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赤夜隨弋幽出即墨,二人一路東行到達東邊臨水而建的城鎮(zhèn)淮水縣,一路上他們都按凡人習性作息,赤夜一路上也增了些見聞,但到底他對凡塵的記憶是幼時如今多少歲月過去,凡間早已不是當初的那個樣子,他對于一切都感到新奇,一路行來更是納悶‘師父不是避世已久么,就算從前到過凡世那定少說萬年前的事情了,但是……’赤夜一路觀察下來弋幽對塵世之事很熟悉,比如他們走的路都很安靜,像是人特意挑選的一樣,他們無法干預凡人的命數(shù),可下山后弋幽化名為“溫”姓的游醫(yī)身份,一路上為很多人看診開藥,這太離奇不像他那個清冷孤高的師父,倒像是換了一個人,多了幾分人氣,他說不出心中之感,好像從未走近過他師父,失落又不盡然。
赤夜拎著幾副藥外出正好遇到從外間回來的屋主,屋主是一和善的獨居婦人,丈夫早喪唯一的兒子前年從了軍,赤夜頷首算上打過招呼,婦人推開籬笆院門聽到有人叫她“李夫人”
她轉回身來看方才喚住她的閆秀才,正想問他就瞅著這秀才四處張望婦人心中搖頭感嘆一聲朝他勸道“閆秀才啊,你好好照顧你娘,溫姑娘不是說了么,不要你的報答”
閆秀才輕聲笑道“您說的是,可我總想做些什么,”
暮色已沉,街道上許多人開始收攤,挑著擔子推著小木車賣吃食的倒叫賣的正熱鬧,在叫賣的婆子攤前買了兩塊桂花糕揣在懷里。
走到了醫(yī)館,正巧看到醫(yī)館大夫送弋幽出門,上前迎了幾步那大夫見赤夜來接“那您慢走”
師徒二人逆著落日的余輝走著離了街巷四周靜謐下來赤夜才掏出懷里的桂花糕
“師父”
籬笆院前閆秀才看著霞光中從小道上走回來的人,遠遠的喊了一聲
“神醫(yī),小先生”
弋幽回頭看了赤夜一眼,毫不意外的看到他面色上的那絲別扭也看到他將取出一半的油紙包又塞回了懷中,下一刻便聽他道
“咳,小秀才你可別再這么稱呼我”
弋幽:“有事?”
閆秀才深輯一禮“家母深受二位恩惠,囑我報之,還望神醫(yī)再考慮一二”
赤夜聞言又是輕咳兩聲,心想這秀才還真是固執(zhí),他見著弋幽的神色當真覺得入了世的師父連耐心都好了
“好”
“好?!”
“好……”
赤夜和閆秀才一個心中詫異,一個下意識輕聲重復后不可置信的抬頭看著弋幽只見人神色溫和卻也不是玩笑,當下便要跪下,弋幽卻是在人跪了一半的時候伸手攔住了
“你為何讀書?”
閆秀才遲疑了一瞬還是回道
“自然是一朝登科,光耀門楣”
弋幽點點頭道“如此你做一件事,保全自己,為百姓計”
……
溫暖的燭光下,小小的院落中,桌上是一小碟子桂花糕,一杯淡茶,弋幽查看幾張病例,時而寫下新的藥方,赤夜侍在一旁,看弋幽用著桂花糕,心中微覺得可惜,可惜桂花糕涼了。
日子就這樣簡單寧靜的過了一日又一日,漸漸的赤夜也能獨自診脈開藥,這日他直到半夜才將最后一位病患的藥熬好,街道上早已四下無人,他提了盞燈籠走著即使他并不需要
“嘶……”萬賴寂靜下突兀的一聲引起了赤夜注意,尋聲望去,是一條暗僻的小巷,提燈走近赤夜便見一人卷縮在墻角,渾身上下破敗不堪,身上的傷口有新有舊,他將人救回安置在他們臨時坐診的醫(yī)館,(看來是長期習武的),擰了擰手中的帕子,他開始認真檢查傷者的傷口,手臂、腰腹、小腿上的傷比較嚴重血和這肉往外翻出已經開始發(fā)炎,這部分血肉得刮下來待其重新結痂才可,赤夜為難的皺了眉
他還未在人身上下過刀子,他看著那薄如蟬翼的小刀在沸水中煮著,取出新的紗布和止血藥,先給人喂了一劑麻沸湯。
那柄小刀拿在手中,小心地刮掉已經發(fā)炎的血肉,好在未及筋骨,等處理完他的手上和水盆的早已一片血色,簡單清洗了手為人上藥包扎后看了看門外,嘆了口氣,看來今夜是無法回去了,不知道師父會不會擔心而后又失笑搖頭,只是那笑里明顯有些失落。
弋幽清晨到醫(yī)館,讓他回去歇著,赤夜不敢走,替了藥柜后抓藥學童的差,期間赤夜觀弋幽神色無異,期間每當他想說些什么,不是才起了頭就來了新的病人,就是他被患者問著藥怎么熬怎么用。如此一來他便歇了此刻同弋幽解釋的意思,一心鋪在藥方和藥上。等二人空將下來已是午后。
掌柜從院中來,一邊走一邊挽好衣袖,朝他說道“你救的那個人醒了,去看看吧”
赤夜了然卻還是看向身后的弋幽,低垂著頭,問“師父是知道了?”弋幽“來時聽掌柜說起”看他樣子似不自在,是還有其他事?弋幽看向了赤夜
原是師父已經知道了,所以讓他回去休息是真讓他回去休息并不是生了他的氣,赤夜確定了這點再看弋幽看他的眼神,那問詢的意思再明顯不過,遂立即輯禮回道
“嗯,第一次動刀,徒兒莽撞了”
“事急從權,你并未做錯”
赤夜對弋幽淡然到同陌生人般說話的語氣已然習以為常,甚至呆在師父身邊久了,甚至能察覺出許多的安撫鼓勵之意,比如此刻弋幽雖未再多言卻往醫(yī)館后院走去了
赤夜笑了笑邁開兩步在前面帶路“師父,這邊”
弋幽看到床上的病人,檢查了傷口,赤夜處理的很好,但是為何還未醒來的癥狀,脈象正常也未發(fā)熱
“赤夜,用銀針扎他的合谷、三間幾個穴位”赤夜穩(wěn)穩(wěn)的幾針下去,不消片刻人醒了。
男子從昏睡中醒來,覺得渾身上下無不是痛的,腰腹手臂尤甚,眼睛霧蒙蒙的看不清楚,他還在逃命的恐懼中,掙扎著想起來
“別動”
男子被這一聲嚇得不敢動了,他看向了說話的人,赤夜的臉色并不太好,回想剛剛他的語氣雖然嚴厲但是并沒有惡意,再看看周圍確定自己是得救了,聲音嘶啞的先到了謝
赤夜遞過去一杯水問道
“你的傷是怎么回事兒?”
男子心里知道身上的傷是瞞不過醫(yī)者的,但是軍營里的腌臜事還是不要告訴他們,卷進來沒好處,等傷好了逃到沒人認識的地方去,可家中老母……他喝了一口熱水緩了會兒才慢悠悠的道
“我會藏好,等天色徹底暗下來就離開,絕不連累你們”
赤夜本無趕人走的意思,更何況這算是真正意義上他親手診治的第一人,他現(xiàn)在如此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赤夜正想開口,藥鋪掌柜的卻是搶先道
“治病救人從來與別的無關”
弋幽“走吧”
赤夜看向弋幽的方向,她從一旁的座椅上起身,從方才進來她就一直安靜的坐在這里,知道此刻走到赤夜身邊,受傷的男子才發(fā)現(xiàn)這個屋子里有第四個人在
赤夜低眉行了禮,低聲到了句“是”,像是看出赤夜心中所想,弋幽邊走邊道
“你已盡醫(yī)者之本,他若不遵醫(yī)囑一意孤行,從這出去了,丟了這條命,你也管不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