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王蘇瑤沒有看到男人,去廚棚里找吃食。鍋里空蕩蕩的,沒有熬粥,也沒有熱餅子和熱雉肉。
一旁的櫥柜里放著半盆昨晚剩下的雉肉和四五個黃豆餅。
都有些涼。
王蘇瑤拿了一個冷餅子,揣進懷里,出門去后山。在門口,她看到了一名五十來歲的婆婆,腿腳利落的背著背簍過來。
“我說小郭怎么找我換好面,原來是家里有了小娘子?!?p> 那婆婆看見王蘇瑤,笑著走進廚棚,將背簍放到灶櫥上,邊說邊拿。
“這袋是白面,這袋是小米,這白布包袱里是饅頭,夠你們吃個七八日的。還有這個?!?p> 婆婆說著,從背簍里拿出一個四四方方的紅布小包裹,不舍的拍了拍。見王蘇瑤站在院中不動,她走過去放到她的懷里。
“快換了吧,我兒媳婦新年新做的衣裙,還未穿過。要不是小郭大方,這些東西許了我二十斤肉,我都不舍得給你?!?p> 王蘇瑤看向自己的衣裳。
逃跑時,衣裳早已劃破,后來又濺了雨水,更是臟污。若能有一身新衣裳,自是再好不過了。
柴房的窗戶糊上了新紙,快要散架的柴門也釘上了新板子,密不通風。
王蘇瑤進去換衣裳,婆婆在廚棚里搟起了面條。
聽見聲音,婆婆抬起頭,看到換上衣裳的小姑娘,忍不住夸贊,“怪不得那么舍得,長得真是惹人憐。”
那衣裙不過是尋常的土布做成的襦裙,染料不足,染成淡淡的粉色。可女子長得極其白皙,櫻桃小嘴將那衣裙穿的,倒像是新嫁衣一般好看。
王蘇瑤耳根發(fā)燙,忙問:“婆婆,您在干什么?”
“我姓羅,你叫我羅大娘就行?!?p> 羅大娘咣咣兩聲,將面甩在案板上,拉成長長的面條丟進鍋里,而后舀了一勺野雉鷄肉倒進鍋里攪拌。
“小郭說你不會做飯,讓我給你做碗面條吃。他整日里出去打獵,一出去就是一整天,這是心疼你,怕你餓著。這年頭,會疼人的男人可不多了?!?p> 羅大娘是個性子爽利的人,這一說話,像是打開了話匣子。
“不過小娘子,你可得說說他。雖說你們住在山上,可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你們成婚怎么也得請幾桌。這般偷偷摸摸的,成什么樣子?!?p> “我不是!”王蘇瑤趁她喘息之間,小小的解釋了一聲。
羅大娘愣了一下,看向她身后住著的柴房,了然道:“曉得曉得,我說小郭怎么能那么不懂事,偷偷摸摸的就把新娘子娶了?!?p> “小娘子,成婚的時候,你可得提醒他多請幾桌。這男人呀,成婚的時候給你花的銀子越多,請的客人越多,以后越知道珍惜?!?p> “當然,我們也不會白吃你男人的宴席,禮金不會少的。到時候,你可得收好,不能讓他拿著。”
“以后啊,他要是敢欺負你,找大娘來,大娘給你做主?!?p> “……”
羅大娘喋喋不休的說著,王蘇瑤局促的絞衣裙,不知如何解釋。好人家的女孩子,怎么會不明不白的住在一個陌生的男人家里。
越解釋,越難堪。
好在面條煮好了,羅大娘幫她盛出面條,背上背簍,回家忙去了。王蘇瑤吃下熱騰騰的雞肉面,同昨日一樣去往后山,等待壽王殿下。
這一日,希望又落空了。
明日就是壽王殿下和自己大婚的日子,想到三妹的丫鬟說的那句話,王蘇瑤的心底逐漸發(fā)慌,她極力壓下,回到收留自己的小院。
男人還沒有回來。
王蘇瑤看看自己身上的新衣裳,又看向廚棚里的米袋,想著那位大叔打了一日的獵,想必也是疲累的,她走了過去。
確實,她自小十指不沾陽春水,不會做飯,可也并非什么吃食都不會做。壽王殿下生病時,不愿吃藥,她便在母親的指導下親手熬了一盅藥膳,送去壽王府。
那一次,壽王殿下第一次吻了她的臉頰,將她摟入懷中,溫柔的說,若是以后每日都能吃到她親手做的熱粥,該是怎樣的幸福光景。
自那以后,她便學做了各式各樣的粥品,想著以后成婚后,日日做給壽王殿下吃。
只是在府中時,她從未管過生火。一鍋粥做下來,粥的品相還算可以,但手上燒了兩個燎泡。
很疼。
手浸在水中止痛時,院門響了。
“大叔,你回來……”
王蘇瑤抬頭看過去,愣住了。
眼前的男人很陌生卻又很熟悉,很像是收留自己的大叔??伤哪樕细筛蓛魞?,不僅沒有胡子,眉宇間還透著一股少年的英氣,劍眉星目,煞是好看。
這哪里是三四十歲的大叔,分明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你……”王蘇瑤錯愕。
“是我!”
男人簡單的回應了一句,照?;胤块g放下長弓箭袋喝水。只是這一次,他沒有帶回來野味。
想到羅大娘的話,王蘇瑤擦干手,去廚棚盛小米粥。
男人站在門廊下,看著女子來來回回的穿梭于廚棚與桌子之間,輕盈若一只忙碌的粉蝴蝶,怔怔的看了許久,直到看到女子的目光投過來,他才抬腳走了過去。
“你做的?”
這話,有些明知故問。
王蘇瑤盛了一碗粥放到他的面前,忽而就紅了臉。
“還行嗎?”她問。
男人坐下來,喝了一口,微微點頭。
王蘇瑤給自己盛了一碗,也坐了下來。喝了兩口,她雙手捧著碗,低首小聲道:“我已許了人家,我夫君這兩日就會來尋我,我不會麻煩你很久?!?p> 嘴里的雞肉瞬間沒了滋味,男人“嗯”了一聲,瞥見了她手上的水泡,回房間拿來一瓶藥膏放到她的面前。
“碗筷放著吧,我刷?!?p> 說罷,轉身回房。
“哎!”王蘇瑤打開藥,聞到藥膏的味道,起身叫住了他,問:“我能給小白兔用一下嗎?”
“隨你!”男人關上了門。
王蘇瑤吃完飯,拿著藥瓶回房間。她先給小白兔涂藥,然后給自己上藥。上完藥后,她看著上好的白瓷藥瓶微微有些奇怪。
一個獵戶,怎么會有這么好的瓷瓶?
可如今的她,并沒有多余的心思探究一名陌生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