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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和畫卷

第二十一章 向來癡

宣和畫卷 一只文兒 3089 2016-01-28 10:16:36

    所謂士族門閥,在三國年間開始興盛,在唐朝武瞾時達(dá)到頂峰,之后又在這位女皇的打壓下,漸漸走向了遲暮之年。

  中國古代不是沒有貴族。公侯伯子男只是簡單的爵位,真正的士族階級,是能夠在東晉時期與司馬家共治天下的瑯琊王氏,是淝水之戰(zhàn)后能夠在朝中說一不二的陳郡謝氏。而除了“舊時王謝堂前燕”之外,還有在唐朝出過二十三位宰相的清河崔氏,隋朝初年連皇帝都要借一臂之力的鮮卑獨孤氏。

  世家大族,絕對不是冠冕堂皇的四個大字,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堅石。

  他們?nèi)肟梢愿淖兂⒏窬?,出可以穩(wěn)固地方安危。他們子孫繁盛、詩禮傳家。他們或把持著國家的命脈,或富可敵國。

  沒有任何統(tǒng)治者敢看輕這些家族。畢竟這是三綱五常的社會,簡簡單單“家族”兩個字所蘊(yùn)含的東西,往往是比國家還要沉重的。

  山陰陸氏,在這個士族階級日漸衰敗的世界中,依舊占有一席之地。

  鄭朝奉自然是聽說過的,李良辰也如此。

  “在下已經(jīng)派人細(xì)查,現(xiàn)在來看,這位陸鴻應(yīng)該是淮西提舉常平陸軫的兄長,不知怎么跑到杭州來了。而且身邊只帶了一個老奴,之前來的那位少年郎,在那書畫行中擔(dān)著知客的?!编嵆罱忉尩馈?p>  提舉常平就是管理一地倉糧、水利等事情的官員,文端先生看起來平和友善、古道熱腸,沒想到竟然是官宦人家的出身。

  李良辰聽著鄭朝奉的稟報,淡淡道:“這事情,告訴我兄長了么?”

  “已經(jīng)說了?!?p>  “他說了些什么?”

  鄭朝奉苦笑了一下:“東家自然是很生氣了,說了幾句狠話。不過依在下看,其實東家很明白民不與官斗的道理,應(yīng)該再罵上幾日就好了?!?p>  李良辰聞言,微微點頭,便不再多說話。

  屋內(nèi)的氣氛又漸漸變得凝重起來,鄭朝奉感覺到窗子外面吹進(jìn)了微涼的春風(fēng),于是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

  李良辰?jīng)]有讓他退下,也沒有讓他留下。

  鄭朝奉不免覺得有些尷尬。

  稍微在這里呆站了一會兒,鄭朝奉看著女東家側(cè)臉冷清的容顏,沒過多久,即便覺得雙頰有些發(fā)麻了。想了想,還是抬步退了出去。

  李良辰感受著他的動作,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yīng)。

  這些都是與她無關(guān)的事情,而對于這些事情,李良辰素來都是漠不關(guān)心的。

  與雜事相比,她更加看重是眼前的簪花小楷,以及那幅寒梅圖的來歷。

  這樣說起來,那幅《寒梅圖》的作者,很有可能是那位叫做陸鴻的老者了。說來也是,如果這樣的畫作出自一名少年……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這樣的高才,在一個小小的書畫行做知客,未免太過屈才了。

  李良辰默默的想著,安靜的臨著書帖。

  她從不施粉黛,但依舊擁有姣好的容顏。她的冷冽并不像是冰,因為不是那樣的強(qiáng)烈,反而像玉,清清泠泠,渾然善也。

  柳絮紛飛,從窗外徐徐吹落,有一枚落在她的青絲上,飄飄蕩蕩,最終吹落塵埃。

  ……

  ……

  劉正卿雖然還沒有考過科舉,但實際上,在杭州城里頗有些才名,只是文端先生與楚風(fēng)都是初到這里,所以并不太清楚罷了。

  之所以放著科舉正途許多年,是因為劉正卿謹(jǐn)遵禮法,為父母守孝。今年剛剛孝滿,鄉(xiāng)試基本上是十分穩(wěn)妥的,所以并沒有特別著急的準(zhǔn)備。

  前些日子因為親戚失和吃了一場官司,被人訛詐了不少銀錢。劉正卿雖然對金錢身外物看的很淡,但向別人借的錢總是要還的。這才答應(yīng)了范家的邀請,為范家小娘子做一陣子西席。

  教授女子總是一件比較輕巧的事情,劉正卿想著,如果可以的話,就教到秋闈前一個月再停歇。那時候自己好生準(zhǔn)備一番,鄉(xiāng)試中第應(yīng)該不是太大的問題。

  這日一早,正是去范家教書的第一日。劉正卿早早的起了,推門看了看外面的紅霞,忍不住大笑三聲,心想這也是一道鴻運當(dāng)頭的吉兆了!

  特意換了一身拿得出手的衣服……之前為了籌錢,家里差不多的衣服全都拿去當(dāng)了,只留了一件以防萬一,沒想到如今真的派上了用場。

  這是一件藏青色的單衫,里面帶了些玄青色的暗紋,淡金色織錦的勾邊,腰帶也是淡金色的,看起來頗有幾分清貴之氣。

  劉正卿的妻子周氏幫著他理了理衣衫,退后一步仔細(xì)的瞧,溫柔的笑道:“夫君如此,真當(dāng)?shù)谩饔钴幇骸淖帧!?p>  “那是自然的!”劉正卿哈哈大笑,“待我‘仰天大笑出門去’,過些日子也讓大家瞧一瞧‘我輩豈是蓬蒿人’!”

  周氏掩了嘴輕笑,眉眼如畫:“對方是大家族的女郎,正卿,你在那邊行事要小心些,千萬莫要沖撞了什么人?!?p>  “放心吧。”劉正卿嘆息而笑,“之前吃了那樣大的虧,難道我還能不清醒么?對了,書畫行的文端先生托了我一件事,你幫我問問?!?p>  周氏自然也是知道陸文端、楚風(fēng)對他們家的大恩大德,這時候略微詫異中倒也有三分好奇,問道:“咱們能幫上什么忙?若是可以的話,定然要涌泉以報的?!?p>  “沒有那么夸張?!眲⒄湫Φ溃笆顷P(guān)于我那楚兄弟的事情。文端先生的意思是,楚兄弟也到了婚配之年了,但看他自己似乎沒有什么想法,可他身為長輩,總不好就真的這樣不管了。但又怕直接與他提起的話,楚兄弟會拒絕,所以……”

  “所以讓我先行四下問一問,物色的差不多了再同那楚郎君提起,是不是?”周氏蘭心慧質(zhì),一猜即中。

  劉正卿撫掌贊嘆:“是這個道理!我劉正卿真是何德何能,得如此賢良之內(nèi)助。楚兄弟若是知曉的話,恐怕要郁悶了?!?p>  “這話怎么說?”后面那句,周氏沒有聽懂。

  劉正卿笑道:“我們?yōu)樗幕槭虏傩牡臅r間再長,他也找不到我家這樣好的妻子,當(dāng)然會郁悶了。”

  周氏聞言橫了他一眼,似嗔非嗔,帶了三分風(fēng)情。

  將自家夫君前日就準(zhǔn)備好的書匣遞與他,周氏思付著道:“正卿,你先別忙著走,我有事情要問。雖說是文端先生的意思,咱們不好推辭??墒?,聽你的意思,那楚兄弟的來歷很是模糊啊,連出身何地都不清楚的……這樣的人,別說為他尋媒不容易了,就連夫君你……哎!我就怕他會不會什么罪臣之子、代罪之身的。你若是與他結(jié)交太深,日后若是被牽連了……”

  劉正卿皺眉道:“你這是什么話!不論楚兄弟來歷如何,他都是咱們劉家的恩人!你這樣背后議論已經(jīng)是不妥了,難道還希望我與恩人割席斷交么!”

  劉正卿是真的惱了,說罷,竟然不再理會妻子的解釋,冷哼一聲,奪了書匣,轉(zhuǎn)身就走,奪門而出。

  “夫君你……”周氏追了兩步出去,見他已經(jīng)走出院門,唯恐出去說話會被鄰里知曉,那豈不是更加丟人的事情么!

  哎!夫君啊夫君!太剛易折,這是你父親以前經(jīng)常告誡你的??墒堑饺缃瘢阕銎鹗虑閬?,怎么還是如此的非黑即白呢!

  周氏扶著院門目送自家夫君,待得那道背影轉(zhuǎn)出了小巷,才嘆息一聲,轉(zhuǎn)身回寰。

  而劉正卿這邊,大步流星的走了一段時間之后來到西市口,他看著熱熱鬧鬧的市集,心情也跟著好起來。

  范氏書畫行就在西市口不遠(yuǎn)處,上下三層、清貴雅致,是整個杭州城里最大的書畫行,并非尋常店家能夠比擬的。

  劉正卿站在門前打量著,不禁嘖嘖贊嘆,心想這家店的格局,怕是要比文端先生他們家大上十倍不止的。而且,聽說這范氏的書畫行中,杭州城的這一家是最小的,卻也是如今望之駭然的地步。也不知道其他城池中,他們家的書畫行會大成什么樣子。

  “這位郎君,是要賞玩書畫還是買些刀紙筆墨?可有熟識的知客么?”

  店里的人見劉正卿站在外頭打量,便連忙上來相迎。

  劉正卿收回目光,笑道:“你們?nèi)删稍诩颐??我是?yīng)邀而來的,來做貴府的教書匠?!?p>  “原來是新來的西席先生!”小仆顯然是被告知過的,這時候連忙把劉正卿往樓里請,“真是有失遠(yuǎn)迎了。我們東家昨日吩咐了幾遍,說是您到了之后就請進(jìn)內(nèi)院去用茶,他馬上就出來。”

  劉正卿沖著小仆拱了拱手,笑道:“多謝了!煩請小哥帶路?!?p>  一路隨著那小仆走進(jìn)去,劉正卿自然會路過一樓的廳堂,瞧著那琳瑯滿目的名家書畫,心里不由得贊嘆,又不覺心想:一個《京酒帖》就能讓楚風(fēng)那小子癡迷成那幅模樣,他若是來到了這個地方,豈不是要癡上七天七夜的?到了那時候,恐怕要連吃飯都忘了罷!

  細(xì)細(xì)去想,還真有可能是那副模樣。而且,連楚風(fēng)到時候的神態(tài)都能猜出三分來!

  劉正卿一念至此,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哪里知道,他要教的那位女郎,在書畫上的癡迷勁兒,并不比楚風(fēng)相差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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