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紅玉的匕首離自己脖頸還有五厘米的時候,陳瑀覺得自己并沒有那誰的本事,半柱香之后便能讓眼前這女孩愛上自己。
所以他用了一個十分直接且很多人都會做的事,大呼道:“慢著!”
陳瑀不敢耽擱,連忙繼續(xù)問道:“就算是殺人你也得給我一個理由吧?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還有,你能從密不透風(fēng)的錦衣衛(wèi)大牢內(nèi)出來,不全是賴著我嘛?忘恩負(fù)義!”
崔紅玉冷冷的望著陳瑀,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容,笑容中帶著肅殺,十分的可怕,他淡淡的道:“恩,適才已經(jīng)報了。仇,我等也來算算吧,姓陳的!”
崔紅玉說就在錦衣衛(wèi)要放她的前一晚,錦衣衛(wèi)在京畿附近張貼告示,告示中嚴(yán)明明日斬殺崔紅玉于午門前,崔紅玉手下的弟兄們聽了之后,便密謀起搭救自己大當(dāng)家的計劃來。
第二日,就在錦衣衛(wèi)將崔紅玉移交給刑部的時候,崔紅玉手下的弟兄們沖了出來,可是朝廷早已經(jīng)布置好了陷阱,那些來搭救崔紅玉的兄弟全軍覆沒,死相十分的慘烈。
就在剿滅這群土匪之后,牟斌便也依照和陳瑀的諾言,放了崔紅玉。
聽到這里,陳瑀狠狠的啐了一口,“卑鄙!”
可是轉(zhuǎn)念一想,牟斌也沒有什么錯誤,崔紅玉、李達(dá),這些人在朝廷眼中,都是悍匪,無不是想要除之而后快,這樣做也無可厚非,本立場就不同,也不能說牟斌哪里不對。
“陳狀元這戲演的好??!”崔紅玉笑道,同時匕首朝陳瑀的脖頸近了一點,她道:“是我笨,竟會聽信了你這廝的妖言惑眾!”
“朝廷這樣做,確實有點兒下三濫,可就事論事,也不能說他們錯在哪里,爾等是匪,他們是兵,兵抓匪,無可厚非?!标惉r道:“但是站在我陳瑀個人的角度來說,我要和你說一句,對不起?!?p> 陳瑀表情十分的誠懇,確實,這是發(fā)自他內(nèi)心的道歉,他道:“是我沒有考慮周全,害爾兄弟和家人都……犧牲了?!?p> “什……什么?”崔紅玉整個人定住了,表情略帶有一絲失控,努力的鎮(zhèn)定道:“你說我叔嬸……死……死了?”
原來這丫頭還不知道,陳瑀點了點頭:“對不起?!?p> 崔紅玉的匕首落了下去,她情緒漸漸的失控,撕心裂肺的吼道:“不……不可能的,不會的……”
說著,雙手朝陳瑀的臉頰打去,力道十分的重,每一巴掌,都在陳瑀臉上留下紅紅的印記,縱然如此,陳瑀動都沒有動半分。
崔紅玉哭的梨花帶雨,幾度窒息,嬌嫩的臉龐再也沒有往日的英豪,有的只是一個待字閨中的大家小姐,原來這丫頭還有這么感性的一面。
陳瑀一把將崔紅玉抱入了懷中,他心中也十分的不好受,平生最看不得女孩子這般痛哭。
起初崔紅玉還在掙扎,漸漸的累了,不知過了多久,她竟躺在陳瑀的懷中睡著了,像個小貓一般,十分的乖巧。
陳瑀嘆了一口氣,用衣袖給崔紅玉臉上拭擦了一番,這才“嘶”的一聲,只感覺全身火辣辣的痛,尤其是臉上。
緩緩的將崔紅玉放到,本想脫下外衫給她蓋上,可是衣衫都濕透了,于是便尋了一點兒柴火,在她身旁點了起來。
然后獨自一人走到了不遠(yuǎn)處的河邊,從襤褸的衣衫中撕下一點兒,沾點水便開始朝臉上拭擦起來。
嘶叫聲不斷,陳瑀心中暗道這小娘們力道之足,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一張臉紅的像剛喝完酒一般,索性沒有腫脹起來。
一切的一切都是麥秀那死太監(jiān)干的好事,要不是他,老子怎會落水,還差點葬命于此,還有房小梅那無情的廝,最毒婦人心,不只是婦人,太監(jiān)也是一樣!
相比著房小梅,陳瑀回過頭看了看正在入睡的崔紅玉,還是這丫頭可愛一點,雖然都是要殺我,可是這丫頭的性子卻是有一說一的主。
呸呸呸,他娘的,算來算去都是要殺我,還拿她兩比劃起來了,精蟲上腦了啊陳廷玉!
沒多久,他身后的崔紅玉醒了過來,見河邊的陳瑀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十分奇怪。
崔紅玉是個心智十分成熟的女子,不像尋常人一般沒有理智,長期的作為打家劫舍的頭目,讓她培養(yǎng)出了良好的分析能力和洞察人心的能力,鎮(zhèn)定下來之后,她才分析到這事或許真的和這小子無關(guān)。
這小子到是個男子漢,遇到事兒第一不是推脫,而是努力的去承擔(dān)后果,雖然這些事要說和他沒關(guān)系,那確實也沒有什么關(guān)系,可縱然如此,他卻全都承認(rèn)了。
但無論如何,崔紅玉心中那股氣無處發(fā)泄,所以,對不起了,她走到河邊,狠狠的朝陳瑀的屁股踢了一下,陳瑀砰的一聲,落入水中。
“噗嗤……”崔紅玉暗自笑了笑,等陳瑀轉(zhuǎn)過頭來,又換做冷峻的臉面,她道:“姓陳的,給你點顏色瞧瞧,若是再不老實,我便殺了你,現(xiàn)在我問一句,你答一句!”
呵,這小妞,威脅人都這么沒有技術(shù)含量,你若是想要殺我,早在背后來上一刀了,至于這般捉弄老子?我看你是有氣沒處發(fā)泄了,拿老子當(dāng)出氣筒,不過也好,索性就陪你裝糊涂吧。
陳瑀努力的扮演出驚恐的樣子道:“女俠請問,在下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若要劫財,小生沒有,若要劫色……姑娘,請自便!”
“噗嗤……”崔紅玉差點沒忍住笑出了聲,隨即想想不對,便呵斥道:“少油嘴滑舌,你且說,我叔嬸如何死的!”
陳瑀捋了一下思緒,便緩緩的將自己在宣府的所有動作都一一告訴了崔紅玉。
聽到黑菩薩斬殺自己叔嬸一段,崔紅玉黯然落淚,最后又聽聞陳瑀給自己報仇雪恨這一段,他嘀咕道:“算你做了件好事?!?p> “既然這般,那適才我打你……詢問你的時候,你為何不說明緣由?”崔紅玉問道。
“其實你說的不錯,這確實也是我的錯,我不想推脫什么,沒有做好就是沒有做好!”陳瑀道。
崔紅玉看了一眼陳瑀,小小的年紀(jì)就有這份擔(dān)當(dāng),難能可貴!
見崔紅玉心情有點兒舒緩,陳瑀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然后大呼:“哎喲,我的腳……”
這一聲之后,整個人便落入了水中,期初還有幾個氣泡冒出,最后水面歸于平靜。
崔紅玉心下一緊,緊張的叫道:“陳瑀?陳瑀……”
就在這時,岸邊突然冒出一人,他拉住崔紅玉的腳踝,一用勁,便將她拉入水中。
崔紅玉“啊”的驚呼一聲,看見水中那笑嘻嘻的面孔,頓時怒氣陡升,“姓陳的,我要殺了你?!?p> “來呀?!标惉r一揚手,將一股清水潑在了崔紅玉的臉上,崔紅玉也不甘示弱,揚起手和陳瑀嬉鬧了起來,湖中一片歡聲笑語……
西湖的另一邊,畫舫上已經(jīng)亂成一鍋粥,好在隨畫舫帶著醫(yī)工,沒多久便將房小梅醫(yī)治好了,她身旁那小婢朝房小梅搖了搖頭,房小梅頓時整個心跌入谷底。
整個人又暈了過去。
麥太監(jiān)帶著尖銳的叫聲,急忙吼道:“快瞧瞧怎么回事?若是治不好,要了你的狗命!”
醫(yī)工點頭,望聞問切一番,然后道:“無大礙,急火攻心,染上風(fēng)寒,調(diào)養(yǎng)一段時日便可?!?p> “快,回去,府上還有幾只上好的人參、雪蓮、何首烏……”
“這些都不能吃!”醫(yī)工道:“調(diào)養(yǎng)時日,多吃些清淡的便可?!?p> 房小梅身旁的小婢也是搖了搖頭,心道那陳廷玉有什么好?竟會讓小姐這般的傾心,且那陳狀元還看不起自家小姐,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
等陳瑀回到家中剛好午時,本欲請崔紅玉吃午飯,但是她拒絕了,說是要去宣府將自己叔嬸好好安葬一番。
陳瑀也沒有多留,告訴了她叔嬸下葬的地址,崔紅玉便離開了。
陳府上安靜異常,這樣詭異的場面已經(jīng)許久未見,陳瑀不由得心中一緊,上一次出現(xiàn)這樣的狀況,便是那倭寇入侵,陳府被殺的片甲不留,那一幕幕陳瑀都?xì)v歷在目。
今日的情況和那日太像了,整個陳府充滿了肅殺,陳瑀三步并兩步,著急的來到院內(nèi)。
院子內(nèi)空無一人,他心理更是異常擔(dān)憂,推開二進(jìn)之后,玄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原來人們都在二進(jìn)。
不對,那幾個拿著繡春刀的不是錦衣衛(wèi)么?他們來此做什么?而且一個個臉上都不好看,他們已經(jīng)除去了平日的衣衫,全部身披“斬哀服”。
“斬哀”是五服中最為隆重的一種,表示對死者十最深的悲哀。
錢寧見陳瑀回來之后,連忙來到他身旁低聲道:“陳大人,京師出事了!”
“如何?”陳瑀心中一絲不祥的預(yù)感,弘治十八年,莫不是……
“皇上,駕崩了!”錢寧道:“李閣老讓你趕快趕回京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