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娜自以為猜到了他們?yōu)槭裁炊d奮。
香料群島盛產(chǎn)的不只是香料，還有奴隸，一個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人口都為奴隸的國度是永遠不會缺少奴隸的。
不過從北地的蠻人到草原上的野蠻人再到丘陵中的地精，大陸上從來沒有缺少過奴隸。有些手眼通天的商家甚至?xí)艟`的部落來掠奪人口。
能讓商人們不遠萬里前來的，肯定不是普通的奴隸。
在那個擁有著天堂般景致的島嶼中，每一名奴隸的女兒都會在她們十歲生日的時候被專門的人員仔細地考察，然后決定她們未來的命運。
地位低下的，用來勞作和生育的奴隸，和地位較高的，準備供高高在上者享用的奴隸。
前者的悲慘遭遇暫且不提，后者則會在十六歲歲之前過上一段近乎完美的生活，用加了香料的湯水來沐浴，享用著甘甜的水果，每日被教導(dǎo)著必備的禮儀，唯一的職責(zé)就是保持著她們的美貌——直到她們被售賣或是選中的那一天。
每一位被這樣教育出來的女孩兒，都會帶著仿佛是與生俱來的柔軟香氣和妖嬈風(fēng)情，而且每一個都異常溫順。
這樣的“貨物”，當然可以引得這群逐利的商人為之瘋狂。事實上，所有商人都在向著城門的方向飛奔，與那些無生命的香料比起來，自然是有生命的女孩兒價值更高一些。
那名叫做羅薩的年輕商人確實很沉不住氣，所以當酒館中的一大群商人如同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一般沖到城門時，城門才剛剛打開。
穿戴著破舊的半身甲，擎著不再嶄新的長槍的士兵們站在一邊警戒，同時確保道路的暢通。因為缺少足夠分量的敵人，這塊區(qū)域一向武備松弛。
被馬匹牽引著，一輛輛實木打造的車輛緩緩駛?cè)?，在青石鋪成的街道上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杰娜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當時被伊澤用鎖鏈偷襲都未讓她如此吃驚。
整條街道也想被施了沉默的魔咒一般，連吵鬧的孩子都呆滯住了，連狂熱的商人都失聲了，除了馬車行進的聲響，整條街上再沒有其他的聲音。
好久，才有人發(fā)出第一個聲音：“天啊，他們怎么敢……”
那是遠比香料群島的少女更加珍貴的“貨物”。
那囚車之中，所關(guān)押的，哪里是香料群島的奴隸，一車接一車的，分明都是薩爾敏薩的貴族。
往日的貴氣已經(jīng)從他們身上看不見，那曾經(jīng)光鮮的衣袍已經(jīng)因為一路的逃亡和苦難蒙上了塵土，優(yōu)雅的貴女們都紛紛用衣裙遮掩著失去粉黛的臉，無聲地哭泣，充滿了一種大廈將傾的沒落感。
伊澤又看到了那個小姑娘，只是她的眼睛卻再也沒有那天的活潑了，只有失去了靈魂一般的呆滯，她承受著她這種年齡不該承受的東西。
“誰給你們的權(quán)力，誰給你們的權(quán)力！”一位中年貴族死命地抓住欄桿，沖著兩邊的士兵怒吼道。
可惜，他的憤怒注定的不到回應(yīng)，反而是大街上的人們，都像是被驚醒一般，開始紛紛議論起來。
騎著馬的事務(wù)官，一臉倨傲地從囚車旁打馬而過，在不到一個月之前，他還對著每一位貴族謙卑地鞠躬，將身體壓到不能再低。
事務(wù)官解答了圍觀人群的疑惑。
“薩爾敏薩城邦，一直在吞噬著王國的利益，寄居在王國的身體上吸血！“他情緒激動地宣講著手中的羊皮卷。
“他們將來自香料群島的貨物轉(zhuǎn)手以十倍的價錢賣給我們，又拼命地壓低我們手中貨物的價格。”他的演講首先得到了商人們的喝彩。
“現(xiàn)在，這種日子要結(jié)束了！”他的聲音愈加高亢，街道邊的眾人也愈發(fā)地瘋狂。
“明天，在城市廣場，他們將迎來最終的審判！”事務(wù)官收起羊皮卷，“是該讓他們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我們中間拿回被掠奪的金幣！”
街道上已經(jīng)被一種狂亂的氣氛所彌漫，那些壯年的男人們都像是飽飲了一桶烈酒般激亢，他們早就對沿海鄰居們富足的生活眼饞不已。
商人們也激動起來，很多人都從中敏銳地嗅到了什么。
只有老人們都嘆著氣消失在人群中，他們已經(jīng)過了那種可以被輕易地點燃起激情的年紀了。
同時消失在狂歡人群中的還有伊澤兩人。
旅店的門敞開著，里面完全不復(fù)之前的熱鬧，從老板到旅客都被那場狂歡吸引過去了，只留下一個侍應(yīng)生站在門口遠遠地眺望著遠處的動靜。
杰娜沉默了一路，直到走進房間才像失去了力氣一樣依靠在房門上，今天的事情給這位貴族出身的前船長帶來的沖擊實在是有點大，“這個世界是怎么了，他們做錯了什么，竟然會被如此折辱？”
“他們沒做錯什么?！币翝砷_始整理包裹，“只是權(quán)力與野心的犧牲品而已。”
“誰的權(quán)力？又是誰的野心？”杰娜立刻拔出了衣裙下的彎刀，似乎要隨時去和那些野心家拼命。蘇綸教會每個公民保護尊嚴，而貴族所受的教育尤其嚴厲，當年杰娜的父親的逃亡甚至被斥責(zé)為喪失了貴族的品德。有些東西一旦烙印下去，就很難消失了。那群民眾和商人的目光讓她很難受，“他們的目光就像那些嗜血的鯊魚，是誰讓一切變成這樣！”
那個男人一定沒有料到自己的乖乖女兒會成為一個性烈如火的海盜船長。
就像杰娜沒有料到自己會遇到今天的一切，從她遇到伊澤開始，某些東西似乎就開始被悄悄改變了。
“不要去怪他們?！币翝砷_始打理著從包裹中取出的白色斗篷，看得出，針腳很精致，“一群人很多時候并不如一個人的時候理智，站在廣場中的人群只是在聽從最強的那個聲音而已，不管那是對還是錯?！边@種思想在易澤那個世界被稱為廣場效應(yīng)，在某種特定的情況下經(jīng)常被采用。
很簡單，但是卻異常好用。
“其實你知道嗎？我真的想生活在一個沒有悲劇的世界里，也許不會很精彩，但是絕對不會太累?！币翝蓪e在斗篷上的一雙金葉子標記摘除，隨意在腳下抿成粉末，“真的?！?p> “這套衣服是怎么來的？”杰娜沒有回應(yīng)伊澤的感慨，因為她隱約能夠感受出其中的真心。
有些真心話是不好回應(yīng)的。
“金葉子裁縫鋪是一家老店，偶爾遇到一個喜歡衣服又不想留下線索的客人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伊澤又找出一件，用同樣的手法除去了標記。
“在和平的年代你一定會被抓到監(jiān)獄里去好好反省的?！?p> “我覺得老托爾做夢都會笑醒的，我可是留下了十枚金幣。”伊澤滿意地把袍子拋給杰娜，“從看到他把金幣小心翼翼的收起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金葉子從沒有生產(chǎn)過兩件白色的斗篷?！?p> “試一下尺寸，很快，我們又要忙碌起來了?！?p>
九九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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