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靖南王（二十九）
“黎焜是我義父手下第一忠心之人，而且老謀深算，詭計多端?！壁w玄繼續(xù)說，“單單他一個人，就很難對付了，你還能在我義父面前討得了什么便宜呢？”
他不禁猜想黎焜見到王妧時的情形。
靖南王府需要一個繼承人。王妃無子，靖南王卻答應(yīng)王妃，今生絕不納妾，這才有了今天相持不下的局面。王妧這樣一個完美的足以打破這場僵局的外力，忠心耿耿地為靖南王盤算的黎焜又怎么會沒有注意到呢。在王妧面見靖南王之前，無論黎焜和她說了什么，總歸不會是替他趙玄說的好話。
“你這是什么意思？”王妧站了起來。靖南王府的這趟渾水她躲不開，不代表趙玄可以為所欲為。
趙玄也不扯什么旁岔兒，直截將瑞安長公主和藍綾的關(guān)系，還有上次交給王妧的玉麒麟的來歷通通說出。
“倘若你要藍綾死，我可以教他活不過今天晚上?！?p> 王妧聽了，側(cè)身看向趙玄。
趙玄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王妧可能不在意靖南王府由誰繼承，甚至不把她自身的安危放在首位，但是，她終究會為了某些事日夜惕厲。比如瑞安長公主的死，以及坑害了瑞安長公主的黑手的下落。
“上次，你說有人要對我義父不利，我弄出了一點眉目。反正我義父一時半會兒也沒法完事，與其在這里干等，不如我?guī)闳タ纯矗俊?p> 趙玄站起身就要往門外走，完全不擔(dān)心王妧會拒絕這個提議。
果然，王妧雖猶豫再三，但最終還是跟上了對方的腳步。
演武場西面辟有一處犬舍，專門供給趙玄馴養(yǎng)他的獵犬。二人遠遠聽到犬吠聲此起彼伏，走近了才看見有士卒正準備給獵犬們喂食。
陌生人的氣息很快吸引了獵犬的注意。獵犬身形矯健，通體烏黑，脊背上的毛發(fā)隨著它們的動作而閃著光澤。其中幾只靈活地湊近前來，圍著王妧打轉(zhuǎn)，鼻息清晰可聞。
王妧僵立著，直到馴犬人將這群半人高的走獸召喚回犬舍，她才暗自松了一口氣。
趙玄卻仿佛沒有注意到，他陷入記憶深處的舊事里了。
“當(dāng)年我來南沼歷練，舉目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義父送給我一對涼州獵犬的幼犬，說等它們長大了，就能陪我進西山的林子里打狐貍，打野兔子。”趙玄說著，嘴角浮現(xiàn)出淺淺的笑意。
后來他回了京城，獵犬被留在湖州。有時候他會想，要是那兩只獵犬能陪在他身邊，他在宮里的日子也不會那么寂寞了。
“它們原本可以活得比我自在，甚至活得比我長久?！睕]想到，他剛回到湖州，那兩只獵犬就被人下了毒。在一天清晨，它們把他當(dāng)成了獵食的對象，險些置他于死地。
這世上真正屬于他的東西又少了兩個，而他的心頭卻多出來一個窟窿。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眼神幽暗空泛。直到望向王妧，他才將神魂歸了位。
“我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算是大快人心?！壁w玄說。為了拿到那些花籽，他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不過，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王妧卻仍未想通，問起那人是誰。趙玄卻故作神秘搖了搖頭。
“你方才提到的那個姓丁的女人，是春耕舞的舞師丁美？”她又問。
然而，趙玄決意不說，王妧再怎么旁敲側(cè)擊也無用。
她仍不死心。“我聽說，丁美的舅舅曾經(jīng)是靖南王手下的一個將領(lǐng)，年紀輕輕卻得了急病去世了?！?p> 趙玄看著她焦急的樣子，一時忘了心頭的悒憤，說：“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你呀，徹徹底底想岔了。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被選中獻舞，春耕舞的事也不是由某一個人說了算的，規(guī)矩擺在那里，沒有多少空子可以鉆?！?p> “范從淵就鉆了空子?！蓖鯅€隨即反駁道。吳楚正是范從淵安插的眼線。
“連你這樣初來乍到的人都能看穿，那能算是鉆空子嗎？頂多是自作聰明。”趙玄忍不住說。
王妧聽了他的話，并沒有當(dāng)即放棄，她反問了一句：“把段綺帶出王府別院的那個人，難道也不算嗎？”
這下，終于輪到趙玄啞口無言了。因為他也找不到那個人。
“咱們不妨比試比試?！鄙砸凰妓?，趙玄便想出了一個主意，不由王妧推卻。“看看誰先找出那個人。比試的彩頭，就用它們?！彼h遠地指著聚集在一塊搶食的獵犬說，“你贏了，我送兩只給你玩?！?p> 王妧回想被獵犬包圍時的情景，佯裝鎮(zhèn)定，嗤了一聲，回答道：“我要它們干什么?！?p> “你不要，那你要什么？”趙玄驚訝地看著她。
王妧才發(fā)覺自己一時嘴快，被繞進他的話里了。她住了嘴，不再說話。
偏偏趙玄從來就不懂得什么叫通情達理、見好就收。他再三追問，直到把人問惱了。
“你執(zhí)意要和我比，那就來比。你輸了，就要告訴我周充來南沼的目的?！?p> 王妧說得干脆，趙玄卻因她這番話而換了一副橫眉冷眼。
“好！”他賭氣說，“你要是贏了我，我就告訴你。你若是輸了……”
王妧接著他的話：“我若是輸了，你也可以問我一件事，我一定據(jù)實以告?！?p> 她話剛說完，忽聽得有人來傳話。來人說，靖南王今日公務(wù)繁忙，無暇分身，請趙玄代為招待靖南王府的客人。
“看來，真是擇日不如撞日了?！壁w玄打發(fā)了仆從，對王妧循循善誘，“你不是想知道我查到了什么眉目嗎？如果你愿意作餌，那個人肯定很快就會上鉤?！?p> “餌？我算什么餌？”王妧不解地問。
趙玄輕蔑地哼了一聲，王妧還是低估了那個人的野心。靖南王也好，他和王妧也好，都在那個人的盤算里。不過，這在他看來也并不是件壞事。野心一大，行動便處處都是破綻。
“我在西山找了一個游戲的好去處。我和你同去，不正好讓人將你我一網(wǎng)打盡嗎？還是說，你怕你單槍匹馬，會折在對方手里？”只要用對了方法，沒有人能拒絕得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