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起,宮殿內(nèi)燈火通明,歌舞升平,霓裳翩翩,各國使者齊聚一堂,場面宏大而莊重。
唯獨端坐于高堂之上那人,身著錦繡華服,頭戴鳳冠,清秀端莊的臉上兩彎細柳眉,配得一點絳朱唇,靜靜的看著這一切。
她的目光緩緩掃過四周,那些精美的雕梁畫棟、璀璨的珠寶玉器,一切金碧輝煌,卻又顯得那么如夢似幻。
胸口突然難以言說的發(fā)悶,回憶再度闖入思緒。
十年前的春日,御花園中一片歡聲笑語。
“哥哥,我要那朵花,快幫我摘下來!”幼時的上官瑤眨著亮晶晶的眼眸,指著枝頭。
“好好好?!鄙瞎佾_縱身一躍,便扯下那支花,可花拿到了,他卻佯裝捧在眼前端詳,寵溺得看著上官瑤圍在他身旁蹦蹦跳跳。
不遠處,父皇和母后攜手走來,見著他倆這般模樣,皆是笑意盈盈。
母后上前,溫柔地為上官瑤理了理有些凌亂的發(fā)絲,輕聲嗔怪道:“可莫要太頑皮了,瞧這一頭汗的?!?p> 上官瑤跺著腳向父皇告狀道:“爹爹你看,哥哥他怎么也不把小花給我!”
父皇看見寵女那般可愛的樣子,哈哈笑著,道:“爹爹吩咐人在你房間里種滿花,我的女兒,想要什么有什么,好不好!”
“好!”上官瑤高興得跳起來,目光又被哥哥吸引去。
“瑤瑤,快來!如果你追上我了,我就把這朵小花送給你?!鄙瞎佾_回過頭晃晃手中的花,又轉身跑去。
聽到這話,上官瑤不顧一切的追上去,“哥哥,等等我!”
看到妹妹追來,上官玙加快腳步,往隱蔽的拐角處躲去。
可追到了拐角,上官瑤卻急忙停下來,看見摔得人仰馬翻的哥哥,還有一個蜷縮起來的女孩。
女孩衣著襤縷,整個人都灰撲撲的,磨破的袖口處隱約露出一道道傷疤。她盯著地面,好像沒有看到他們一般一動不動。
“哎呦,可是撞疼我了,誰知道這人怎么一聲不吭的蹲在這犄角旮旯里呢?臟兮兮的,真是!”上官玙揉著腿碎碎的罵道。
“哼!沒看好路撞了人家,你還抱怨上了?!鄙瞎佻帒崙嵉恼f道,一邊扶起那女孩,問:“妹妹,你怎么自己在這里?你家人呢?”
女孩依舊低著頭,好在聽進去了問話,搖了搖頭。
“她指定是這里的下人——也許是下人的女兒,不然誰還能進得來呢?”上官玙說。
“可你看她這幅模樣,”上官瑤心疼的看著女孩,忽然眼珠一轉,道,“妹妹,不如這樣,你跟著我,我?guī)闳Q身衣服,吃些好吃的,我阿娘要是問起來,就說你是我的好朋友!
“什么???你要帶她回去???”上官玙大吃一驚。
上官瑤把臉昂起來,得意的看著哥哥說到:“對!我就是要帶她回去。以后呀,我就有好朋友了,不跟你玩!”
說罷,她朝哥哥做了個鬼臉,便拉起女孩就走,哥哥在后邊喊道:“你這個見色忘友——不對,忘,忘恩負利!誒,怎么說來著——”
上官瑤牽著女孩回房,挑選她滿柜的衣服和飾品,道:“看!這些衣服我還有好多沒穿過呢,你喜歡哪件,就拿哪件。你呀,先去洗個澡,一會兒我?guī)湍愦虬绱虬?,我可會扎辮子啦——對了,你叫什么呀?”
回過頭,那女孩仍是連頭都不抬,睜睜的看著地板。
上官瑤把聲音放輕,說:“我叫上官瑤,剛才那個男孩是我的哥哥,上官玙,我們是不是嚇著你了?”一邊拉起女孩的胳膊,笑道,“別怕,他就那樣,用我阿娘的話說就是——咋咋呼呼的,對吧?”
見她仍舊不說話,上官瑤索性拉她去洗澡,換一件嶄新的衣服,再梳起辮子,簪上幾枚珍珠流蘇頭飾,好看極了,簡直是一個真公主,只是仍舊垂著頭,眼眸躲閃,不知在思索憂慮著什么。
“愣了這么久,在想什么呢?”
一聲將上官瑤從回憶中拉回現(xiàn)實。
只見一個女子坐在扶把處,一手搭在靠背上,一手支在桌子上托著下巴,側過臉,眼中滿是笑盈盈的看著上官瑤。
能以如此隨意的姿態(tài)出現(xiàn)在上官瑤旁邊的,不用說,只此一人,獨一無二,定是那個從小陪著上官瑤生活的,和她睡在一個被窩里的姑娘——葉玄。
上官瑤笑道:“我在想啊,小時候我們剛見到的時候,你怎么一句話也不說呢?!?p> 葉玄無奈的搖搖頭,點了點上官瑤的腦袋,調(diào)侃道,“這么遠的事了,想了這么久呀?!?p> “倒是你,去了這么久讓我等,東西都備齊了沒有。”
“當然,一切就緒,放心好了。”
葉玄安然的看著上官瑤,平息了她眼神中透露出的慌亂與不安。
“嗯,好?!鄙瞎佻廃c點頭,似乎做足了將要面臨一切的準備。
也許在外人看來,上官瑤是從小到大都無憂無慮,是被眾人保護著的嬌滴滴的公主,猶如一顆璀璨的明珠,楚楚動人的容顏惹人心生憐愛,屬天下之最。最讓女子們羨慕的就是各式華麗衣著,匣子里的奇珍異寶,各色的粉扣胭脂,她都應有盡有,好像她是全天下最幸福,最快樂的人。
可這宮內(nèi)紛繁錯雜,上上下下這么多人,也只有葉玄真正懂上官瑤經(jīng)受了多么大的傷悲與恐懼。
當年,與上官瑤一起生活過許久之后,葉玄才明白,原來奢華之下,上官瑤的日子是這樣的。
深深宮墻圍起的不是鮮花,而是伸展不開枝丫。
隨著年齡的增長,上官瑤的面容越發(fā)溫婉靈動,一顧一盼,澄澈的眼眸猶如秋水般流轉,美得不可方物。
而她身上那重重的規(guī)矩枷鎖,也將越來越重,將她的自由與快樂全然鎖住,直到壓得她喘不過氣。
幸然,當年誤打誤撞拉來的葉玄,與她成為了朋友,服侍在她身邊。
葉玄不同其他下人一樣按部就班,她不喜歡這些規(guī)矩,也不畏權貴。平日,她總是自己溜出去,到兵營學武功、騎馬、射箭。時間久摸索清門路后,還帶著上官瑤一起偷偷翻墻出去,這是上官瑤從未體驗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