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否
夜涼如水，繁燈如晝。游街的少男少女們手持花燈，游玩嬉戲。靜謐的月色下，游人趁著那無垠的月華慢慢前行。
萬里星辰點綴，寄托著萬千人的思緒與情愫。
柔風掠過，月華散落，是人們忘憂之際。
李蕪垂眸跟著裴景胥向花燈聚集的地方走著。
清夜節(jié)，兩年前她來京陵城的時候見到的，不過當時是和他一起來的，自那年秋末分別之后，她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李蕪抬眸，恰是煙花四放，璀璨一如記憶中的那般，李蕪心里嘆了一下，也不知道，他如今可好？
穿過一層又一層的人，裴景胥和李蕪來到了一片長廊處。
“那人莫不是傳言里的白瞎子？”
李蕪指著坐在長廊的欄桿上的人，手里拿著白瓷瓶，似是裝著酒釀，時不時地喝上一口。
白瞎子，白瞎子。
李蕪心忖。
她看樣子也并不是瞎子，李蕪細細地向白瞎子處望了一下，只不過，她確實是白發(fā)。
裴景胥順著李蕪的手指看去，輕聲地“嗯”了一下。
“我們上去看看。”
——
“站住?！?p> 李蕪和裴景胥還沒到白瞎子跟前，就被白瞎子出聲制止了。白瞎子醉眼朦朧，將白瓷瓶小心翼翼地放在地面上，起身隨意地順了幾下自己的白發(fā)。
“你們是來找我的？”
白瞎子說道。
李蕪和裴景胥二人同時點頭說道。
“在下是裴景胥，今日有事求助前輩?！?p> 白瞎子只是靜靜地沒出聲，漫不經(jīng)心地掠過裴景胥，向著旁邊的李蕪看到，目光不由得沉暗上幾分。
“你呢？”
見白瞎子跟自己說話，李蕪急忙作揖行禮，對著白瞎子說，
“前輩，在下是李蕪，今日陪同景公子找前輩。聽聞前輩有道上的規(guī)矩，相求前輩一事，需在醫(yī)術上與前輩進行比拼，故來此一試?！?p> 李蕪說完，又是一陣的沉默。
“還請前輩幫助景公子?！?p> 李蕪又說了一句，神色懇切萬分。
白瞎子淡淡地掠過他們二人，又拿起地上的酒釀，轉身說道，
“我不幫四大世家的人，你的朋友是京陵裴家的——”
白瞎子倒是直言不諱，向前走了幾步，直接對著裴景胥說道，
“和我犯沖?！?p> 此言一出，李蕪和裴景胥皆是一驚，又是不解疑惑。裴景胥追上前，輕皺眉頭問道，
“還請前輩告知?！?p> 告訴他為何以此理由拒絕他的請求。
白瞎子抬了抬自己的衣袖，掀起惺忪的眼皮，身上的黑青紗裙倒是與主人一般神秘莫測，仿若下一刻就要隱匿在無形的黑暗之中。
“無可奉告。”
白瞎子斬釘截鐵地拒絕了裴景胥。
“前輩，還請留步?！?p> 李蕪突然喊道，見白瞎子也停了下來。李蕪快步跟了上去，恭敬地站在白瞎子的面前，問道，
“前輩不幫四大世家之中，在下李蕪非世家之人，不知前輩有意愿幫否？”
李蕪字句清晰萬分，眼下只有他們三人，李蕪的聲音縈繞在了裴景胥和白瞎子的耳畔處，他們二人皆是一頓，有些愕然看著說話的李蕪。
“可幫?！?p> 白瞎子簡單回道。
“不過這位裴家的公子要回避?！?p> 裴景胥自知白瞎子性情古怪，身為行醫(yī)之人也常常見死不救。至于自己能否成功求她解決體內的寒毒，裴景胥也是試一試的態(tài)度。如今看來，白瞎子是不會幫自己的，也識趣地退到了遠處。
“前輩——”
李蕪的話沒說完，下一刻就被眼前的白瞎子猝然擁入她的懷間。
“十五年，十五年，我終于找到你了。”
李蕪身軀一震，一臉詫異。想要掙脫，但發(fā)現(xiàn)白瞎子摟得緊緊，李蕪只好妥協(xié)問道，
“前輩，我們認識嗎？”
“你是迢迢，我的迢迢?！?p> 那白瞎子嘴里不停地念叨著，方才鎮(zhèn)靜若水的神情化為須有，眼眶紅得發(fā)狠，留下一滴又一滴的眼淚。
手上的勁兒不停地加大，生怕下一刻懷里的人就要離她遠去。
“前輩，可是認錯人了？”
李蕪懷疑，繼續(xù)條理分析著，
“前輩也說是十五年前，這十五年間世事變遷，已經(jīng)是物是人非的景象。前輩怎能認出我是前輩的故人迢迢呢？”
白瞎子向后撤了半步，濕潤的紅色眼眶很是顯眼。
哽咽半刻之后，白瞎子說道，
“我怎么可能認不出？”
“你就是我的迢迢?！?p> 李蕪有些無奈，勉強浮現(xiàn)一抹微笑，向著白瞎子解釋。
“那前輩說我是迢迢，可有證據(jù)？若無憑證，怎可斷定我是迢迢？”
“我的迢迢右肩有一朵五瓣桃花?！?p> 李蕪惶惶不安的心頓時一定，隨后淺笑對白瞎子說道，
“前輩，在下肩上并沒有前輩說的五瓣桃花，前輩認錯人了。”
看著白瞎子悲傷不能自己的神情，李蕪勸慰道，
“但前輩勿要擔憂，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前輩的故人一定會平安歸來的，回到前輩的身邊?！?p> 白瞎子意識到面前的人不是迢迢之后，有些不可置信。她不會認錯人的，一見到她，她就覺得是她的迢迢。
怎么可能？
不可能。
李蕪將白瞎子扶到欄桿處，良久，白瞎子才從悲痛中緩解過來。看著面前的白瞎子，李蕪的心也重重一顫。
若是她的親生父母還在人世，他們是否也像前輩一樣，在茫茫世間尋找自己。
她在兩年前也是孑然一人，在天南海北，和一個不知姓名的伙伴游歷四方。但，她現(xiàn)在有了師父和師哥，不再是一個人了，她再也不是無根的浮萍，也沒有陷入泥沼。
她現(xiàn)在很好，她也很滿足。
“你有何事要我?guī)湍?？?p> 白瞎子緩了好久，又哽咽了幾聲，轉頭對李蕪說道。
“前輩，我想知為何不幫世家之人？難道前輩與這四大世家之間有過糾葛？”
“你非世家之人，問這些作何？”
那白瞎子沒有回答問題，反而快速起身，那雙眼眶還是一若方才那般紅但神情早已經(jīng)恢復才見之際的置身事外的漠然。
“今日之事我多有得罪?！?p> 只聽白瞎子洋洋灑灑說道，
“好意提醒，不要和世家之人走得太近。還有，”
“你的那位朋友不剩多少時日了。等他死后，你就不要和世家有牽扯了，否則，禍臨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