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停,雨后的大地寧靜非常。
李夢龍望著身后的那片樹林,仍心有余悸,方才的一切依舊歷歷在目,教人無法忘懷……
黑衣教主已下定決心,欲殺李夢龍而后快,李夢龍已為俎上魚肉,但他卻并不害怕,他奮力地抵抗著,只是想為盤龍爭取一些時間。
但黑衣教主又豈會善罷甘休,讓他如愿。
打一開始,黑衣教主就沒打算讓李夢龍活,所以,她的每招每式,皆是直擊要害,狠下殺手。
但李夢龍憑借著新領(lǐng)悟的“無我”之境,卻也能堪堪避過黑衣教主的奪命攻勢,可堪堪避過終究不是敵過,他的身法已慢了,招式間銜接得也愈加遲滯,眼看,他便要撐不住了。
李夢龍掛心盤龍,就在他愣神的一瞬間,黑衣教主的手已探到身前,此刻,他想再擋已是來不及。
李夢龍不由得閉上雙眼,迎接這個他早已料到的結(jié)局。
——微笑面對死亡。
可他想象之中的景象卻并沒有發(fā)生,當(dāng)他睜開雙眼之時,不知為何,那個本應(yīng)沖出重圍的盤龍卻已站在他的身前,為他擋下這致命一擊,盤龍的劍夠快,若是方才他再晚上一刻,李夢龍的命怕是便要交付于閻王。
李夢龍驚訝地看著盤龍,“你…”
他話到嘴邊,卻又突然不知該說些什么,畢竟,若是說還有用,盤龍此刻怕是也不會站在這里,為他擋下這一招,更不會回頭,救他免于一死。
此刻,無論何種動聽的語言都會顯得蒼白無力,唯有相視一笑,和眼神中透露出的無形的默契,可解彼此心意。
李夢龍笑了,盤龍也笑了,兩人相對,仰天狂笑,全然不顧此時正站在他們對面,欲隨時取他們性命的那個女人。
“兄弟,你這一回來,若是想要再走,怕是就會有些困難了…”李夢龍仍帶著笑意,說道。
“可我從未想過要走…”盤龍收回長劍,淡淡道。
“你…”李夢龍突然又不知該說些什么了。
“既如此,兄弟同心…”
“其利斷金…”
李夢龍手握寶劍,盤龍抽出長劍,兩人站在一起,虎視眈眈,看著黑衣教主。
兩人終于又能站在一起了,并肩作戰(zhàn),同仇敵愾,而這,正是盤龍朝思夜想,夢寐以求的。
“呦,兩個人嗎?”黑衣教主冷笑一聲,接著道:“又有什么區(qū)別?你們還是一樣要死?!?p> 盤龍神色荏然,道:“可至少在我們死之前,也不會輕易教你好受…”
“哦?你們真的這么想?就憑你們?”黑衣教主不由得笑了,因?yàn)檫@對她來說,的確是一個很好笑的笑話,她過去從未聽過有人會對她說這樣的笑話。
“就憑我們!”盤龍神色一變,厲聲道。他有些用力過猛,以致他的聲音聽來已有些顫抖。
“接招吧!老太婆!”盤龍用盡全身氣力,吼出這句話。
他吼出這句話,只覺意氣風(fēng)發(fā),驀地,便覺一陣風(fēng)過,腹部頓時一陣劇痛,而就在他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這段時間,他的整個人已向后飛出了數(shù)米,口噴鮮血,頹然落地。
他方才所犯的錯誤,是對女人妄加評論,尤其是當(dāng)著一個女人的面,說她是老太婆,他實(shí)在不該說出站在他面前的黑衣教主是個老太婆這樣的蠢話,相信沒有哪一個女人在聽到別人說自己是老太婆時,還能夠保持足夠的冷靜、鎮(zhèn)定,如果有這樣的人,那她一定不是女人。
盤龍從地上爬起來,沒有暴怒,沒有喧囂,有的,只是異常的冷靜,他甚至在笑,微笑著站起身,微笑著撣撣身上的塵土,最后,微笑著走回到李夢龍的身邊,仿佛剛才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一樣,他依舊握著長劍,微笑地看著面前的黑衣教主。
李夢龍與他說話,他也不回答,甚至不理會李夢龍,若不是他的眼珠間或一輪,李夢龍便當(dāng)真以為他是傻了的。
黑衣教主也很奇怪,畢竟,對于一個已經(jīng)稍微熟悉了些的敵人,當(dāng)他突然一改往常,換上一副新的“面孔”,仿似變成另外一個人,無論換作是誰,心里總會有些不舒服。
黑衣教主已判斷出盤龍不是傻了,她雖不知,但她卻并不害怕,所謂“藝高人膽大”,她從不知害怕為何物。
戰(zhàn)斗一觸即發(fā)。
初時,兩人還可堅(jiān)持一陣,三五十回合后,兩人便覺體力有些不支,至一百回合之時,兩人已無更多力氣去進(jìn)攻,只得勉強(qiáng)防守。
兩方對戰(zhàn),當(dāng)一方被逼迫到只能防守,而無法進(jìn)攻,可想而知,這場戰(zhàn)斗的結(jié)果會如何。
李夢龍與盤龍此刻無異于在等死,他們只顧防守的行為也無異于已放棄希望,只求速死。
而就在這時,站在一旁的人群忽然一陣騷動,不知為何,劉三棟竟已殺了出來,不知他是因?yàn)樽晕业赖碌暮鋈挥X醒,亦或是被李夢龍與盤龍的兄弟情深所打動,不論如何,總之,現(xiàn)在,他已為李夢龍和盤龍殺出了一條血路。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jī)會,李夢龍與盤龍又怎會白白錯過,兩人收劍轉(zhuǎn)身,施展輕功,只幾個縱身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刻,他們便似那脫了牢籠的小鳥,任爾飛翔,他們已高興地昏了頭,甚至都已忘記了要在臨走之前,對劉三棟施以一聲“感謝”,而當(dāng)他們意識到這一點(diǎn)之時,東方天色已泛白,他們倆已跑了一夜。
李夢龍站在一塊巨石之上,任憑大風(fēng)吹得他長發(fā)飄揚(yáng),衣帶翻飛,吹得他思緒萬千。
“接下來,我們?nèi)ツ膬??”盤龍望向遠(yuǎn)方,滿臉幸福,其實(shí),他早已知道了答案。
“回去?!崩顗酏埢卮鸬梅浅8纱啵哉Z中不帶有絲毫的感情。
盤龍聞言,笑得更加開心,“師父若是知道我們此去西域,不僅能安然無恙,還能帶回如此重要的消息,不知該多高興…”說罷,他不禁又笑了笑。
李夢龍一言不發(fā),只是看著東方的曙光,微微發(fā)愣,忽然,他站起身,“走吧!”
李夢龍一聲令下,盤龍立馬照辦,他把兩匹馬牽來,這兩匹馬,乃是他們路過一家客棧之時,出高價購得的,以做腳力。
李夢龍已跨上馬,他奮鞭一揚(yáng),馬兒便似脫韁般,四蹄翻飛,飛奔而去。
盤龍也已跨上馬,但他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李夢龍并沒有追上他,他不禁回頭望去,只見一片塵土飛揚(yáng)之間,一匹快馬已向西方疾馳而去。
盤龍急得大喊:“夢龍兄!你走錯了!浮生門在東方!在東…”
忽然,他不喊了,因?yàn)榫驮趧倓?,他已明白,李夢龍為何又向西去,他已猜到,他定是又要回到那個地方,因?yàn)椋莻€地方,有他不得不去做的事,不得不去見的人,也只有他,還會惦記著的事,也只有他,還會冒著生命危險,再入虎穴,只為道聲感謝……
盤龍不禁再次陷入沉思,他的眼前一片茫然……
片刻后,一聲鞭響,一聲馬鳴,一陣蹄聲,一陣塵土,西路漫漫,再添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