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句芒（八）

　　曲塘鎮(zhèn)，官府衙門，仵作房。

　　只見一個較老的聲音緩緩從屋內(nèi)傳來，“記一下，腳腕和手腕有瘀斑，按理來說不該有的，你在那里看見的姿勢是怎樣的？”

　　“師傅，就是躺著的，還有蓋著被子呢，進門的時候就已經(jīng)僵了?！蹦贻p的聲音篤定的回答道。

　　“陳仵作在不？緝拿司的人來了。”一個身穿衙役衣服的男人快步走進來吆喝道。

　　“行，阿冬把東西稍微收收，別給人嚇著?！标愗踝髦逼饋硌鼇恚淹膺叺恼忠陆饬讼聛?，掛在了墻上的掛鉤上，準備走出去迎接一下。

　　學(xué)徒應(yīng)了一聲，將桌上的工具收了收，又拿準備好的白布蓋在尸體上。正準備出門時，就見陳仵作引著一男一女走了進來，只見走在前面的英氣女子臉帶笑意說著，“辛苦陳仵作了，我們不是很懂這些，還勞煩您給解說一下?！?p>　　“應(yīng)該的，這具尸身還沒有完全檢查完畢，阿冬把記錄拿來?！标愗踝鲝耐降苁掷锝舆^寫了一部份的表格。這種表格是由刑部率先規(guī)定了規(guī)范，要求全國各官府都使用這種規(guī)范自制表格，表格內(nèi)容需要標注對尸體的各部分的檢查，死因的推斷，尸斑的分布，有無中毒等等。

　　齊聞笙接過了已經(jīng)填寫了尸體檢查部分的表格，仔細看著，然后將表格遞給身旁的魏廷琮，問道：“您還沒查出死因嗎？”

　　陳仵作有些猶疑的問道，“你們敢看尸體嗎？有些不好說，可能得你們親眼看?！?p>　　齊聞笙笑笑說道，“這您放心，我們畢竟是捕快，這還是敢的?！?p>　　“那這邊來吧。阿冬把蠟燭拿來?！标愗踝鞣愿劳降?。

　　“兩位請看，想必二位已經(jīng)看過我們遞上去的卷宗了，當時死者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是躺在床上的，屋門也是鎖著的，因此初步懷疑過自殺，要不是那一地羽毛和當初黃家村的一樁命案聯(lián)系在一起，這個案子估計都不會往上遞?！标愗踝靼β晣@氣的說著，還一邊伸手將尸體上的白布拉開。

　　“哦？十年前黃家村的懸案也是您去檢查的嗎？”齊聞笙好奇問道。跟著一道走到了擺著尸體的桌子邊，還伸手示意魏廷琮來看，這些還是他看的比較多。

　　“正是，你們要是想看記錄，我那還存著呢，阿冬去檔房拿一下吧。我們先看這位死者，手腕腳腕處有瘀傷，應(yīng)當是死前留下的傷痕，但是我聽阿冬說，他們到那屋里的時候尸體已經(jīng)硬了，不過在炕上放著，還蓋著被子，當時他怕尸體暴露嚇著人，就直接給我拿過來了?！贝藭r，陳仵作已經(jīng)將白布徹底掀開了，還給兩人遞了兩幅皮手套。

　　“看這里，腹部傷口有多道劃痕，應(yīng)當不是熟練用刀的人，但是下面那個地方就干脆許多，就是不太確定是因為激動還是另外有人下的手，這兩個地方和十年前基本一致，倒是有些不同。”陳仵作指著尸體解釋道。

　　“哦？有何不同？”齊聞笙仔細看著尸體內(nèi)部，這還是這輩子第一次看這種解剖過程，她還有些懷念呢。

　　“這里，我稍微切開了一部分，發(fā)現(xiàn)缺少了一個器官?！标愗踝髻u了個關(guān)子，“原先是想用胃里的食物確定一下死亡時間，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他的胃被摘除了。這在十年前的案子并未發(fā)生，所以我想著是不是有可能是兇手想要掩蓋些什么?！?p>　　“那腸道呢？要是吃下去的東西是致死的原因，腸道中是否會有反應(yīng)？”齊聞笙面帶好奇的問陳仵作。

　　“不錯！齊捕快也是有所了解的嘛？你們來之前我正準備深入解剖，你們還繼續(xù)看嗎？”陳仵作捶了捶腰，準備去墻邊拿洗曬過的面罩。

　　魏廷琮看向齊聞笙，示意她可以出去，讓他留下看就行。齊聞笙點點頭，表示可以留下來，并對陳仵作說，“方便給我們找兩個面罩嗎？”

　　“行，這都是洗過的，戴嚴實啊”

　　齊聞笙自己綁好了面罩，側(cè)身去幫魏廷琮綁，“怎么不會打結(jié)呢？”齊聞笙有點納悶。

　　“手笨。”魏廷琮悶悶的回答。

　　齊聞笙奇怪的看著他，但又覺得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也沒繼續(xù)問，而是對陳仵作說道：“您請開始吧？方便我們提問嗎？”

　　“方便。那勞煩你們幫忙紀錄一下吧?！标愗踝鲗⒌兑蛔謹[開，選出來一把準備開始。

　　“行?！饼R聞笙把表格遞給了魏廷琮，還給他拿來了炭筆和墊板。

　　魏廷琮無奈的接過了紙，示意她趕緊看陳仵作動作。

　　陳仵作看著身形有些佝僂，沒想到下刀還是很穩(wěn)，他拿著刀輕輕的劃開肌膚，用桌邊的拉鉤將腹部扯開，“齊捕快，麻煩你把那個小桌和上面的木盆一并拿過來吧?！蓖瑫r用刀將腸道所連接的筋膜割開，將大小腸一并完整的拿出來，放進了齊聞笙搬過來的木盆里。

　　“記錄，腸道內(nèi)部略有發(fā)炎，應(yīng)當是食物中毒導(dǎo)致的腸胃發(fā)炎，因為胃袋缺失，不能直接斷定。但是要是因為腸胃發(fā)炎致死的話，多半是食物中毒導(dǎo)致的。”陳仵作示意魏廷琮記錄一下。

　　“別的地方?jīng)]有明顯致死原因嗎？”齊聞笙盯著陳仵作取出來的器官一邊觀察一邊問道。

　　“腹部是死后破開的，沒有很多血流出，頭部也沒有傷，下面也是死后被摘取的。應(yīng)當是沒有明顯致死原因了。”陳仵作抬頭看著齊聞笙說著。

　　齊聞笙猶豫的問道：“那據(jù)您所知，這一片食物中毒的人數(shù)多嗎？致死的一般是什么食物？”

　　陳仵作也想了想，“食物中毒不少見，不過一般是災(zāi)年多一點，近幾年收成都挺好，沒怎么聽說過，致死的更是比較少了，倒是偶爾有撐死的。你要不去問問那些捕快吧。我也只在仵作房呆著，送來的一般都是涉及案件的?！?p>　　“那行，我們不打擾了，麻煩您把檢驗完成后，告訴我們一聲。”齊聞笙禮貌道謝，準備離開。

　　魏廷琮卻一把拉住她，對著陳仵作問道：“十年前，剖腹工具與如今可否類似？”

　　“嗯……不完全一致吧，十年前那個刀口比較像鐮刀劃的，弧度比較大，下手也很狠。這次這個更像小匕首之類的吧，是比較短的直刃?！标愗踝骰貞浀?。

　　“行。多謝陳仵作。”魏廷琮禮貌道謝。

　　齊聞笙贊許的拍了拍魏廷琮，向陳仵作點點頭，順勢拉著魏廷琮離開了仵作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