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夫人越說越來氣，怒火中燒的賀蘭敏之看著都有點兒膽顫了。趕緊的遞了茶杯過去，楊氏夫人順手接過茶杯，猛地朝著嘴里灌了一口。然后斜著眼睛看著賀蘭敏之一眼，突然覺得有點兒不太對勁兒了。
“你小子這是樂啥呢？你外祖母我讓長孫無忌那個老匹夫給氣成這個樣子，你到是還挺高興??？”
“沒有沒有，我也生氣著呢，怒火中燒，怒發(fā)上沖冠，我恨不得...！”不得不說，對著楊氏夫人自己的演技還真是不過關(guān)。不過還是逗得她噗嗤一笑。
“你小子啊，這幾年是越發(fā)的皮了。這回聽說你要換個先生了？入了太學(xué)，看你還能不能皮成這樣?！?p> 給她又添了一杯水，才緩緩開口：“您都這么大年紀(jì)了，可不能動這么大的氣。無論外人怎樣，姨母那里是得圣上寵愛的，這比什么都強。楊家還是長孫太尉，那不過都是外力。就算是如今的皇后，出身山東氏族，又有著關(guān)隴一系的支持。不得圣上寵愛，那也是危如累卵。圣上想要怎么做，您別看現(xiàn)在他們是處處阻撓?？墒沁@普天之下，縱觀歷史，有幾個臣子能拗得過皇上的？”
“唉，你說的這些我都懂?！遍L嘆一聲，楊氏夫人的情緒沒有之前的那般氣氛了。眉宇之間透漏出來一種傷感的氣息：“當(dāng)年啊，你姨母入宮之時，才不過比你現(xiàn)在大不了多少。世人都說皇宮好，可是咱們誰不知道，那就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不知道多少人進(jìn)去，就再也出不來了。算算日子，你姨母今年也有三十歲了。從他十四歲入宮，到今天也有整整二十年我都沒有再見過她了?！?p> 聽著楊氏夫人的話，賀蘭敏之第一次從心底里升起特殊的感覺。那個目前在宮中的女人，不是那個叱咤風(fēng)云的女皇，而是自己家中的真正的親人。而就是一個可憐的女人。
“您也不必太過傷心了，如今也算是苦盡甘來了?！陛p輕地拍著她的后背，離近了才發(fā)現(xiàn)。楊氏夫人本來綻放著精光的眸子，里邊充斥著渾濁的淚水。只不過，這一輩子，她經(jīng)歷的風(fēng)霜雨雪實在是太多了，這淚水已經(jīng)不能從她的眼中流出。
“之兒啊，你知道先帝殯天的時候，我在家中哭的昏天黑地。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先帝如何，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懂，也不想懂?？墒俏抑?，他走了，我那如花似玉的閨女就要一輩子去那個感業(yè)寺中常伴古佛青燈。這菩薩是好，可這誰不眷戀紅塵呢！萬幸，當(dāng)今陛下登基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兒，你姨母突然就被重新接進(jìn)宮中，如今還被封了昭儀。還要...這街頭巷尾的事情，我不是聽不見，但是我不想聽?！闭f道這兒，楊氏夫人的用袖子擦了一把眼中的淚水。動作干凈果決，臉上露出了狠戾的神色，似乎要奪人欲噬。此時的她，就像是想要守護(hù)懷中幼崽的母親，絕對不允許有人威脅到自己的孩子。
“每一個議論紛紛的人，我都恨不得殺了他們。怎么就見不得我家的孩子好？誰是狐貍精？誰狐媚惑主？她是從我肚子里生出來的，她就是我的女兒。不過就是得陛下寵愛，就容得他們這么議論？”殺子咬的極死，仿佛是從牙根兒里擠出來的一樣。“這么多年了，我女兒受苦的時候他們都看不見，怎么我女兒好不容易得了點兒好，他們就看不下去了？”
大唐的民風(fēng)一向比較開放，這里又是長安，天子腳下。四夷萬邦來朝，人流教會之處，往往容易流言四起。民眾百姓本就愛議論這皇家之事，當(dāng)年高陽公主的丑事就被議論了不知道多久。
如今武則天畢竟是伺候過兩代帝王，如果當(dāng)年她僅僅是一個宮女自然是無所謂。但是她畢竟是曾經(jīng)被先帝冊封過的才人，如今李治解釋是先帝看到他侍疾時候辛勞，賜給他的。這顯然是站不住腳的。加上有心人這么一利用，自然這個所謂的皇家丑事，在長安城的街頭巷尾流傳開來。
賀蘭家雖然越發(fā)的顯貴，但是這些流言蜚語自然是伴隨而來。賀蘭敏之之前也聽過，不過武則天這件事情千古以來一直被人們都詬病，隨意他也就沒當(dāng)回事。沒想到，對于楊氏夫人會有這么大的影響。
“如今，你姨母好不容易有件事情，需要娘家給她辦了。你說我能不放在心上嘛？前天得了消息，我一點兒都沒敢遲疑。元慶，元爽他們都靠不住，所以就只能找順兒和你了。順兒是婦道人家，你又年紀(jì)還小，唉！”
“外祖母放心，姨母的事情我放心里了，自會盡力去辦。”看到楊氏夫人逗已經(jīng)這個樣子，賀蘭敏之生怕她有個什么閃失。畢竟也是七十多歲的人了，以唐朝這個醫(yī)療水平，真說不好。
“自然是信你，楊家之事你處理的很好，非常好。要不是你，估計我連家主都見不到，光是在正己那里就被阻撓了。”
賀蘭敏之沒有說話，于情于理，都是他應(yīng)該做的，不能推辭的事情。
“可是，這長孫無忌這個老匹夫，他怎么就...”說起長孫無忌，楊氏夫人既是生氣又是無奈，他一個當(dāng)朝太尉，如今最有權(quán)勢的人，誰能拿他怎么辦啊。
“長孫太尉不答應(yīng)這件事情本就在情理之中，今日您去，我也早就料到結(jié)果。所以您也不必生這么大的氣，恐怕直到最后的最后，長孫太尉都會極力反對到底的?！?p> “那這是...為什么?。课揖拖氩煌?，扶持一個山東那邊的皇后對于他有什么好處呢？如今皇后的舅父擔(dān)任中書令，對他有什么好處呢？”楊氏夫人一副費解的樣子。
她所費解的，正是賀蘭敏之所費解的。王皇后出身太原王家，是極為正統(tǒng)的山東士族。關(guān)隴和山東在朝中早就已經(jīng)勢同水火，長孫無忌如此鼎立支持這么一個皇后實在是令人費解。而且太子李忠本就是如今的中書令，王皇后的舅舅提議認(rèn)在無子的王皇后的膝下，將來若是有朝一日太子登基，即便長孫無忌是從龍之臣，也必定不會親過自己的母族啊，這到底是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