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嫉妒·憑什么是他（1）

　　原來在村里，唐詩的成績也算數(shù)一數(shù)二的，不然也進不了現(xiàn)在的學(xué)校。

　　可到了一中，居然直接變最后一名了。唐詩就算做了再多心理準備，她也受不了?？粗M考的成績單，唐詩眼神發(fā)直、嘴巴微張愣在原地。

　　莫晴看著唐詩一動不動地坐了五分鐘，實在忍不住拿走唐詩的成績單看起來。

　　莫晴沒忍住笑出聲，“我說我耳朵邊，怎么可能安靜超過五分鐘啊，合著是受打擊了?！?p>　　唐詩靠在莫晴肩膀上嚎叫：“晴晴你沒有心，我都這么可憐了，你還笑得出來。馬上期末考了，我要再考這么幾分兒，下學(xué)期我鐵是要和垃圾桶坐了?！闭f完唐詩向后瞟了一眼簡逸飛，然后抓著莫晴的胳膊左搖右晃：“我不能沒有你們啊……”

　　莫晴很敏銳的抓到了，唐詩眼神和話里的“你們”。

　　自以為是的偽裝、漏洞百出的演技、小心翼翼的接觸，都在無時無刻展現(xiàn)“局內(nèi)人”的心意。聰明的局外人，往往能一步步通過這些蛛絲馬跡，接近真相。

　　唐詩發(fā)現(xiàn)莫晴有些愣神，嘟起嘴撒嬌道：“晴晴你拿著我的成績單，呆成這樣，我真的會很尷尬的?！?p>　　莫晴馬上收起自己情緒里的那一絲試探和懷疑。

　　莫晴挽著唐詩的胳膊，“對不起嘛糖糖，我剛剛那是，那是在分析你的成績，看你從哪下手努力，會比較容易?！?p>　　唐詩眼睛變亮，刻意把嗓子捏起來說：“誒呀，我就知道晴晴姐姐最好了，那晴姐姐的結(jié)論是什么，快告訴我？”

　　莫晴拿起唐詩的成績單說：“糖糖你基礎(chǔ)不錯，很多科目成績其實還不錯，語文歷史能到前十，地理政治也排在中間，物化生雖然不好，但也不至于倒數(shù)?！?p>　　莫晴頓了一下，輕拍唐詩后背，“最拉你分的，是英語和數(shù)學(xué)，英語倒數(shù)第五，數(shù)學(xué)倒數(shù)第一?！?p>　　唐詩生無可戀的趴在桌子上嚎叫：“數(shù)學(xué)是渣男，和初中完全不一樣，太難了，我……”

　　莫晴思考了一下，“確實，數(shù)學(xué)成績也不是一下能提起來的，但英語不是?！?p>　　唐詩把頭放在一堆書上，雙手捧起英語書，“這也是個祖宗，我已經(jīng)把書上該背的單詞課文全背了啊，明明就和大家下的功夫差不多啊?！?p>　　莫晴無奈笑笑，“嗯……我就直說了。英語想及格，那靠死記硬背書上的東西沒問題，可要是想和別人拉開差距，“啞巴英語”就沒那么管用了?！?p>　　莫晴又拿出自己的英語卷子和唐詩的比較：“你看，光聽力就差了我十五分。這十五分，是你聽不懂磁帶里老外在說什么，背再多單詞也沒用的。”

　　“那我怎么辦嘛，單詞都背了，接下來我真不知道該干嗎了?！?p>　　“多聽磁帶，熟悉老外發(fā)音，然后跟著多讀，提高語感?！蹦缈刺圃娺€是一臉懵，“要不你也加入英語社唄，大家一起互動一起聊，多多少少的肯定有幫助。”

　　“那也能叫社團啊，老師天天看著，和上課根本沒啥區(qū)別?！?p>　　“誒呀糖糖，你來試一下說不定就感興趣了，今天下午就有，咱一起去嘛?！?p>　　英語社團的活動地址其實就是四樓一間空教室改裝的。教室里沒有桌子，凳子都圍成六人一組的一個個小圈，每一個小圈算一個組。社團只有每月的第一次活動，老師才會上課，并在課后留下一個關(guān)鍵詞。本月剩下的課程，小組成員就根據(jù)關(guān)鍵詞，改編或自創(chuàng)排演一個5分鐘左右的英文劇。

　　莫晴拉著唐詩坐下，“快坐糖糖，我們組一直比其他組少一個人，你來太好了?！?p>　　唐詩剛坐下還沒有幾秒鐘，她就感覺到，旁邊來人了，帶著屋外的涼風(fēng)。

　　唐詩側(cè)頭一看，是簡逸飛。

　　十二月真是充滿了奇跡：不吃餃子會凍掉耳朵，圣誕老人會降臨，初雪也許會來，許愿都會成真。

　　有著寒風(fēng)做偽裝，唐詩頂著臉紅叫了一聲：“簡逸飛！”

　　簡逸飛冷的把手縮進口袋，“我早就看見你和莫晴了，剛就跟在你們后邊。你今天咋也來了。”

　　唐詩第一次收到了，“好好學(xué)習(xí)”這么快的回報。唐詩想，要早知道簡逸飛在這個社團，一開學(xué)就來了。

　　唐詩不好意思笑了一下，“考太差了，就趕緊來補救一下?！?p>　　“莫晴給你出的主意吧?！?p>　　唐詩眼睛睜大，很震驚簡逸飛能猜到：“你怎么猜到的，不愧是班長啊，就是聰明?！?p>　　簡逸飛打開可樂，把最后一口喝完說：“我還不知道你，不好玩的地方，再過十年也不可能主動來。”

　　兩人視線匯聚、語言來回、天南海北、歡快雀躍。

　　莫晴在旁邊看著，安靜的女孩，往往更加細膩入微。多日相處，莫晴早已十分了解唐詩，她察覺，唐詩也喜歡簡逸飛。

　　負責(zé)社團的老師來了，唐詩從沒見過她。

　　唐詩扭頭問莫晴：“晴晴，這個老師我一次都沒見過，她教哪個班的啊。”

　　莫晴小聲在她耳邊說：“沒見過就對了，李老師不帶班了，她幾年前就退休了。她和我們說，在家閑不住，就來學(xué)校帶社團了。”

　　李老師六十歲左右，鬢邊雖有些白發(fā)，頭發(fā)卻燙成精致的大卷，如同老電影里的女明星；臉上有皺紋卻擋不住韻味，眼睛明亮，鼻子小巧，嘴唇帶著淺笑；她身著一條淺藍及膝的裙子，搭配著一件同色系的西裝外套，領(lǐng)口別著一枚小巧的蝴蝶胸針；她化了淡淡的妝，腮紅輕掃，口紅顏色恰到好處；耳朵上的珍珠耳釘散發(fā)著溫潤的光澤；整個人看起來優(yōu)雅又嫵媚，絲毫沒有服老的跡象，仿佛歲月爬上眼角眉梢，只是為了增添更多魅力。

　　唐詩有些震驚，她不敢想六十歲的退休老教師，可以這樣盡情展示自己的美麗。也許是唐詩的目光太過直白炙熱，也許是唐詩的面孔有些陌生，李老師一下就注意到她了。

　　“新同學(xué)？叫什么名字?！?p>　　唐詩突然被點到名字，站起來說：“李老師，我叫唐詩?！?p>　　李老師笑著和唐詩打了個招呼，用手示意她坐下，“叫我vivi就行。有英文名嗎？”

　　“沒……”

　　“沒關(guān)系，那你今天的作業(yè)，就是回去給自己找個心動的英文名兒。對了，我發(fā)現(xiàn)你剛剛看我看得很認真啊?！?p>　　唐詩害羞的摸了摸脖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硬著頭皮想，“我，我就是覺得您特別漂亮?xí)r尚，不像已經(jīng)退休的老師?！?p>　　“謝謝你的夸獎，不過，那你覺得，退休女教師應(yīng)該是什么樣的呢？”

　　唐詩支支吾吾的說：“應(yīng)該是古……不是就是很嚴肅……也不太對就是……”

　　“唐詩，你是不是看到我這樣打扮很驚訝。覺得退休老師或者說所有上了些年紀的人，都應(yīng)該打扮的，讓大家看出自己的年紀來，也就是所謂的得體，所謂的什么年齡穿什么衣服，對嗎？”

　　唐詩忙站起來解釋：“對不起vivi老師，我不是那個意思，我說不上來。驚訝是有點，但我發(fā)誓您真的很美。”

　　“唐詩你太可愛了，你完全沒必要道歉。你的想法是社會帶給你的，也可以說是社會帶給女人的。”vivi老師說完，又擺手讓唐詩坐下，站上講臺上繼續(xù)說到。

　　“少時，女孩不能打扮，舉止要有規(guī)矩；婚后，女人不能打扮，心里要有兒子；老去，婦人不能打扮，腦子要記歲數(shù)。我并不是說女人必須打扮，因為美從來就不只一種。只是希望，我們都能在更多時候、在各種女性身份上、看到美麗絢爛的她們時，想著她們只是自己，而不是想著，她們是女學(xué)生、女老師、妻子、母親，亦或是老太太。”

　　不過這應(yīng)該是條漫漫長路，要等女孩們都真正愛自己時，世界就會真正愛她。

　　哦，對了，本次活動的關(guān)鍵詞是：SHE。

　　一小時的社團活動很快結(jié)束，唐詩還在思考自己該起個什么樣的名字。如果能讓簡逸飛幫忙起一個就好了。中文名是爸爸媽媽起的，英文名是……簡逸飛起的，唐詩不敢再想，她已經(jīng)害羞的心臟砰砰了。

　　“簡逸飛你能幫我想個英文名嗎？我沒什么想法?！?p>　　簡逸飛看著眼前的女孩含羞帶笑，雙手不自覺的交疊，眼睛不敢看自己的樣子時，就覺得：壞了，這姐，不會喜歡我吧？

　　簡逸飛頭都沒抬，“英文名？我哪兒會起名字?。俊?p>　　“我相信你，你是咱們班第一名，你肯定能行?！?p>　　簡逸飛實在不想糾纏了，想到自己有本雜志，里面有個章節(jié)，推薦了幾個不錯的名字。簡逸飛馬上打開雜志，查目錄翻到那頁，遞給唐詩。

　　“這有幾個不錯的名字，你拿回去自己挑吧，我有事先回家了”，簡逸飛說完就轉(zhuǎn)身走了。

　　唐詩開心，以至于沒了腦子。她只要再細心一點，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倉惶；她只要再客觀一點，就會發(fā)現(xiàn)他的冷漠。

　　唐詩很小心的把雜志放進書包準備回家，下樓才發(fā)現(xiàn)下雨了。唐詩下意識準備用書包擋雨，跑到車站，剛跑了幾步就趕緊返回去。雜志！唐詩擔(dān)心雜志淋濕，馬上把雜志取出來，打開校服，抱在懷里。

　　下車后唐詩發(fā)現(xiàn)葉澤川在車站，葉澤川趕忙舉著傘跑過去。

　　“澤川哥，你怎么在這兒?！?p>　　“是……是我爸讓我下來的，他……他知道你今天坐公交車回，車站離家還有段路，怕你淋回去感冒了?！?p>　　“還是叔叔心疼我，等久了吧？”

　　“沒……沒有，我也剛出來，書包給我吧?！比~澤川把另一把傘遞給唐詩，“咱們回……回家吧。”

　　“澤川哥，咱倆能打一把傘嗎？我沒手拿，校服里面抱著東西?！?p>　　雨夜，路燈下，葉澤川舉著傘，兩人并肩走著。

　　身旁的女孩、泛紅的耳尖、肩上的書包，和她相關(guān)的所有，讓寒冷的冬天不再寒冷。

　　一路上唐詩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說模考倒數(shù)第一的成績和vivi老師，說簡逸飛和英語名字……聽著聽著，葉澤川的嘴角漸漸笑得牽強。

　　“不過澤川哥，我同學(xué)給了我雜志，上面也還是有好多名字，我都不知道它們的意思。好挺糾結(jié)啊，不知道選哪個。”

　　“要不我……我看看，給你定一個？”

　　唐詩笑得燦爛，跳起來說：“太好了，謝謝澤川哥，我就等你這句話呢?！?p>　　十七八歲的喜歡簡單熱烈，是懷揣在胸前的珍寶，是迎風(fēng)擊雨的勇氣；是找借口的相遇，是凍紅的雙手，是傾斜的雨傘，是，我只喜歡你。

　　深夜，葉澤川坐在電腦上一個一個查那些英文名。

　　查來查去，葉澤川覺得，那些名字都不好，都配不上唐詩。

　　又過了很久，葉澤川拿出一張粉色的便簽紙，在上面寫下：Stella，我的星星。

　　唐詩的手機在更晚的時候收到一條信息：你好啊Stel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