡的女孩吧，軒安慰自己，不過想起那漂亮女孩惹火的身體，他還是咽了口吐沫，要是那個女孩再給他一次機會，說不定他就……
不過軒沒那樣的機會，然后他就遇見了蘇，然后他們就同居了，他一直覺得對自己很滿意，尤其是那次的事，要不然他會絕對對不起蘇……
現(xiàn)在蘇走了，他卻無論如何都提不起興致來去酒吧看那些女孩，也許過段時間會好吧。
五
蘇看著日歷，兩個月了，時間過得真快，還有多少年？現(xiàn)在自己二十五歲，能活到七十歲就不錯了，還有四十五年，現(xiàn)在過了兩個月，就是六分之一年，這樣算來，只要再過四十四年這輩子就過完了，下輩子呢？下輩子也許什么都記不得了，連自己是蘇都記不住，哪里還能記住一個叫軒的男孩，不，一個叫軒的中年男人，不，一個叫軒的老頭子……
她曾想過，自己和軒老的時候，動也不能動，坐在躺椅上，互相看看，笑笑……
現(xiàn)在她也許要去看另外一個人了……
蘇突然覺得心有點兒疼，就像當初她想到軒會愛上一個什么樣子的女孩時一樣，那種刺痛讓她覺得像是什么東西在心里一樣，誰說神經(jīng)的東西都歸大腦管，其實蘇覺得古人說的對，心是會疼的，當人真正難過的時候……
蘇突然覺得她想要離開這個城市，也許這城市的空氣里還有軒的味道，所以總會想起他吧，一定是某種物質(zhì)在作怪，按照唯物哲學來說，意識是物質(zhì)的反應，一定是有什么東西總在我意識中反應，才讓我總會想起軒……
蘇做的很干脆，馬上辭了工作，離開了這個城市，她先回了一次家，想了十幾天，終于決定還是去BJ闖蕩一番，她一直向往那里的古老文化。
四*個*月，軒*翻*著*手*機*里*的*日*歷，時*間*過*得*真*慢，才*不*過*三*分*之*一*年。
他*仔細回想這四個月里他有幾次想去找蘇，看看她過得怎么樣，不過幸好蘇走得很干凈，這個城市本來就沒有多少她的東西，她從小屋離開，一切好像都真的掐斷了，有次軒在街上看到蘇的一個同事，本想過去問問蘇的事，卻毅然扭頭走了，既然是因為性格不合，再去做任何挽留都是徒勞的，又不是什么誤會，還是盡快忘掉的好，如果忘不掉的話，也許自己該想想辦法了，譬如臨時找個女孩，反正自己又不想結婚，譬如換個環(huán)境……
七
蘇開始不斷的面試，她沒想到，在BJ找工作會是這么麻煩，光是交通就夠讓人頭疼的，每面試一個地方，她都要跑上幾個小時，而且這里的人都很忙碌，像是在趕著什么，蘇突然覺得自己很有勇氣，她要在這里證明自己。
新的朋友，新的工作，新的住處，一切都像是新的，蘇想起自己當初剛到那個城市，才第二次和同事吃飯就遇上了軒，那確實是最美麗的意外，當時好像就放著孫燕姿的這首《遇見》，軒坐在她面前，靦腆的一笑，不好意思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就低頭吃東西，臨走的時候，突然說要送她回去……
蘇和朋友們一起坐在桌子旁，眼睛在每一個新人面前掃過，他們都在笑，但卻不是軒的那種笑，蘇用手捂住臉，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力不從心，為什么就忘不掉呢！
我遇見誰會有怎樣的對白，我等的人他在多遠的未來？蘇問自己。
這頓飯吃得渾渾噩噩，吃完之后，蘇只想趕快回到宿舍睡覺，一個同事推出了一個帥哥說讓他送蘇回家，蘇無奈地點了點頭，BJ的夜景無比絢爛，蘇卻覺得自己很累，當她躺在床上時，突然覺得似乎不記得方才是怎么把那帥哥送走的……
蘇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她需要工作。
八
兩個月后軒就升到了公司的一個項目的主要負責人，開會的時候，軒擺弄著手機里的日歷，赫然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過了半年了，他覺得很高興，這兩個月過得相當充實，他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想過蘇了。
他雄心勃勃地告訴自己，他要用一年的時候做到公司的部門經(jīng)理。
朋友都覺得軒變得厲害，那個以前一直拖拖拉拉，沒有什么雄心大志的軒沒有了，成了一個工作狂，對領導極其恭敬，讓人想象不到他就是那個因為和領導拍桌子而被開出的人了，對下屬又極有做派，倒真像一個領導了，而且再也不是那個很容易就被人激怒的人了，很有城府，這個人好像在一夜間成熟了……
一個死黨拍著軒的肩頭說，沒想到和蘇分手對你竟然有那么多好處，看來果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啊，你這個英雄直到現(xiàn)在才顯山露水……
軒端著酒杯笑，心里卻有一個聲音說，和蘇在一起的時候，自己只想和她在一起，無論干什么也好，平平淡淡過一輩子就好了，現(xiàn)在……
他好像什么都沒有了。
九
新朋友對蘇的評價是她是一個工作狂，從沒見過主動和主管要求加班而且不要加班費的。
蘇很坦然，她覺得同事們對她評價是因為她們嫉妒她，她還很年輕，為什么不干出點兒自己的事業(yè)，就算當不了女強人，做一個高級白領自己還是綽綽有余的，她要讓所有人看看有一個叫蘇的女孩的成就，她要給她父母親人更好的生活……
工作上的每一個成就都讓蘇更加自信，她覺得五年前要是自己有這股動力的話，說不定現(xiàn)在早什么哪家大公司的總監(jiān)之類的東西了，哪里還用到處遞簡歷，和人面試，哪個大公司不需要她……
蘇覺得自己還有余力，她應該趁年輕學點兒東西，于是她讀了清華在職的MBA，然后又報了北大的中文的自考，雖然她現(xiàn)在很想成為一個高級白領，但若是有機會的話，蘇更想當一個能寫出讓人感動故事的作家，而北大的中文系，她早就向往已久。
她將自己的時間全部用光了，以致連給家里打個電話都很難，但蘇覺得自己過得無比充實，雖然許多朋友都想給她牽線搭橋，她都拒絕了，在取得真正讓自己滿意的成就前，或者真的到了三十歲，她不想再談私人問題。
可是偶爾她會想起軒，偶爾也會想起軒此刻正摟著一個面目看不清的女孩在笑，依舊過著那平靜而溫馨的生活……每當這個時候，她的心還會如針刺般的疼，蘇覺得自己是在嫉妒，既然確實是性格不合，又不是什么誤會，放棄是應該的，這一點自己早就明白，畢竟兩個人還有過這樣的緣分，若他真的如《茵夢湖》中的萊因哈特守著伊麗莎白一樣守著自己，自己難道不會心疼么……
會，蘇心里說，但我真希望他……旋即她鄙視自己起來，真是個小女人啊，心胸就是不能開闊一點兒么……
十
軒將車停好，關掉了音樂，這幾天他一直都在聽趙傳的這首《成全》，歌詞他不是很懂，這覺得有些深，像是能敲到自己心上似的，成全就是要明白，不能可惜自己是失敗，失去的永遠不會再回來……
他失去了什么他不知道，也許是那個白色的影子，也許只是青春。他卻得到了不少，他從一個窮小子到了有自己的車，有了自己的房，現(xiàn)在一個家都有了，就是缺少一個女主人。
那個白色的影子時常出現(xiàn)，有時軒想，若自己和蘇還在一起的話，也許她現(xiàn)在正在高高興興的收拾著屋子，女人選男人也許不是物質(zhì)的，但女人其實是物質(zhì)的，蘇雖然沒有說過，但那五年自己給她的東西實在太少了，穿不能穿最好的，住也不能住最好的，每天上下班都要擠公共汽車，連打個車都要掂量掂量，為什么自己當時就沒想到要努力工作，拼命賺錢呢……
軒笑了，他和蘇分手并不是為了這些，而是性格不合，那幾次吵得屋頂都快掀開了，還不說明問題么，既然已經(jīng)分了就算了，每個男人這輩子不能只有一個女人吧……
自己雖然愛過她，而且那還是初戀，但初戀的成功率向來很低，自己和蘇也不能例外吧。
軒雖然還沒有坐到公司的部門經(jīng)理，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副經(jīng)理了，許多領導拿他沒女朋友開玩笑，軒也動了心思，也許蘇早就找到另外一個了吧，女孩子都怕自己早老的，都想早早把自己嫁出去，坦白地說，像蘇那樣的女孩，到哪里都會有人追求，也許現(xiàn)在她正在這個城市的某個地方，和另外一個男人甜甜蜜蜜呢，就像曾經(jīng)和自己甜蜜一樣，甚至他們更加融洽……
另外一個男人！軒突然愣了一下，整個身體像是被什么東西刺了一下，半天沒有走出車門。
如果一個男人真正成熟了，當自己心愛的女人找到她的幸福時，我應該祝他們幸福吧。軒想，但那陣刺痛卻始終不去，每當他想到蘇帶著笑摟著另外一個男人的時候，心總會狠狠的動一下，雖然軒看不清那個男人的臉……
十一
分別天涯各自老。蘇盯著自己寫的這幾個字，分別是分別了，現(xiàn)在也是天涯了，接下來就是各自老了吧。
她突然想給軒的朋友打個電話。
她想知道軒現(xiàn)在到底怎么樣了，不，她想知道這十一個月以來軒怎么樣了，自己走了后，軒有沒有傷心？自己換了工作后，軒有沒有找過？自己離開那里后，軒知不知道……
她好像有太多太多的東西想要知道，她甚至想知道這三百多天的每一天軒都發(fā)生了什么事……
可是，誰能告訴她呢……
謝天謝地，來電話了，是老板的，蘇不知道為什么突然一下子就淚流滿面，像是卸掉了一個巨大的包袱，剛才她的想法只是一時的瘋狂而已，蘇安慰自己。
十二
分別天涯各自老。軒突然想給蘇打個電話，想問問她現(xiàn)在怎么樣，用十分隨意的語氣，雖然分手時吵了幾架，但最后分別的時候還是挺和氣的，又在一起了五年，都快一年過去了，就算她有氣也應該消了，如果她真的結婚了，自己應該祝賀，并且語氣上要平緩一點兒，不要讓她看出破綻，自己是個男人，不是小氣鬼，既然是已經(jīng)分手的人，人家總歸是要嫁人的，要祝她幸福，順便開幾句她丈夫的玩笑，也許還可以送點兒小禮物，就送一個花籃如何，給錢太俗了……
軒下了決心，突然間覺得自己真的成熟了，這么久了，是該問候她一下了，難道還要等蘇來問候自己……
他翻了翻手機里的電話薄，突然發(fā)現(xiàn)蘇的電話已經(jīng)被刪去了……
他跑回家，翻箱倒柜的去找能夠記著蘇電話的本子，可惜沒有，他又打電話給所有知道蘇的朋友，總算在一個朋友那里找到了。
一定要平靜的開著玩笑，軒心里說，將蘇的號碼輸了進去，卻無法按下那個鍵。
還是等明天吧，今天太晚了，也許她，也許還有那個男人已經(jīng)睡了，打擾人家不好……
軒笑了笑，把手機放進了口袋。
十三
一年了。
下班后蘇沒加班，也沒找死黨，她想自己出去找個地方坐坐，只一個人。
自己若能活到七十歲的話，那么還有四十四年，已經(jīng)過完了四十五分之一。她看了看手機，里面卻沒有了軒的號碼，也許他已經(jīng)忘了今天吧，他現(xiàn)在在做什么呢？
軒下班后也沒回家，他開車到了海邊，拿了幾瓶啤酒，坐在海岸上。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翻著手機中的日歷，一口氣翻到了2050年，也許到了那個時候自己還沒死，也許自己活不到那么久，他突然想撥通蘇的號碼，又覺得今天打電話給她是不是有些唐突，也許她已經(jīng)不記得了呢？還是改天吧。
十四
有付出就有成功，蘇相信這點，她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有這么大的潛力，只花了兩年的時間就拿到了北大中文系的自考文憑，她還不知道自己有讀書的天分，而且她在清華讀的MBA也快到手了，她覺得在畢業(yè)的同時要好好犒勞一下自己，這兩年來，除了那兩天和過年回家外，她幾乎就沒給自己放過任何一天假。
而且她也從剛來BJ時的那個破公寓搬到了一個小區(qū)住宅里，雖然BJ的房子貴的嚇人，但蘇覺得這里確實是個好地方，各種競爭無處不在，總能讓她充滿激情，而她也喜歡北大、清華附近的氛圍，她想若是自己有了孩子，能常常帶他們來這里也是挺不錯的一件事，所以等錢攢得差不多時就買下了這套房子，死黨笑著說她現(xiàn)在可以隨便挑男人了，BJ有才華但沒錢買房子的男人太多了，蘇笑，說她要找個能買得起房子的男人，一個男人若連房子都買不起，實在是個廢物……
她突然想，若是自己還和軒在一起的話，那個懶到極點的家伙是不是還在床上蒙頭大睡呢，若是現(xiàn)在的話，她絕不會忍心叫醒他了，只在床邊看著他的睡相就好，管他上班遲到不遲到了，反正只不過是罰幾十塊錢而已……
心疼又再蔓延，兩年的時候過去了，蘇很不明白，為什么自己還能想起他？
十五
軒決定離開這個城市，到廣闊的天地去，他記起當初知*青們的口號，就是到廣闊的天地去鍛煉自己，覺得熱血沸騰，由于在幾次大型工程中表現(xiàn)出色，廣州的一個家跨國大公司找人挖軒，軒在權衡之下，覺得自己實在不該把這個小公司的部門經(jīng)理當回事，去跨國大公司里鍛煉鍛煉也好，自己不早就想有機會去國外玩玩么？
他沒有把房子和車賣掉，原因他也不知道，只覺得自己早晚都要回到這個城市里，也許這里還有值得自己留戀的東西，他雖然說不清楚，但心里卻希望那不是僅僅是為了一個叫蘇的女孩，兩年的時間，他一直忍住沒給她打一個電話，現(xiàn)在連那個辛苦從朋友那里找來的電話也丟掉了，即使想打也不能了……
軒收拾了屋子，將它出租出去，在飛機離地的時候，軒低聲對自己說了聲再見，這個他生活了七年的城市給了他太多的東西，前五年因為有蘇，后兩年只有他自己，他也分辨不出哪一個更好。
飛機騰空而起，軒并不知道，一年前的某天，蘇早已離開這里，這個城市能讓他懷念起她并非是因為她的存在，只是她存在過而已。
十六
蘇又回到了江南，三年沒回這里，這里似乎一切都變了，她本想去那個留住自己五年腳步的城市看看，卻覺得缺乏一點兒勇氣，這次江南之行是她犒勞自己的第一步，在兩年半的時間里拿到了兩份學歷對她來說是一種莫大的成就，她感覺自己展翅高飛了。
從公司辭職以后，蘇用一個月的時候從BJ南下，先到了濟南，再到了泰安，然后是南京，接下來是揚州，無錫，蘇州，杭州，黃山，九華山……她從來都沒覺得自己如此滿足過，雖然當步行在南京的明孝陵的甬道上時突然感覺有些寂寞……
她想起在北大畢業(yè)答辯的時候，當負責給她答辯的一位老師微笑的對她說，你也沒有興趣來北大讀研究生時，蘇的心像是一下子亮了，她從未想過自己自己會去北大的研究生，幾乎沒有任何思索就答應下來，因為這正是她的夢想，比當一個高級白領更讓人渴望。
七月份時蘇又回到了BJ，坐到了清華的自習室里，這次她想做的事是考研，用自己的那張自考文憑考北大的中文系，她換掉了自己那些動輒上千的時裝，重新穿上了學生花花綠綠的褶裙，戴上街頭五塊十塊的裝飾品，每天早上拎著一大桶水去自習室，中午去學生食堂對付一頓，關了手機，沒有任何應酬，有的只是她面前那一本一本并不生疏的課本。
蘇覺得自己充滿了力量，原來以為自己已經(jīng)快老了，現(xiàn)在坐在那些小自己六七歲的學生當中，沒人覺得自己有些怪異。
27歲了，對一個女人來說，能夠揮霍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吧。
十七
法國的巴黎，軒穿著風衣游走在香榭麗舍大街，他不愛看書，但《茶花女》的故事蘇給他講過，好像就發(fā)生在這里，旁邊走過不知道多少的名人，雖然他并不認識，但軒知道，自己確實有些幸運，堅決地選了一家公司，然后整個生活就開始變化了。
小時候他甚至想要上天，這種夢想從認識現(xiàn)實慢慢散去，小學時已經(jīng)覺得能上大學相當不錯了，大學時只想趕快畢業(yè)找份工作，然后就在一個小城市呆上一輩子，和其他人一樣，做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上班下班，別人都是這么活著的，自己也差不多，拼搏的目的是只為了活得稍好點兒吧。別說沒想過要出國來玩玩，就連其他的省市也很少想著去，要是三年前說他能夠在香榭麗舍大街這樣漫步，軒絕對不會相信。
軒喜歡踢球，打個他比較了解的比喻，人人知道貝克漢姆，也知道他過得是種什么樣的生活，但很少有人想要過他那種生活，并不是覺得他那種生活不好，而是覺得自己不要奢望而已，而極少數(shù)奢望過并努力過的人，要不然真的過上了那種生活，要不然就消磨盡了自己的勇氣。
軒覺得死黨說的對，和蘇分手后，他確實變了另外一個人。
如果蘇在這里的話，她一定會跳起來歡呼吧！軒想。
十八
蘇的母親沉著臉說，閨女，你該找個人結婚了，女人一到了……
蘇說可是我現(xiàn)在還在上學，還有一年才能畢業(yè)呢？那個賞識她的北大老師果然幫了不少忙，即使像蘇考那樣高分的人并不多，但北大的研究生復試是比較關照名校的，蘇這樣的自考生能順利通過確實并不簡單。
28歲的女人在讀研究生，雖然她的經(jīng)濟已經(jīng)不需要擔心什么，而且現(xiàn)在還有許多公司聯(lián)系她，隨時可以找到份好工作，但對蘇來說，這段時間她只想充實自己，不過父母那關畢竟還是要過的。
蘇的父親說我們就你一個閨女，你看看現(xiàn)在哪里還有三十歲不嫁人的人，不行，我現(xiàn)在就給你找人，你一畢業(yè)就結婚……
蘇笑，她知道父親只是氣話，但心里卻嘆了口氣，自己真是沒幾天可推了，早晚都要嫁人的，雖然這幾年過得風光，但畢竟不能一個人活下去啊，而且自己也真是希望再愛上另外一個人啊……
再！軒的影子顯了出來，蘇苦笑了起來，難道愛過一個人后的女人，連愛另外一個人權力也沒有了么？
十九
軒給留在那個城市的朋友打了個電話，問起蘇的事，那朋友笑了半天，說你小子原來還記得她啊，原來我們都以為你把她忘了呢，她早就離開這個城市了，去了哪里誰也不知道，應該早就結婚了吧，說不定現(xiàn)在小孩都會打醬油了，其實你要不是……
軒的心已經(jīng)不疼了，什么事情過了五年都會淡忘的，用五年的時候和蘇在一起，又用了五年的時間來淡忘，從此分別天涯各自老，其實也沒什么。
他開始相親了，雖然現(xiàn)在才28歲而已，而且是公司一個重要職位的競爭者，不過干了這么幾年，軒也覺得有點兒累了，他本來就不是要頂尖的人，現(xiàn)在吃喝不愁，就算馬上下崗也不用擔心，不可能像那些大人物一樣拼搏一輩子，而且軒覺得現(xiàn)在的女孩子年齡越大，經(jīng)歷過的事就越多，不用說處女很少，哪有幾個好女生沒談過戀愛的，軒知道自己想法有問題，他還是覺得女孩越純越好，最好是沒談過戀愛的，現(xiàn)在不找的話，再晚估計也就沒有了。
公司里倒有幾個女同事在追求他，不過對軒來說，他不想再談次戀愛了，找個合適的結婚就行了，談戀愛太費神，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投身進去，是不可能再和蘇在一起時那樣了……
二十
學校里追蘇的不少，不過蘇都看不中，其實主要是年齡，她不想找個比自己小六七歲的，但現(xiàn)在比自己的大的男人確實又不好找，蘇一氣之下甚至都想登征婚啟事了，憑著自己的條件和工作履歷，不嚇走一大群人才怪，而且在工作上有了那樣的成就還要回學校讀研究生，只是這一點就讓很多男人覺得自己思想有毛病了。
不過幸好幾個死黨還算有良心，紛紛行動起來，總算給蘇找到了幾個不錯的人選，他們中有大學教授，也有公司高級職員，甚至還有幾個鉆石王老五……
蘇開始和他們見面，覺得他們中的每一個都很不錯，但要讓蘇拿定主意跟其中一個結婚的話，這事倒讓蘇極其為難，什么都有，就是沒感覺。
對男人的那種感覺竟然失去了！
也不知道是在和軒分手的時候，還是在這五年的歷練當中，蘇覺得應該是后者，雖然真心真意的愛過一個男人，但別人也都愛過，還沒聽說過有人不能再愛上另外一個男人的，自己應該也不是例外，要不然就是還沒碰到那個讓自己有感覺的人吧。
人就一輩子，蘇只想結一次婚，她不能把自己隨便托付給一個沒感覺的男人。
二十一
軒覺得自己肚子有些大了起來，應該是好久沒去踢球的原因，記得和蘇在一起的時候，每周六放假的時候，他都要帶蘇去旁邊的體育場踢球，蘇拿著飲料坐在看臺上，看軒和幾個死黨在下面拼殺，其實軒的球技很爛，但他很認真，蘇就說特愛看軒頭發(fā)上汗水往下掉的樣子，有點兒酷酷的感覺……
如果愛上一個人，他的一切都是美的。
軒相親以后，每個覺得有可能發(fā)展的女孩，他都帶她們?nèi)ンw育場，然后讓她們坐在看臺上，然后自己和同事在下面奔跑，可是每當他踢完一腳球望向看臺的時候，總覺得那里坐得人是蘇。
軒懷疑自己是不是不應該相親，這東西太折磨人，人為什么要結婚呢，自己難道不可以不結婚，如果需要女人的話，出去找一個解決了就算了……
他想像以前那樣朝天大吼，可惜他不能，因為旁邊不是他的死黨，而遠遠的看臺上的人也不是蘇。
二十二
這個世界上究竟有多少婚姻是因為愛情。蘇問自己，有多少人明知道是沒有感覺還結婚了，又有多少人為了其它目的而結婚的，還有多少人是被逼結婚的……
人都要結婚的，與其去找那虛無縹緲的愛情，還不如現(xiàn)實點兒好，將自己托付出去，這一輩子也就有了個可以說話的人，就像親人……
唉，現(xiàn)實，為什么一定要現(xiàn)實呢。
如果一定要她指出一個人結婚的話，她希望是軒。他們雖然性格不合，但她畢竟愛過他，而眼前的這些男人，她都不愛……
在研究生復試的時候，一個教授問了蘇一個問題，問她對大學生結婚有什么看法。蘇說戀愛和婚姻是不一樣的，一時的熱情就可以戀愛，也應該戀愛，但一時的熱情可以結婚，卻未必應該結婚，婚姻是神圣的，它不僅需要愛情而且還需要親情，穩(wěn)定的物質(zhì)基礎，所以我……
蘇笑著說，我可以在大學時和一個男孩戀愛，但卻不會跟他結婚，因為那需要太多的東西，而這些東西在大學期間是不存在的……
就像她可以和軒戀愛一樣，只是因為她愛他。
二十三
軒突然記起他和蘇分手的日子，在第一年和第二年，他都曾自己一個人紀念過，但過去的幾年，他幾乎都忘了，也許是事情太忙，也許是他故意的，但不管怎么樣，軒想自己出去靜靜，也許自己結婚后，就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面對現(xiàn)實，干脆一點兒，選擇一個女人就算了，其實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yǎng)的，再說這女人的條件也相當不錯，長得比蘇漂亮許多，男人其實是花瓶主義，很難有男人可以拒絕美女，因為他們都有欲望，從各個方面考慮，軒的老婆就應該是她了……
抗戰(zhàn)打了八年都勝利了，我該過自己新的生活了吧。軒想。
他又覺得這個說法有些可笑，從蘇走的那天起，他不是一直在過自己的生活么？但又有些道理，雖然生活是新的，但在感情上，他始終還是過不了蘇這關，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三十三歲了，再不改變的話也許就是老頑固了。
幾瓶啤酒放在海岸上，軒記得和蘇分手的第一年時，他坐在那個江南小城的海邊，現(xiàn)在他坐在南方的海邊，也許它們是同一片海吧？也許不是……
蘇，我祝你幸福。軒舉起酒杯，臉上滿是笑，好像面前有蘇，她也舉著酒杯，直直地送了過來，然后清脆的一聲碰撞，像是碰碎了什么，接著軒就把酒倒進了喉嚨……
在夜風當中，軒將車開到了那個女孩的住處，突然想起多少年前，當酒吧里的那個漂亮女孩要和自己開房時的笑話，現(xiàn)在不會了，因為他有過另外一個女孩，而那個女孩已經(jīng)走了，是他接受下一個的時候了……
二十四
蘇博士畢業(yè)的時候留在了北大，做了一個年輕的教授，繼續(xù)攻讀下一個學位，她本有機會去國外的某所大學進修，不過蘇還是放棄了，她想盡快把自己的個人問題解決。
其實過了三十歲，她的心里就已經(jīng)著急起來，沒想到時間會過得這么快的，有時蘇也在心里算著，如果自己能活到七十歲，那么還有三十八年，三十七年，三十六年……
老了以后，是不是她就可以再見到軒了！
父母已經(jīng)不再催她，蘇卻沒辦法容忍自己，覺得自己對不起他們，有時她都不敢看父母的目光，覺得自己心里很慚愧，結就結吧，自己又不是什么特別挑剔的女人，其實每個男人都是有優(yōu)點的，日久會生情……
蘇還是下了決心，明年之前，她一定要穿上婚紗，也許有些事就要先做了再判斷對錯，自己這種鴕鳥的心態(tài)是不對的，已經(jīng)逃避了八年，和軒在一起也不過五年而已……
她終于還是選了一個，是一個清華的教授，人很有才學，但有些靦腆，是個誠實的人，蘇覺得他很有意思，應該是沒經(jīng)歷過女孩子的，若是勾引勾引他的話應該是個成就，想到這里，蘇突然覺得一切變得清楚起來。
其實這八年來，她只不過是把自己的頭藏在了沙子里而已，并非是自己真的不能去愛了。
二十五
摟著女孩那赤裸的身體，軒并沒有絲毫的愧意，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對得起蘇，蘇早就結婚了，他卻堅守了八年，雖然這八年里，他已經(jīng)將那個白衣的女孩慢慢淡忘，不過軒不想騙自己，若是沒有蘇的話，他現(xiàn)在早在另外一個地方，和一大群自己的孩子玩游戲了。
他決定好好去愛懷里的這個女孩。好像有個故事說，人都有兩種愛情，一種是屬于人性的，一種是屬于神性的，如果他對蘇的愛情是屬于神性的，那么懷里的這個女孩才是真正屬于他人性的部分……
到底是從哪里聽到這個故事的？軒想了突然想起，這是蘇給他讀關于《呼嘯山莊》的一篇評論，那個故事他沒有看過，但人性和神性這兩個詞卻一直記著……
軒笑了起來，輕聲和自己說，蘇，我要結婚了，你現(xiàn)在幸福么？
二十六
蘇好像回到了小女孩的時候，只不過旁邊的男人換了一個而已，其實這男人非?？蓯?，只是因為有些內(nèi)向才會沉默寡言，當他看出蘇確實喜歡他時，整個人都煥發(fā)了光彩，這光彩有時讓蘇有些眩暈，覺得自己真的又開始戀愛了。
他們牽手行走在BJ的各處，雖然歲月在他們臉上刻下了太多的東西，但兩個人都不在乎，沒覺得他們不能像那些十八九歲的少年一樣浪漫，蘇覺得女人其實天生就是浪漫的，其實天生就是屬于愛情的，八年中，前七年她過得很辛苦，卻很充實，現(xiàn)在她的野心已經(jīng)不見了，只想成立個幸福的小家庭，然后將自己原來的那些夢想一一實現(xiàn)，這輩子也就很滿足了。
婚期定在春天，當蘇一襲婚紗走上紅地毯的時候，她突然愣了一下，似乎覺得人群里有個熟悉的影子，那個影子在笑，等她揉揉眼睛再看的時候，那個影子已經(jīng)消失了。
是軒來祝賀我吧，我就知道這家伙不會那么絕情決意的，蘇開心了，這個世界還有什么不美滿的，有個可愛的丈夫，還有過那么純真的往事，又有了今天的地位，作為一個小女人來說，她應該滿足了。
二十七
分別天涯各自老。軒覺得這話很有意思，其實也未必就是說一段愛情，不管任何兩個人分別了，又不在一個地方，相隔天涯，其實都是各自老去的，不用相見，不用說笑，甚至連個電話都不用去講，可是，是否會忘了那個曾經(jīng)相聚的人？
是否會忘了那個曾經(jīng)刻骨銘心愛過的人。
只有分別之后，軒才知道有些愛確實是刻骨銘心的，要不然也不會在心里固守了九年。
軒決定在和蘇分手的第十年結婚，他覺得十是一個不錯的數(shù)字，很圓滿，在這樣的日子里拋棄過去，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一件事，就像他一直喜歡在新年鐘聲敲響的時候安排一年的計劃一樣，因為那代表了一個特殊的時刻。
婚禮很隆重，因為此刻的軒已經(jīng)是頗有權位的人，軒從未想過可以給蘇這樣的婚禮，一切都像是在夢游，和各種各樣的人喝酒說笑，軒腦子里卻總想起一幕有趣的電視喜劇來，那是《老友記》的一個片段，當羅斯和別人結婚的時候，瑞秋趕來參加婚禮，雖然瑞秋十分想告訴羅斯她還愛他，但當她看到他幸福的吻著新娘時，只是說了句“Congratulation！”
當時蘇滿眼淚光，說她也會那么做，因為畢竟那樣才是真正的愛一個人，愛是需要舍棄一些東西的，也正是在這些舍棄中才會彰顯愛情的偉大……
軒不以為然，既然相愛，為什么還要舍棄，如果舍棄了，其實就是個悲劇了，都不能在一起了，悲劇只是拿來感動別人的，對自己沒有任何用處，他不是傻子，不想干這種蠢事。
軒的心突然很疼，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他又想起，接下來，羅斯腦子里一直轉著瑞秋的影子，乃至于在結婚宣誓的時候，他竟然說錯了新娘的名字。
羅斯確實還是愛著瑞秋的，可是軒自己呢，還愛著那個叫蘇的女孩么？
軒搖了搖酒杯，心里自嘲，幸虧蘇今天沒有來，而且我也不用什么宣誓，如果我就是羅斯，會不會也說錯了名字了呢！
二十八
蘇覺得自己好像突然就過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和其它女人一樣打理起自己的家來了，丈夫賺錢的能耐倒是不怎么樣，不過幸好也不是奢侈的人，蘇有些想重新做回白領的生活，覺得那樣的話，應該會給家里減少不少壓力，至少在經(jīng)濟方面，但丈夫說什么也不同意，而是自己去幾個培訓機構講課，蘇想起當初徐志摩和陸小曼的故事，覺得有些溫馨，其實女人是改不了浪漫的，當然更需要一個愛她并愿意為她付出的男人。
和丈夫比起來，那時的軒就像是一個孩子，完全不知道負什么責任，就知道和自己賴賬，想到這里，蘇笑了起來，軒應該就是那個自己必須經(jīng)過的男人吧，而現(xiàn)在的丈夫才是會白頭偕老的。
十年了，那個人怎么樣了呢？
他是否還記得一個叫蘇的女孩，他一定記得的，我這么好！蘇坐在那里傻笑，分別天涯各自老，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十年，如果我能活到七十歲的話，還有三十五年，已經(jīng)過了七分之二的時光，真快啊……
蘇突然有些心酸，她覺得自己想要去見見軒，看看他現(xiàn)在的老婆，是否和自己一樣漂亮，她想告訴軒，其實她一直都很感激他，那五年對她來說，并沒有荒廢，那是最浪漫最純真的年代，人要是沒有那個年代會覺得是種莫大的缺憾，現(xiàn)在她現(xiàn)實了，她懂得拼搏，懂得生存的道理，但若是沒有那五年，就算她取得什么樣的成就都是不完美的……
她也想讓軒看看她現(xiàn)在的樣子，現(xiàn)在的幸福，軒當時總說她不會穿衣服，連穿個高跟鞋走路都不穩(wěn)當，現(xiàn)在她站在那里，已經(jīng)是個魅力十足的美女了……
其實她也想看看軒變成什么樣子了，還是那個拖拖拉拉不修邊幅的小男人么？還是那個經(jīng)常把胡子刮了一半的家伙么……
可是蘇心里知道，這只是她心里偶爾泛起的一個漣漪罷了，這十年來，她不止一次的想去看看軒，但只是想想而已，從來就沒有付諸過現(xiàn)實，也許對她來說，既然是已經(jīng)說好分別天涯各自老，還要那樣去做的話，確實是種奢侈吧。
二十九
軒很快就有了兒子，他讓老婆把工作辭了，在家里做全職媽媽，有了兒子之后的軒又有了動力，以前他有些擔心自己，擔心自己不能像老爸對自己一樣全心全意的付出，現(xiàn)在他知道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其實當握住那個小東西的手，似乎他的未來就已經(jīng)是自己的未來了，他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不想工作，不想起早的小孩子了，對他來說，已經(jīng)有了責任。
有時軒會想，如果當初和蘇要一個孩子的話，他們會不會真的走到現(xiàn)在，當然也只是想想而已，那時蘇是做過一次流產(chǎn)的，兩個人都覺得沒什么，到了現(xiàn)在，軒倒覺得那個小生命才是他第一個孩子，如果那個生命還在的話，也許他也會和今天一樣的努力吧。
既然是各自老的話，就應該有各自的生活，不知道蘇現(xiàn)在的孩子是個什么樣子呢？
三十
蘇覺得自己應該要一個孩子了，女人過了三十五歲，其實已經(jīng)過了生孩子最好的時機，如果再不要的話，也許會承擔很多的風險。
其實丈夫和婆婆早就催促這件事了，但蘇還想再享受幾天，她知道孩子對她意味著什么，雖然那也是一種幸福。
她愛丈夫，愛他偶爾露出的傻樣兒，愛他的純，她還想多愛幾天。
蘇到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其實是很會愛的女人，也許女人天生都會去愛，和軒比起來，現(xiàn)在的丈夫給他的是溫暖，軒只是偶爾會突然出現(xiàn)，狠狠地在她心里刺上那么一下而已，而且這種刺痛也漸漸變淡，十一年的時光已經(jīng)過去，蘇突然覺得她對軒的感情也許只是一種精神上的愛戀，似乎從相見就已經(jīng)注定，無論如何也要走到一起去的，只是上天安排的比較巧妙而已，然后就愛了，然后就分開了，似乎有種東西將他們纏在一起，也許是根看不到的線吧，就算讓他們分別天涯，也不過只是一種形式罷了。
蘇相信軒和自己一樣，偶爾無聊的時候也會這樣想起自己，想起那段有趣的歲月，然后感嘆一些什么，繼續(xù)各自老去。
既然各自老去，就把他留在記憶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