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冷冽,天色未明,白家大宅門前漆黑一片,惟有兩盞大紅的燈籠,發(fā)出彤彤的亮光,照亮了檐下的幾級臺階。
白瑤華一手牽著千里將軍,一手攏著披風,安靜地站在臺階下。
離著寅正還差一刻鐘的時候,一輛青蓋馬車自巷口駛來,穩(wěn)穩(wěn)地停在了大門口。李德全從車上跳下來,見白瑤華早已在此等候,贊賞地看了她一眼:“勞大小姐和千里將軍久候了?!?p> 白瑤華施禮上前:“公公哪里話,我們剛到不久,倒是這么冷的天,還勞累公公親自跑一趟,真是過意不去?!?p> “不勞累,不勞累。王爺很是掛牽千里將軍,特意囑咐我早早兒地來接。”李德全一面說著,一面去接她手中的赤金狗鏈,“今兒誰跟著去伺候千里將軍?左黃還是荷香?”
白瑤華面露歉意:“左黃、右蒼和荷香,都感染了風寒,我怕千里將軍過了病氣,這幾天,都是親自照顧他的?!?p> “這……”李德全有些猶豫,“大小姐,昨兒你家三小姐的事,你是知道的,王爺并未邀您,灑家可不敢擅自做主。要不,您另指派一名奴仆?”
“李公公,千里將軍并不好親近,這是沒辦法的事,貿然指派一名奴仆,只怕它會不高興。”白瑤華說著,從袖子里遞了一張銀票過去,“還請李公公看在千里將軍的份上,通融通融。”
這張銀票,折得整整齊齊,四四方方,恰能一入手,就摸到上面浮凸的印記--一百兩,方家票號,全國通用。
李德全摸著印記,不由得多看了白瑤華兩眼。他前后兩次去白家,老太太的打賞,都是兩錠二十五兩的銀元寶,而這位大小姐,出手就是一百兩……
不過,他行事一向謹慎,即便給他搬座金山來,不當做的事,照樣不會做。李德全袖著銀票,想了一想,道:“王爺沒吩咐的事,灑家不敢擅自做主,白大小姐不如隨我去趟自在園,自己跟王爺說明情況?只要王爺不反對,那就沒問題了。”
雖然沒能達成目前,但依舊有希望,白瑤華毫不遲疑:“好,有勞公公了?!?p> “大小姐客氣了。”李德全將她和千里將軍送上車,自己則堅持和車夫一起,坐到了車轅上。
自在園正門口,燈籠成排,照得巷子里亮堂堂的。奴仆們進進出出,忙著為出行做準備。
李德全領著白瑤華,沿著回廊,去了箭房。
箭房面積頗大,箭靶林立,四壁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弓箭,有的雕飾華美,有的質樸可人,還有些被磨得光鑒照人,想必時常取用。
朱修文一身雪白勁裝,頭束銀冠,袖口上繡著朱紅色的云龍紋,看起來精神奕奕。
打獵穿白衣,很容易就弄臟吧?白瑤華煞風景地腹誹著,牽緊狗鏈,隨李德全走了進去。
朱修文一眼看見了千里將軍,臉上露出笑意:“千里,過來?!?p> 白瑤華趕緊松開了狗鏈,但千里將軍依舊沒動,只是搖著尾巴,仰頭看她。
她只得小聲地下令:“趕緊過去。”
千里將軍這才歡快地沖向了朱修文。
這狗太忠心了,白瑤華生怕朱修文不喜,留神觀察了半晌,見他并未露出不悅的表情,這才道:“王爺,民女本不該來的,只因昨日王爺說千里將軍運動量不夠,所以民女想跟去看看,他一天到底要跑多遠,才算合適?!?p> 朱修文沒有搭理她,卻是皺著眉頭,責備李德全:“千里將軍本來就得人伺候,這么點小事,也需要來請示本王?”
李德全趕緊賠罪,示意白瑤華退下。
事辦成了!白瑤華很是高興,二話不說,行禮就走,但她一邁步,千里將軍就跟了上來。
朱修文眼睜睜地看著千里將軍跑遠,冷冷一哼:“你把千里將軍調教得真好,一點都不念舊情。”
白瑤華頗感無奈:“千里將軍忠心護主,難道不是王爺調教出來的?”
朱修文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伸手取下一把精巧的小弓,拿在手里端詳:“你敢與本王頂嘴?”
白瑤華只得跪了下來:“民女不敢,民女回去后,一定嚴加管教千里將軍?!?p> “嚴加管教什么?難道要教他不經主人允許,就跟著別人跑么?”朱修文斥責著,把弓擲到了她身上,“出發(fā)!”
她就知道,不管她怎么做,都是錯!白瑤華下意識地接住弓,苦笑著站了起來。
“大小姐,咱們也走吧?!崩畹氯珟退压米?,又把狗鏈撿起來,遞到了她手里,“大小姐,您別難過,王爺今天興許心情不好,平時他不這樣的。”
白瑤華謝過他,道:“李公公,我不難過,能得王爺?shù)挠栒],是我的福分?!逼鋵嵦m陵王就是還記著仇,恨她得了千里將軍吧?盜取《食匯錄》,逼得她一尸兩命的幕后主使,真的是這么個愛記仇的幼稚鬼?
真是個懂事的孩子,李德全覺得她的回答十分妥帖,忍不住暗贊了一聲。
托千里將軍的福,白瑤華得以在正門口上車,李德全把她和千里將軍送上車,又遞給她一盒糕點,讓她在上山前,先充充饑。
白瑤華謝過李德全,關上車門,和千里將軍把糕點分著吃了。
此時天色仍黑,全靠先遣馬隊的火把照亮,沿途街道上靜寂無聲,只聞偶爾響起的犬吠。
正在宵禁呢,也只有蘭陵王這般的人物,敢在此時列隊出城了吧。不過這時候出城也好,至少不會擾民。
白瑤華放下車簾,摸了摸懷里的小瓷罐,摟住千里將軍,閉眼瞇了一會兒。
馬車停下時,天已蒙蒙亮,外面?zhèn)鱽砹烁髀饭賳T給蘭陵王請安的聲音。
白瑤華把車簾掀開一條縫,朝外看去,那些官員,以董知府為首,身著便服,她一概不認識,但在他們的旁邊,卻站著個身著墨色箭袖,濃眉大眼,相貌端端正正的男人,正是祝家九少爺,祝季同。
又是祝季同?怎么處處都能見著他?他到底是什么身份,竟得以與官老爺們并肩?白瑤華疑惑甚濃,牽起狗鏈,帶著千里將軍下了車。
秦樓
祝大家新年快樂,來年行大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