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等你兩個時辰
修仙之人,法器與自己性命同等重要,哪怕已經(jīng)沒了金丹,哪怕在最后失去意識之前,印象中是霜泠朝自己刺過來的冰冷劍刃,但作為霜泠已經(jīng)認(rèn)了主的主人,楚清辭自問,她有義務(wù),也有必要把霜泠帶回身邊。
至少……
至少,她要弄清楚那一劍的緣由。
想著,楚清辭望向裴禮的眼神都帶上了方才沒有的迫切和期待。
其實她大可以不顧裴禮的想法,想走就走了,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算不上是魔教里的什么人。
但大抵是出于對裴禮的尊重,也算是對血魔醫(yī)救命之恩的感謝,她并不打算不辭而別。
被楚清辭用這樣的眼神盯著看了一陣,裴禮眉頭微蹙,抿了抿唇。
就在楚清辭以為他會說出別的什么拒絕的話時,沒想到裴禮猶豫這么久,最后只問出了一句:“那阿辭還會回來嗎?”
聲音很輕,試探的意味卻重。
不是包藏禍心,是小心翼翼,帶著濃烈的挽留。
裴禮是怕她再也不會回來。
意識到裴禮心里在想些什么,楚清辭松了一口氣,隨后回道,“我自然是要會來的?!?p> “莫非,”說著,楚清辭笑了笑:“尊主大人想讓我留宿街頭不成?”
“裴禮,我是被天衍宗剖了金丹扔出來的,能活下來已經(jīng)是萬幸?!?p> “我早就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了?!?p> 大概是沒想到楚清辭會說這么一段話,裴禮微蹙著的眉頭舒展開來,濃墨似的眸子里又多了幾分難過,是對楚清辭的。
但他很快就收斂了,只應(yīng)道,“嗯?!?p> 過后,裴禮又在心里琢磨了一陣,約莫是估算了一下從天衍宗到魔界的距離,在楚清辭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盯著她的身影,留下一句:“阿辭,兩個時辰。”
眼前的身形微頓,裴禮的話在短暫的沉默過后,縈繞在主殿的每一寸角落:“我只等你兩個時辰?!?p> 從魔界出來的瞬間,楚清辭承認(rèn),她是有些恍惚的。
大概是因為一直臥榻養(yǎng)傷的緣故。
楚清辭心里想著,腳步卻不停。
她沒忘記,裴禮說過,只等她兩個時辰。
那兩個時辰以后呢?
楚清辭沒繼續(xù)往下想,也沒有時間。
魔界與天衍宗的距離并不算遠(yuǎn),不多時,哪怕只是用走的,楚清辭也走到了天衍宗與魔界的交界處。
眼前的景色被一層層霧色籠罩,讓人看不清里面是何景象。
這是天衍宗的結(jié)界。
要是放在以前,想破這樣的結(jié)界對于楚清辭來說與過家家無異,但現(xiàn)在……
楚清辭神色暗了暗,垂眸看了看此刻感受不到任何仙力的手心。
“門外何人?”
天衍宗的結(jié)界每日都有值守的弟子看守,哪怕當(dāng)初是身為楚懷風(fēng)女兒的她,也跟著師兄師姐們輪值過。
但何皎皎卻沒有。
自從楚懷風(fēng)把楚嬌嬌這個真女兒認(rèn)回來,楚懷風(fēng)對她自然是極好的,加上何皎皎身體抱恙,別說輪值這種小事,怕是何皎皎無論要什么,只要宗門里有的,楚懷風(fēng)也會雙手獻上。
就算沒有,怕是也會想盡辦法弄到手。
例如,她的心頭血。
說不上是情緒還是身體在抗拒,想到這里,楚清辭竟覺得心口在隱隱作痛。
但她很快就顧不上了。
當(dāng)值的弟子從結(jié)界后出來,眼神戒備地盯著她看了一陣,才恍然道,“你,你是楚清辭?”
“你是那個被宗主從瑤池柱上扔出去的楚清辭?!”
“你……你不是死了嗎?”
死?
原來,那日楚懷風(fēng)是真的想讓她死的。
當(dāng)眾誅殺,再從天衍宗扔出去,只因為她被何皎皎污蔑,說她毀了凝血珠。
多可笑啊。
那人明明,是她喚了二十四年的父親。
如今竟什么都不剩了。
聽到這些,她本應(yīng)當(dāng)是要覺得痛的,但這會兒卻沒什么情緒上的波動,對上當(dāng)值弟子惶恐的表情,她神色淡淡地點了點頭:“嗯,我是楚清辭?!?p> “我回來,只為了取一件東西?!?p> 一件已經(jīng)認(rèn)了主,只屬于她的東西。
自從楚清辭被楚懷風(fēng)從天衍宗丟出去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多月,宗門眾弟子自然就當(dāng)她已經(jīng)死了,哪怕是在宗門里,也很有默契地對楚清辭這個名字絕口不提。
這是宗門里所有人的共識,不曾想,她楚清辭竟然還活著。
還說要回來取東西。
今日當(dāng)值的弟子年紀(jì)不大,修為也尚淺,聽了楚清辭的話,他舔了舔唇,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好半響,才擠出來一句:“你,你是人是鬼?”
“我們這里哪還有什么東西屬于你的?”
聞言,楚清辭皺了皺眉,沒說話。
她的長相雖精致,骨子里卻帶著清冷的氣質(zhì),加上她以前雖是楚懷風(fēng)的女兒,但在修煉這件事情上卻從不怠慢,可以說,在被剖去金丹之前,楚清辭的修為時極高的。
是連大師兄陸銜舟都要畏懼三分的程度。
她這會兒悶聲不吭沒說話,便讓旁人以為她是怒了,便嚇得更加不敢靠近她。
好久,對方才說出來一句:“我,你且在這里等著,我去匯報陸師兄。”
陸師兄,是指陸銜舟么?
哪怕她還剩半點內(nèi)力,此時也不必與這人費什么口舌,只可惜,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與廢人無異了。
修仙之人,沒了內(nèi)力修為,可不就是廢人么?
聞言,楚清辭有些不耐地挑了挑眉,最終卻沒說什么。
值守的弟子幾乎是三步一回頭卻又很倉惶地逃了,楚清辭盯著他的背影,淺淺地冷笑了一聲。
等待的過程很無趣,楚清辭便坐在與結(jié)界交匯的臺階上,眼神百無聊賴地四處飄著。
倏然,她皺起了眉。
像是不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楚清辭眨了眨眼睛。
怎會如此?
此處雖與魔界相鄰,但自她記事以來,就沒聽說過結(jié)界被濁氣侵蝕的事情。
況且憑她這段時日對裴禮他們的了解,所謂魔界,大抵也不像旁人說的那樣無惡不作。
可現(xiàn)在,天衍宗結(jié)界上方漂浮著的,分明就是濁氣。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