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日,便有官兵按捺不住心底的邪念,對女婢肆意言語調(diào)笑,甚至還有人目光赤裸,直勾勾地盯著四姨娘。
盡管甘棠把頭埋得很低,還是被人注意到了姿色,有個人伸手要對甘棠動手動腳。
就在這時,旁邊有個總頭大人趕忙出聲提醒:
“其他人家也就罷了,可這顏尚書,,,顏敬的兒女與御史大夫李大人的兒女一同進(jìn)學(xué),相處了數(shù)年之久。
李大人可是靖王的左膀右臂,為人又正直忠義,聽說靖王有意推舉他為中書令,這顏家的人,咱們還是別動歪心思了!”他是顏敬前些年推舉上去的。
第九日時,鎖鏈響動。
總頭大人提著燈籠進(jìn)來,靴底沾著詔獄特有的朱砂土。
被關(guān)押的近十日里,由他口中府里人已經(jīng)知道了事情的全貌。
“靖王殿下清君側(cè)有功,如今已是太子了?!?p> 他借著送飯的當(dāng)口,將一塊肉餅塞進(jìn)四姨娘手中。
甘棠斷斷續(xù)續(xù)的聽著。
“太子在重陽宮宴那日逼宮,靖王親兵從密道潛入,救出被困暖閣的圣上。老皇帝見親兒持劍而來,當(dāng)場嘔血昏迷,如今太醫(yī)院的金針日夜不離承乾殿?!?p> “李大人升了中書令”
“李大人的妻家,封州的林家,就是二十年前因為救災(zāi)銀監(jiān)管不力被奪了爵的林恭大人家,這次跟著靖王一起護(hù)駕,立了大功,被復(fù)了侯爵,賞了朱雀街的大宅院?!?p> “顏尚書,,,顏敬昨日被斬首了?!?p> 甘棠看見四姨娘別過臉,悶聲落淚。
顏敬被革職后,被查出幾條罪名:
與太子書信往來密切;
又私養(yǎng)了太子送的一名女子做外室,這個外室本又被查出是官奴;
前些年給武定伯鄭家的兩個兒子——也就是大姑爺?shù)牡艿?,濫用職權(quán)安排了官職;
又在洋洲蘇家查出只有皇室才能用的高檔瓷器,蘇家直接供出來是顏敬送的;這又加重了顏家有意謀反的罪名......
“顏烈在牢里前兩天受了些苦,這幾日倒是安穩(wěn),也許是有貴人交待過獄卒?!?p> 總頭大人繼續(xù)說著,
“洋州蘇家好像也受了牽連,倒沒鬧出人命?!?。
甘棠往前挪了挪身子,朝總頭行了個禮,問:“大人,可知京郊的唐文堯家里的情況?”
他冷笑:“顏大人那好女婿唐文堯,昨日剛升了吏部侍郎?!?p> “朝廷新晉了幾家功臣,顏家的家仆這幾日估計會被重新分冊到各家?!?p> 總頭大人低聲說道,目光在四姨娘身上停留片刻,欲言又止。
四姨娘垂下眼簾,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間那串佛珠,珠子一顆顆滑過,發(fā)出輕微的“咔嗒”聲。
她知道總頭大人未說完的話——顏家倒了,她和顏烈的處境最為艱難。
顏烈雖未參與顏敬的罪行,但作為顏家長子,他的命運早已與家族綁在一起。
果然,第二日清晨,牢房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幾名官伢子手持家奴名冊,身后跟著幾官兵,冷著臉開始點名。
甘棠縮在角落里,聽著一個個名字被喊出,心中忐忑不安。
直到官伢子念到“甘棠”時,她猛地抬起頭,聽見自己被分到了永安侯府林家。
官伢子催促著甘棠和幾名二等丫鬟起身,推搡著她們。
甘棠回頭看了一眼四姨娘,四姨娘依舊挺直脊背,目光平靜,甘棠心中一陣刺痛,卻不敢停留,只能跟著官伢子離開。
大街上,陽光和人群的目光刺得甘棠睜不開眼。
她瞇著眼,看著眼前熟悉的街道,卻覺得一切都變得陌生。
官伢子將她們帶到永安侯府的角門,推搡著她們進(jìn)去。
甘棠踉蹌著跨過門檻,心中充滿了未知的恐慌和劫后余生的確幸。
仿佛回到了當(dāng)年初入尚書府的那一天。
角門內(nèi),幾名侯府的嬤嬤早已等候多時。她們冷眼打量著新來的丫鬟,低聲議論著什么。
甘棠低著頭,看到嬤嬤突然走到自己身前,“你是甘棠?”
“是?!?p> “你命好,去大小姐院里伺候吧?!?p> 她跟著一名年長的嬤嬤穿過長廊,耳邊是嬤嬤絮絮叨叨的叮囑:“侯府規(guī)矩多,做事要仔細(xì),別惹主子不高興……”
甘棠默默聽著,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掃過四周。
侯府的庭院比尚書府更為精致,假山流水,花木扶疏,明顯是近日剛清掃布置過,處處透著富貴氣派。
嬤嬤帶著她進(jìn)一個精致的院落,“沐蘭居”。
甘棠在院里侯著,過了半晌,看見幾名衣著華麗的丫鬟簇?fù)碇晃荒贻p女子走來。
那女子身著淡紫色襦裙,眉目如畫,舉手投足間透著貴氣。
甘棠心中一動,這應(yīng)該就是自己的主子林家大小姐林鈺了。
嬤嬤見甘棠愣神,低聲呵斥道:“低頭,等下大小姐喚了我再帶你進(jìn)去?!?p> 甘棠連忙低下頭,心中卻泛起一陣波瀾:林鈺,顏玉,鈺小姐,玉小姐,,,許是緣分。
甘棠跟著嬤嬤進(jìn)了林鈺大小姐的正廳。
大小姐只留了一個穿著貴氣的貼身婢女,問到:“你是顏玉的貼身丫鬟,是吧”
“回大小姐,是,奴婢甘棠?!?p> “從今天起,你在我院里做事,甘棠這個名字,不能再用了,你以前父母叫你什么?”
“阿山”“阿珊,那你就叫云珊吧,”
“是。奴婢云珊謝大小姐?!?p> 大小姐旁邊的侍女叫云錦,帶著她下去交代了一些事情,領(lǐng)了二等侍女的衣服,去了耳房梳洗了一番。
窗外,月光如水,灑在侯府的庭院中。
甘棠閉上眼,心中默念:“玉小姐,甘青,你們一定要平安……”
她知道,自己的新生,才剛剛開始。
幾天后,云珊正在給窗紗繡邊,突然又聽見有人叫她:“甘棠?!?p> 這個稱呼...她手一顫,針尖刺入指尖,但她強(qiáng)忍著沒出聲。
片刻后,她放下手中的活計,轉(zhuǎn)身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一名身著錦袍的年輕人正站在院門口,他約莫二十出頭,眉目如畫,舉手投足間帶著幾分貴氣。
見云珊行禮,他微微點頭:“免了?!?p> “李崧公子?!痹粕旱痛怪鄄€,喚道。
李崧緩步走來,在她身邊駐足,目光落在她手中的窗紗上:“繡得不錯?!?p> 云珊的手指不自覺地緊了緊,針線在指尖轉(zhuǎn)動,她低聲答謝。
“你在尚書府時可也是這樣?”李崧若有所思地說道,語氣中帶著幾分玩味。
云珊的動作頓了一下,但她很快恢復(fù)如常:“回公子的話,奴婢只是跟著嬤嬤學(xué)了些女紅?!?p> 她的聲音平靜,仿佛方才那個叫“甘棠”的名字與她無關(guān)。
李崧盯著她看了片刻,忽然笑道:“你改名是為了忘記過去?還是想借此重生?”
云珊心頭一緊,但她仍維持著行禮的姿態(tài):“奴婢只是遵命行事?!?p> “有意思。我待會再來找你,云珊?!崩钺罗D(zhuǎn)身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庭院的回廊中。
云珊望著他的背影,手中的針線遲遲未動,心下了然:自己能分來林府應(yīng)是李公子幫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