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域,幽燭之淵。
這里是靈族的禁地,因為這里很危險,因為這里是靈族的墓地,不過,即便是靈族中人,也很少知道,這里也是眾多異人族的墓地。
長歡站在懸崖之畔,感覺到從深淵之下傳來的寒意,道:“是龍族的氣息?!?p> 遠處,朝鳳緩緩走來,在她身邊站定,道:“靈族研究了數(shù)千年,這是唯一能夠讓他們擺脫命運的方法。只是,數(shù)千年來,成功的也只有一人?!?p> 長歡問道:“誰?”
朝鳳道:“橫舟君?!?p> 橫舟啊……是與前代靈君龍騰同時期的人……不對,現(xiàn)在看來那只是一個誤會。那個實力比靈君還強大,每次戰(zhàn)斗都沖在最前面,斬殺了魔族兩大將領(lǐng)的靈族將軍,原來是異人族的嗎?
長歡偏頭看她,眼神驚疑不定——若是她沒記錯的話,橫舟君應(yīng)該是金靈的父親。
朝鳳眼底的悲傷很快就消失了,轉(zhuǎn)眼,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女孩,道:“花神的力量覺醒了,南禺山和斷墨淵的事都是你做的,對吧?第三個是幽燭之淵嗎?”
長歡點頭,想了想,補充一句,“不過,我沒有花神的記憶。”
語氣略帶抱歉。
朝鳳搖了搖頭,問道:“你打算做什么?”
長歡道:“重建神界。”
朝鳳微微愣了愣。
長歡仰頭,道:“朝鳳將軍,你覺得,神……到底是什么呢?絕對強大的力量,拯救蒼生的情懷,還是斬妖除魔的決心?”
朝鳳有些不明白——她雖有著上萬年的經(jīng)歷,但從未曾想過這種問題。即便是在從前,敢質(zhì)疑神族無上地位的,大概只有花神吧。
***
少咸山,朱水的源頭。
山下開了一片火紅的彼岸花,也是靈君朝風(fēng)居住的地方。
長歡第一次來的時候,就被這里的彼岸花所吸引。當(dāng)時,她并不知道在這里種下這片花海的是誰。但如今,她想她應(yīng)該能夠猜到。
她伸手觸碰著花瓣,小心翼翼的——這里的花應(yīng)該是有靈氣的,大概也是為了凈化朝鳳從人族帶來的濁氣吧。
此刻,花叢中有兩個女孩在練功——
是金靈和格桑。
或者說,是金靈在發(fā)泄情緒,格桑的功夫本就不如她,這會兒也沒有還手的意志,挨了她好幾拳。
最后,金靈終于停了下來,卻是蹲在地上哭了。
格桑似乎想去安慰她,但走了兩步,又退了回去。她撓了撓腦袋,道:“金靈,對不起。”
她要離開了。
聽說,人、魔兩族的軍隊已經(jīng)在伊江兩岸集結(jié),正準(zhǔn)備開戰(zhàn)。這一次,無論是人族帝君還是魔族君主,都下定決心要決一生死。
其實,格桑對魔族并沒有多大仇恨,原本也不想去前線。
可是,昨日,羽族的朋友帶來一個消息——他們在魔族的大軍之中看到一個小姑娘,跟她長得很像,或許就是她的姐姐,雪蓮。
她必須去找她。
清風(fēng)吹過,紅色的花瓣飛離了枝頭,從兩個還未長成的女孩身邊飛過,如同一雙溫柔的手,安撫著她們?nèi)跣《鴪詮姷男撵`。
金靈止住了哭聲,抬頭,看著眼前的花雨,抹了抹眼淚,無法置信的睜大了眼睛。
格桑伸手,想要抓住一片花瓣,那紅色的花瓣卻如同游魚一般,從她的指間溜走,“這是什么?”
金靈眨了下眼,突然想到了什么,跳了起來,在花雨中轉(zhuǎn)著圈,大笑起來,“是長歡!花神回歸了!”
“花神?”格桑是息族的,自小就是聽著花神的故事長大的……原來是真的存在的嗎?真漂亮啊。
金靈拉起她的手,道:“娘親說,花神回歸之日,便是三界安寧之時。格桑,花神回來了,不會打仗了!”
是嗎?
紅花消失在天際,周圍綠色的枝干上漸漸生出了新綠……或許,花神就如同心中的希望吧。
***
魔域,邊疆小鎮(zhèn)。
初雪在這里呆了四年了,聽說,人魔兩族要開戰(zhàn)了。
她無時不刻在等著這一刻,可是,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卻有一陣的茫然,尤其是,在街道上看到那一張張笑臉的時候。
這四年來,她在這里行醫(yī)。第一年只在這里留了一個月,第二年來的時候留了三個月,第三年來的時候,這里的人直接給她建了個醫(yī)館,說什么都要她留下來。
數(shù)千年來,肯來魔族行醫(yī)的大概就只有她一人。
這里的人很信任她。
她很順利的跟明甲軍聯(lián)系上了,重島還在這里找到了早先一步潛入魔域的畢安……如今,以她的醫(yī)館為基地,通過青云閣和畢安的玄衣眾,已經(jīng)建立了兩條消息通道,分別通往明甲軍和畢家軍。
這些年,死在青云閣和玄衣眾的暗殺下的魔族將領(lǐng)不計其數(shù)。
她成功了。
可是,為什么……她并不覺得高興。
打仗了啊……
又會有多少生命離開呢?
初雪坐在屋頂上,夜空中升起了點點星光,腳下的街道上是閃爍的火光,有孩子在唱歌,有姑娘在跳舞,有小伙子在唱歌……是她不能理解的歌謠與舞步,但是,看久了竟然也能被感染……當(dāng)真是奇怪啊。
……
伊江之畔,魔族的大軍已經(jīng)集結(jié),明日便要開戰(zhàn)了。
子夜時分,主帥的營帳里,墨沙倏忽睜開了眼睛,“什么人?”
一道綠色的光芒閃爍,綠衣人如同幽靈般冒了出來——
綠色的眼眸在黑色中閃著光,并不攝人,反而有種溫潤如水的感覺,很是舒服。
他緩慢的往前走著,朝他伸出了自己的手,道:“我就是你?!?p> 墨沙微微皺眉,神情戒備,不自覺的抵抗著,可是,綠衣人卻直接撲了過來,將他抱在懷里,喃喃道:“你也是我。”
綠色的光芒緩緩升起,將兩人包裹,漸漸融為一體……
***
瑀南之西,丹穴山。
“原來是火山啊?!?p> 長歡站在山口,感受著從地底散發(fā)出來的熱浪,突然明白了這里為何會有花神之血——
應(yīng)該是為了鎮(zhèn)壓不穩(wěn)定的地流吧。
她的眼神空洞起來,這時候,地下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長歡。”
她腦中一個激靈,回過神來的時候睜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嘴唇動了半晌,終于叫出了一聲久違的——
“哥哥……”
她握住胸口的血焰玉,跳了下去,在紅色的熱浪中努力睜大了眼睛,淚水還未流出便已經(jīng)消散——
“哥哥!”
地底的巖漿之下有一個空間。
紅色的世界里,黑衣人盤腿坐在一塊血焰玉之上,旁邊放著一桿銀槍,臉上的面具卻是早已消失不見。
他看著眼前的白衣姑娘,微笑著伸手,“長歡,過來?!?p> ……
丹穴山是危險的,但長歡坐在哥哥身邊,看著周圍翻滾的巖漿,卻覺得很是平靜。
他們聊了很久,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長歡在說,介紹著在帝京認識的朋友,描繪著空桑城的漁船與民歌,講述著東始山上的雪景,還有瑀南的奇異風(fēng)光……
她曾以為的那些艱難的、悲傷的經(jīng)歷,此刻講給他聽,卻能夠笑出聲來。
她靠在他的肩膀上,伸手,仿若想要觸碰頭頂?shù)牧骰?,“哥哥,你看,像不像庭陽峰上的晚霞??p> 他點了頭,“像。”
她說:“哥哥,你知道嗎?我現(xiàn)在很厲害呢,他們都說我是花神轉(zhuǎn)世。他們還說,在我出生的時候,百花來朝,初陽化雪……我想,那定然是很好看的?!?p> 他點頭,“是啊。小長歡是笑著出生的,當(dāng)時可把惠姨娘嚇了一跳?!?p> 她笑了,沉默了下,道:“哥哥,我有沒有跟你說過,在上一世,你也是我的哥哥?”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道:“無論在哪里,無論在哪個世界,我永遠都是你的哥哥,會永遠保護你?!?p> ……
那一日清晨,人界與魔域交界之處升起了一道紅光,如同燃燒的火焰,直沖天際,將整個天空都染成了紅色,如同霞光。
紅色的天光之下,鮮妍的紅色花瓣飛舞著,仿若夢境。
……
南海的一座小島上,滿頭白發(fā)的老者站在門口,看著這如神跡般的景象,眼角滑落一滴淚水,雙手合十,念起了古老的歌謠——
“當(dāng)?shù)鬲z的業(yè)火照亮天空之時,消逝的神明將會歸來。
當(dāng)燃燒的火種散布大地之時,一切的紛爭將會止息?!?p> ***
靈源紀五千一百一十七年,人魔大戰(zhàn)爆發(fā)的黎明,天降奇霞,飛花漫天,是為花神降世。自此,靈族與魔族消失于大陸,世間靈氣亦隨之消散,史稱“靈隱”。
有傳說,花神用三族絕殺之地創(chuàng)造了新的神界,被稱之為“天界”。
也有傳說,花神創(chuàng)造的是幽冥界,由靈族與魔族掌管,那里有一片彼岸花的花海,指引著所有的靈魂前往轉(zhuǎn)生之路。
還有傳說,靈族與魔族仍舊生活在人族身邊,只是,并不在同一個維度,三族中人是永遠都無法碰面的鄰居。
〈全文完〉
施陽子
斷更三年后再續(xù)寫,真的是件很痛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