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藏在心底的炸彈最終還是被點燃了。
我跟何玲選在了最后排的位置,而座位也被楊羅早早收拾干凈,并且十分狗腿的邀請我們入座,他笑起來的樣子,卻讓人有一種十分想給他一拳的想法,
這是一場技能測試,測試這個技能也還好花個兩個小時,測完這場考試,下午便沒有了課程,相當于放了半天的小假。
“楊弟弟,你啥時候能改好這個,狗腿的模樣,我真怕以后的弟媳,看你這樣,埋怨我們教的。”何玲捧著書本,入了坐才轉頭來繼續(xù)嘲諷楊羅。
但是楊羅絲毫不生氣,反而更加討好的笑,這句話反而像是在夸他,他摸摸頭,站在何玲的桌子前,笑得更加的開心,露出他那萬年不變的牙齒笑。
“只要兩個姐姐在,我哪敢不擺好臉色,是吧,許姐?!睏盍_又看向旁邊的我,我無奈的搖搖頭,實在不想搭理楊羅。
已經習慣了楊羅這種狗腿且欠揍的模樣,上次的傷才剛好,何玲本來想如往常那樣,給他來一擊,手抬到半空想起了什么,又收了回去,時間來得匆忙,在經過食堂順便買的奶茶也還未來得及喝,我又順手遞給了楊羅。
“喏,給你喝吧。”
“嘖嘖嘖,許姐還知道給我?guī)滩琛!?p> 他伸過手,把奶茶放在面前端詳了一會,喝了起來。
“沒有,順路帶的,本來我要喝的。”
我走過楊羅面前,坐在何玲旁邊的空位上,這個時候,需要我們慢慢等待著技能測試的開始。
“終于熬過來了?!?p> 剛到考場外,何玲感嘆了一句,今天的雨還是有的,這是毛毛細雨,讓本來清晰可見的天空朦朧著一層薄霧,給了人一直若隱若現的感覺。
正想看看時間,掏出手機,彈出的消息彈窗,讓我一下怔在了原地。
心跳急劇加速,手接近抖動,何玲看著我不對,手一遍一遍撫摸著我的背,何玲感受著我低著頭的微微顫抖。
“你咋了?!?p> 我依舊顫抖著,害怕何玲看到屏幕上的字,黑了屏。
而黑屏上倒影出我因為顫抖有些不定的頭發(fā),但我此刻啥也說不出來,被掐住了喉嚨,一下子難平。
我?guī)缀踅咏罎⒌倪吘?,天空中劃過一道白色的痕,如我的心一般,劃了一道不可磨滅的口。
一下子又撲在了何玲的懷里,幾乎哽咽的聲音,讓我努力抑制著。
“何玲,陳亦哲走了,回不來了?!?p> 何玲愣住了,眼睛里沒了神,一下愣在了原地,撫摸在我背上的手僵住了。
待我緩過來一點,抬起頭看著她,把這句話說得很慢很淡。
但她此刻還沒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她沉默了幾秒,心里也大致猜到了我說的指的是什么,我不會輕易開這種玩笑。
“你是說陳亦哲....”
“對?!?p> 我知道她想說什么,立馬回答了這句話,她表情很麻木,手抓著頭發(fā)的樣子,也和我一樣,難過,不,她比我要難過得多。
消息是顧沉在第一時間轉達給我的,短短的五個字,讓我一下跌入了谷底,明明,前幾天才見過,我們一起吃飯嘮嗑,還說要好好活著,努力點,結果今天告知離開了,這莫大的落差的確難以平靜下來。
考慮到了何玲的心情,顧沉在下面又接了一段話,大意先不要讓何玲知道,可我的反應過于明顯,又想著還是告訴她比較好。
“不可能!許久,你一定是在騙我,肯定是,陳亦哲好好的怎么會沒了呢,昨天還在很開心的跟我聊天呢,怎么說沒就沒了呢?!?p> 何玲一點兒也不相信,她甚至拿出手機撥通了那個熟練的手機,撥通了陳亦哲的號碼,過了幾分鐘,何玲的呼吸有些急促,手也有些瘋狂的點擊著屏幕。
爸爸走的時候,我還在襁褓里,沒有體驗過至親失去的痛,家里也沒有親人離去,看到那些思念離去人的文章,心里也不會有太多的波折,但這個時候,我好像明白了。
我一把抓過她的手,然后抱住了她,她氣息在抱住的那一刻平靜下來。
“何玲,何玲,你聽我說,這件事,結束了我再告訴你來龍去脈好不好,現在你先冷靜下來,我知道你難受,我也難受,陳亦哲也是我的朋友,我們直接打車回去吧,更快一點?!?p> “好,可是,我要怎么辦啊,這件事太突然了,我一點防備都沒有?!?p> “你肯定想問我怎么突然沒了,我知道,等去了,你就知道了?!?p> 還好,一切都夠快,等我一邊安慰著何玲,一邊訂著手機的訂單,打的的車也在夠短的時間里趕到了校門口。
一路上,何玲靠著我的肩膀,我靠著窗,看著外面轉瞬即逝的建筑物,一時也起了傷感,在心里彌漫開來。
陳亦哲,你還是狠心離開了。
可惜,人的悲傷是不相通的。
經過一段時間的路程,我們也在第一時間趕到了醫(yī)院,因為情況的緊急,還沒有跟楊羅說一聲,就在手機上跟他知會了一聲,讓楊羅先跟他的朋友一起,不用一起吃飯了,一時半會回不來。
楊羅理解,也沒多問,很快就回了,知道了,路上注意安全。
我跟在何玲的后頭,看著她到達目的突然起身下車,直奔醫(yī)院跑的樣子,很難再想,以后何玲怎么度過這一次的心結。
“左邊走?!?p> 我憑著上次的記憶,指引著何玲找到了陳亦哲所在的病房,可是,我們都傻眼了,只有顧沉坐在床邊,沒有其它人,空蕩蕩的床讓我們一下怔住。
“你,為什么要騙我們,陳亦哲根本沒有走,對不對,他本來身體好好的怎么會沒有了,你就是相見許久,才這么說的,我要找陳亦哲,他到底在哪,你說啊,說啊?!?p> 何玲發(fā)了瘋一樣,在看到顧沉那一瞬間,立馬撲了上去,揪住顧沉的衣領,大吼著。
很奇跡的,顧沉也沒有推開何玲,任憑她發(fā)泄著情緒,房間里回蕩著何玲的聲音。
我卻什么都不能做。
那時候的我,心里明明早就知道陳亦哲會有離開的一天,但是它來早了,比我預想的要來的早,甚至我都把它忘了,可這次,它要讓我記著,一輩子記著。
“夠了?!?p> 顧沉終于了點反應,緊皺的眉頭也松了幾分,嚴肅的話語讓何玲松開了手,很顯然,顧沉也不意外,何玲在第一時間知道了這件事,心里已經有數我會忍不住將這件事告訴何玲。
“陳亦哲被送進去手術了,還有他的弟弟,進行了移植,他弟弟就有救了,家里兩個兒子,至少還有個,陳媽媽也不會難過的太多。”
顧沉從口袋里摸出一支煙,掏出了打火機,大拇指剛準備按下點火按鈕,他突然抬起頭張望了一下四周,發(fā)現這是醫(yī)院,嘆了口氣,把東西都給塞回原地。
“什么意思?”
聽了顧沉的話,何玲才半夢半醒的松開顧沉的衣領,眼睛里已經沒有了神。
被何玲揪過的衣領已經凌亂,顧沉也沒伸手去整理,露出了帶有微微鎖骨的脖頸下,一時間,我的眼神都被吸引在那里。
“你應該還不知道,陳亦哲本來身體就不好,和你們認識的時候,已經是情況最糟糕的時候,他早就打算好,走的時候,把身體一個部位,移植給他患有心臟病的弟弟,本來一切都計劃好了,他也就放棄了治療,我朋友的爸爸是陳亦哲的主治醫(yī)生,也溝通多次還有希望,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在沒有情況扭轉的情況下,與你在一起了,他后悔了,找了我朋友的爸爸,發(fā)現已經沒法回頭了,就決定還是讓給他弟弟,他弟弟的情況我倒不是很清楚,陳亦哲粗略的跟我提起過,他弟弟自小就有這個問題,靠藥物維持著,也沒有五去外面看看,這樣也好,他已經見過了外面的世界,對了,陳亦哲還說,他最不遺憾的,就是認識了你,他最遺恨的,就是沒有和你走到最后。”
時間很靜,很靜,前面的話語太多,何玲也沒有消化完,只有最后那兩句話似乎在她腦海里揮之不去,她捂著嘴,難以相信這些事實,她沒眼淚,在我認識她開始,何玲再大的事情都是如此。
而我也在顧沉說了這么多話,才好好仔細看看他跟平常有什么不同,可他還是他,一成不變。
我說不出一句話來,顧沉說得沒有錯,陳亦哲的確不遺憾也遺憾,話語聽起來也讓人在矛盾中感覺又沒有錯誤。
末了,顧沉站起來,知道該整理下衣領,我看著眼前的場景,竟難受的說不出話來,前一天陳亦哲還好好的坐在床上,跟我們又說有笑,下一秒消失,恍惚間,我似乎看到了陳亦哲在對著我們笑。
“我出去抽根煙,何玲你先坐下,調整一下,陳亦哲的媽媽在外面,等下再看看情況怎么說?!?p> 顧沉安頓好何玲,走到門口,一腳踏了出去,轉了頭,看向我,伸手食指跟中指合并伸出來,做了一個過來的手勢。
經過前幾次的談話,我早就看透了顧沉現在的心思。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
顧沉已經率先往前走,我把何玲扶到一邊的椅子上,何玲已經沒空理我,還沉浸在顧沉的那段話里。
“我先出去找顧沉有點事,你現在好好坐會啊,等下咱們一起商量?!?p> 我拍拍何玲的肩膀,緩解她現在的情緒,她木納的點了點頭,也不再理會我說什么,這個時候,還是讓她自己好好靜靜吧。
早已經離開的顧沉,我已經來不及去尋找他的方向,在我繞了有十幾分鐘,我才找到了正在醫(yī)院外吸煙處站著的顧沉,桶面上散落了幾根煙頭,看來,他已經在這消耗了不止一根那么簡單。
煙霧在他臉上繚繞,他的臉色有些暗沉,動作卻沒有在我到來而停止。
“你叫我出來有什么事?”
我沒有去阻止他的動作,伸手在我面前把煙霧揮散,以免嗆到我的鼻腔。
他沒搭理我,直到把已經到一半的煙抽完,才看著我,抿著嘴。
他食指跟中指之間的一處有些微微泛黃。
“現在你打算怎么辦?!?p> “還能怎么辦,不過就這樣唄,事情都這樣了,節(jié)哀順變吧?!?p> “也好?!?p> 雨停了。
路邊的小坑還有些積水,車開過多時候,還有一些濺起的水花,落在顧沉的背后,但他沒有去管這些,他盯著我,有半晌,一時間,我不知道該說點什么緩解,比起顧沉,我多少也有些話少,加上這些年跟顧沉交集其實也不多,就這段時間發(fā)生的事情,讓我有些對顧沉好奇。
“這幾天有課嗎?”
“沒了,今天剛技能測試完。”
“那就好。”
我抬頭對上他的眼眸,看見了他眼中疲倦的我。
“回去吧,外面冷?!?p> 他繞開我往里面走,手心覆上了溫暖,低頭看見了他的手心正貼著我的手心,就這樣他帶著我穿過了來往的人群。
這條只有幾分鐘的路程,好慢好慢,他的模樣印在了我的心里。
等我們到達房間的時候,何玲還坐在,椅子上魂不守舍,我上前去幫她把頭發(fā)捋好,她沒有說話,收起了腳蜷縮在椅子上,被我捋好的頭發(fā)在她手的蹂鞠下,變得十分凌亂,衣服被她捏的皺皺巴巴,這時候,我想到了路邊的一只被欺負的小狗,那模樣讓人不得不心疼。
“走吧,何玲,我們出去,陳亦哲媽媽在那,我們去打聲招呼吧。”
我試探的詢問了一下何玲。
她突然站起來,有些巍巍顫顫,快要倒下,我手伸到快到她手臂,她自己撐著墻壁站穩(wěn)了,擺擺手不讓我扶。
“你們去吧,我想去廁所一趟?!?p> 我點了點頭,看著她慢慢的跟著指示牌往廁所方向走。
“走吧?!?p> 顧沉再次拉起我的手,不得不承認他的手心的皮膚真很粗糙,自身的高大顯得我十分嬌小,不仔細看不知道他身后還有個我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