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要風(fēng)度,不要溫度,盡管眼前的人俊美非常,白瑤華也只想得出這樣一句話來。她順著九曲橋,行至沁水閣,俯身行禮:“民女見過王爺。”
朱修文放下茶杯,將手隨意擱在膝頭,問道:“千里將軍近來可好?”
原來是為了千里將軍叫她來的,看來他真的很喜愛它,白瑤華答道:“回王爺?shù)脑?,千里將軍已?jīng)適應(yīng)了新環(huán)境,近日飲食正常,情緒也不錯(cuò)?!?p> 朱修文微微頷首,又問:“左黃每天帶他跑多遠(yuǎn)的路?”
白瑤華亦很關(guān)心千里將軍,時(shí)常叫左黃他們來問,對千里將軍的作息很了解,因此很快作答:“每天在樹林里,來回跑三趟。”
“你們家的樹林能有多大,三趟怎么夠?”朱修文面色微沉,流露不滿,“千里將軍是獵犬,必須保證充足的運(yùn)動(dòng)量,身體才會(huì)強(qiáng)壯。本王將它賞給你,你就得悉心照料,小心伺候,怎能如此疏忽?本王上次是怎么跟你說的?你若是不善待它,本王饒不了你!”
這個(gè)運(yùn)動(dòng)量,是左黃定的,專職陪它跑步的人都說行,能有什么問題?白瑤華滿心犯嘀咕。不過她見了幾次朱修文,已經(jīng)有了經(jīng)驗(yàn),反正無論她做什么,他都能挑刺,所以干脆緘默不言。
果然沉默最有效,朱修文在把她痛斥一頓過后,終于消了氣,揮揮袍袖,讓她走了。
白瑤華走在出園的路上,望著天邊的浮云,淡淡苦笑,果真是禍不單行么,先是功勞被搶,后是莫名其妙地被朱修文叫過去,挨了一頓罵,都趕到一塊兒了。
馬車還在角門口停著,秀芽站在路邊,見她出來,上前來迎:“大小姐,我在廚房沒等到您回來,自在園的丫鬟說,您被蘭陵王叫去了,讓我到門口等您?!?p> “是,蘭陵王想知道千里將軍的近況,叫我去問問。”白瑤華說著,朝車邊走去。
“大小姐,三小姐還在車上呢,奴婢勸她先回去,她死活不肯,哭了好幾場了,眼睛都腫成桃子了?!毙阊扛纤哪_步,疑惑問道,“大小姐,三小姐這是怎么了?”
看來秀芽一直待在廚房,什么都不知道,白瑤華一腳踏上車凳:“她啊,偷雞不成,反蝕了把米?!?p> 白鳳嬌聽見這話,猛然抬頭,但想想“品性不佳”的評(píng)語,又頹然把頭埋進(jìn)了膝蓋里,嗚嗚地哭了起來。
秀芽聽得滿頭霧水,到前面車轅上坐著去了。
白瑤華在白鳳嬌對面坐下,吩咐車夫揚(yáng)鞭。
白鳳嬌慌亂抬頭:“不,我不回去!”
“為什么不回去?”白瑤華細(xì)細(xì)打量她的神色,果然眼睛已經(jīng)哭得又紅又腫了,“怕老老太太責(zé)罰你,還是怕兄弟姊妹們笑話你?可是,你連串通董知府,謀奪我功勞的事都做得出來,還有什么是你害怕的?”
白鳳嬌像是回過了神來似的,慢慢地坐直身子,拿帕子把眼淚擦干了:“什么串通董知府?大姐說的,我怎么聽不懂?”
“聽不懂?”白瑤華撫著袖口的繡花,目光幽幽地看她的臉,“既然聽不懂,那你去見蘭陵王作什么?”
白鳳嬌用帕子在手指上繞著圈,掩去了眼中的幾分不自然:“董知府讓我去,我就去了,他是曇華府的父母官,難道我敢違抗他不成?”
“這話你留著去跟老太太講吧?!卑赚幦A說完,不再理她。
白鳳嬌臉上的表情慢慢凝固,嘴唇開始泛白。她很清楚,倘若今日之事順利,她帶著榮耀回去,老太太就算心里惱她,也會(huì)為了大局,隱瞞她冒名頂替的事,逼著白瑤華咽下這份委屈??墒牵虑檫M(jìn)展得并不順利,她非但沒有帶著榮耀回去,反而落了個(gè)“品性不佳”的評(píng)語,丟盡了白家的臉,老太太只怕剝了她的皮的心思都有了,哪還會(huì)聽她的解釋。
白瑤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移開了視線,白鳳嬌會(huì)得到什么樣的懲罰,已經(jīng)不是她關(guān)心的話題了,她只想知道,包氏是如何買通董知府的,如果不把這個(gè)弄清楚,他日只怕還會(huì)慘遭黑手。
馬車中無人再出聲,一派靜寂。
回到白家大宅,白鳳嬌瑟縮著,不敢下車,但廖氏早已接到消息,特派白迆和碧紋到門口等候,她再不情愿,也只能挪著步子,朝懷安堂去了。
白迆落后一步,和白瑤華并了肩:“瑤華!”
他眉頭緊鎖,滿臉擔(dān)憂,白瑤華側(cè)頭看他,微微一笑:“我沒事,大哥不用擔(dān)心我?!?p> 她笑容溫婉,眼神平和,真像是沒將此事放在心上的樣子,白迆不由得愣了一下:“瑤華,你今兒受了這么大的委屈,我……”
他話說半句,無以為續(xù),卡住了。就算他知道白瑤華受了委屈,又能怎么辦?他在家里雖然說得上話,卻做不了主,什么也幫不上她。
白瑤華最善察言觀色,一眼看出他在懊惱什么,不動(dòng)聲色地轉(zhuǎn)了話題:“大哥,我受了委屈,你們是怎么知道的?誰來遞的消息?”
白迆定了定神,道:“自在園剛散場,祝九少就來咱們家了,是他告訴我們的?!?p> 祝季同?他倒是挺會(huì)討巧賣乖,是想讓她記著他的好么?白瑤華忽然又想起了那枚鳳尾簪,心里頭像是被簪尾扎了一下似的,生疼生疼。權(quán)衡輕重緩急,她應(yīng)該先回瓊樓,搜尋那枚鳳尾簪的下落,至于白鳳嬌,反正已成既定事實(shí),她晚些去也無妨。
思及此處,白瑤華停下了腳步:“大哥,三妹妹這一去,老太太肯定事多得很,我就先回瓊樓了?!?p> “這怎么能行?”白迆訝然,“你剛從自在園回來,怎能不先去見老太太?”
“怎么不能行?上自在園做桂花酥餅的人,是三妹妹,又不是我?!闭f到最后,白瑤華已是語帶三分譏諷。
白迆從未見過這樣的白瑤華,一時(shí)竟怔住了。
白瑤華屈膝福了福,轉(zhuǎn)身走了。
白迆站在原地,好一會(huì)兒才回過神來,白瑤華自從病過之后,性情大變,但始終都是沉靜之人,今兒竟耍起脾氣,任性起來了,肯定是因?yàn)樘?,他得跟老太太好好說說,不能再慣著白鳳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