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翻臉不認人
大年三十本應該是喜氣洋洋的日子，蔣梅卻從起床起就開始心不在焉。昨天夜里她躺在炕上睡不著翻來覆去地烙餅，折騰得睡夢中的賀蘭也跟著不消停。
夢中賀蘭又回到了自己上輩子的輝煌時刻，美食城開業(yè)，她作為總經(jīng)理代表全部員工在開業(yè)典禮上向各位領(lǐng)導們宣讀誓詞，誓詞中提到她要將美食城打造成本地明星產(chǎn)業(yè)。
后來經(jīng)過不懈努力，她成功讓美食城成為了本市乃至于本省的地標性餐飲服務企業(yè)?？偣惊剟罱o她一套六十平的小房子，她那一直象征性落在福利院的戶口才總算有地方可以遷出來。
有了自己的戶口本對她來說是件大事，是必須要請客的。于是那天她在自己的小房子里親自下廚宴請同事。夜半宴席散去，她獨自一人捧著戶口本又哭又笑、正品嘗著來之不易的辛苦成果時，一場突如其來的煤氣爆炸卻讓一切都灰飛煙滅。
再一睜眼她就變成了趙傻妮，血跡未干地躺在棺材里，等待被活埋陪葬。
醒來的賀蘭情緒略顯低落，她是個十分務實的人，已經(jīng)許久沒有想起關(guān)于上輩子幸福近在咫尺卻已遠在天涯的事了。
大抵是蔣梅這兩天念叨秦家明命太苦的次數(shù)有些多，所以才讓她也生出些許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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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老太太最終停靈七天，下葬那天風大雪大，葬禮結(jié)束后陳雪華的父親陳炳忠將秦家明悄悄叫去家里，秦家明不出意外的在房間里見到了賀蘭。
“我跟你梅姨的意思一樣，你要是想就留下來，以后跟著我們一起過?！辟R蘭一點也不拖泥帶水，開門見山說道：“不用你管誰同意誰不同意，那些事我來解決?！?p> 秦家明像從前那樣半垂著頭站在那里，這一次卻沒有習慣性抬眼裝可憐，眼皮一開一合，豆大的眼淚珠子便斷線一樣往下掉。
“蘭姐，你和梅姨的心意我心領(lǐng)了，可我已經(jīng)跟我爸說好了，過幾天就跟他走，他在南方開了間雜貨店，我去給他幫忙?！?p> 賀蘭點點頭，沒再多說什么，轉(zhuǎn)身拿出一件嶄新的土黃色棉襖交給他，說道：“這是你梅姨親手給你做的，路上穿吧。”
秦家明接過棉襖緊緊抱在懷里，朝賀蘭深鞠一躬抬腿便要走。
賀蘭及時出聲叫住他，說道：“遇到難處多考慮考慮，實在不行就拍拍自己的良心，問問他?！?p> 秦家明說過幾天才走，豈料第二天陳雪華就將那件蔣梅當初做給秦家明的圍裙送了過來，告訴娘倆秦家明已經(jīng)走了。
蔣梅撫摸著圍裙泣不成聲，好半天才發(fā)覺手感不對，打開圍裙上的拉鏈才發(fā)現(xiàn)，秦家明留了整整兩千塊錢在里面，應該是他賣辣條和薯片攢下來的全部積蓄。
他就這么身無分文又干脆利落地不辭而別。
蔣梅因此病病歪歪一連好幾天，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賀蘭馬上要返回衛(wèi)寧，怕她一個人在家萬一憋出什么毛病來，于是提議讓她跟自己去衛(wèi)寧散散心，蔣梅無可無不可的同意了。
衛(wèi)寧市熱鬧非常，正月十五白天大街上的人群摩肩接踵，夜里一片燈火輝煌，城隍廟前更是寸步難行。
一時失算的賀蘭不得不帶蔣梅找了間茶樓躲著，兩人要了個靠窗的雅座，推開窗外面就是火樹銀花不夜天，比在大街上人擠人好多了。
碧螺春的茶香尚未完全激發(fā)出來，賀蘭就聽到蔣梅激動喊道：“那是不是家明？！”
賀蘭忙探頭往街上看去，樓下滿是五顏六色的帽子和黑漆漆的頭頂，哪里能看到誰是秦家明。
蔣梅失魂落魄說道：“那棉襖看起來跟我做給他那件一樣，興許是看錯了?！?p> 賀蘭肯定她是看錯了，“哪有把棉襖穿在外面的?！痹僬f秦家明都離開一個禮拜了，按時間推算現(xiàn)在怎么也到了目的地，一千多公里呢，坐火車一個來回哪有那么快。
經(jīng)此一事蔣梅便有些意興闌珊，賀蘭待街上人流稍微少些便打車直接帶她回了開發(fā)區(qū)宿舍。
第二天一早賀蘭還在睡夢中辦公室的電話就響了起來，她迷迷糊糊接起來，電話對面是開發(fā)區(qū)保衛(wèi)室，通知她有人要見她。
不用說又是來要贊助的牛鬼蛇神，賀蘭多少有些起床氣，張嘴就說：“不見！大過年的讓他們識相點少給自己找不痛快，惹毛了我別說翻臉不認人！”
賀蘭的威名在開發(fā)區(qū)管委會那里簡直是如雷貫耳，工商局局長親自點名要求特殊照顧的企業(yè)，還批條子給她免費安裝電話、減免房租，以至于保安對她都有些唯唯諾諾，賀蘭這邊一掛電話，那邊保安直接抬手轟人。
賀蘭一個回籠覺直接睡到日上三竿，吃了碗蔣梅做的手搟面，放下碗她嘴巴一抹說道：“咱們?nèi)ヌ彀查T廣場看升旗吧？”現(xiàn)在坐火車半天時間就能到，逛逛街住一夜第二天看完升旗再回來應該還不到晚上。
蔣梅說不想去是假的，哪個中國人不想去BJ看一看，再親眼望一望升旗呢，于是半推半就出了門。
開發(fā)區(qū)里不好打車，賀蘭打算先坐門口的公交車進市區(qū)，然后打車去火車站買票。她正仔細研究公交線路，忽聽身旁的蔣梅說道：“那是不是家明？”
又來了，賀蘭眼神都不給一個，隨口說道：“又是土黃色棉襖外穿?。俊?p> “是！是他！是家明！”蔣梅的嗓音瞬間變得尖銳起來，拔腿便往一個方向跑。
賀蘭愣神的功夫蔣梅恨不得跑出二里地遠，等賀蘭追出去十來米，就見蔣梅坐在地上抱著一個土黃色的身影又哭又笑。
賀蘭傻了一樣站在原地不知道動作，十分想抬手揉一揉自己的眼睛。
秦家明從蔣梅懷里抬起亂糟糟的頭，臉上烏漆嘛黑活像剛從礦洞里爬上來，只有一雙宛如ET的眼睛亮得一如從前。
“蘭姐，我回來了?！鼻丶颐餍χf道，“你咋還翻臉不認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