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伴君伴虎
又是一日晴。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p> 贏缺坐在龍椅上擺了擺手,目光卻時刻不離堂下之人。
很多時候,他絞盡腦汁都想不明白,這位愛卿為什么總要干出些令自己費解的事情。
一如贏缺剛才提起的事情,遭到了對方的強烈反對。
他實在不明白,一個流俗的風塵場所到底有什么好去的?
他遲早要把這風月閣給關了不可!
……
日落之后,宋清歌終于堪堪從案牘勞形中解放出來,正打算出門散心,下人又再次急匆匆地跪在眼前。
“大人,皇上請你入宮相敘?!?p> “嘖。”
清歌頓了頓,卻也別無選擇,只好命人備好車馬,進了皇城。
崇德殿外,內(nèi)侍總管袁綺已等候多時,翹首盼著。
“太傅終于來了,皇上可在里邊等著您呢。”
男人堆笑著湊了上來,聲音陰柔嬌作,令清歌莫名不適。
“辛苦袁總管了?!?p> 當然,基本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進了里堂,入眼便是數(shù)名容貌姣好的男女,扭著曼妙的身姿,在管弦絲竹的合奏下賣力表演。
而在她們正上方的,是無精打采頹坐在龍椅上的贏缺。
看起來,似乎無聊地快要睡著了。
“微臣清歌,參見皇上?!?p> 說著,宋清歌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個跪拜禮。
熟悉的聲音傳入耳朵,贏缺立馬精神起來,作勢便要起身迎接,可剛一抬臀,又遲疑地坐了回去。
‘自己這樣,是不是太過熱情了?’
贏缺不禁在心中自問,可臉上依舊難掩喜色。
“愛卿來了,快快入座。”
“這些人可是朕專程在西域請來的歌妓,知道愛卿平日里向來最愛看這些,這才特地把你請了過來?!?p> 順著贏缺的目光,清歌再次把注意力反到了殿內(nèi)表演的眾人身上。
胡服錦靴,其色各異。
輕巧的薄紗下透著白皙的肌膚,若隱若現(xiàn)的肌肉線條,展現(xiàn)著力量與柔美。顰笑之間,仿佛要把人的魂兒都勾走了。
見清歌似乎很受吸引,贏缺連忙趁勢道。
“倘若愛卿喜歡的話,以后可以隨時來宮里觀賞,就不必在去什么風月閣等風塵之地了。”
“陛下言重了,皇城禁地,微臣怎可輕易出入?!?p> 清歌忙收回目光,臉上帶上幾分認真嚴肅。
聽出清歌意在婉拒,贏缺鳳顏不由得冷了下來,面露不悅。
“君無戲言?!?p> 氣氛冷了下來,絲竹琴瑟的聲音依舊持續(xù),回蕩在空曠的大殿里。
他忍不住向清歌分享喜樂,可對方卻一再拒絕自己,與他保持距離,仿佛自己是什么洪水猛獸般不可接近。
真是……迂腐
清晨簾暮卷輕雨,淡妝梳洗遲。
“皇上,怎么今日如此有興致?”
養(yǎng)心內(nèi)殿,袁綺站在贏缺身側,看著宮婢巧手點綴,忍不住問道。
他可是極少看到這位如此精心地打扮,上一次,還是在跟一陣大臣游園賞花的時候。
“自然是心情不好?!?p> 贏缺淡淡回道,又盯著鏡中的自己瞧了好一會,親自在薄唇上補了點胭脂,這才滿意地起身。
睥睨天下,又萬千風情。
“行了,走吧,上朝?!?p> “喏?!?p> 金鑾殿內(nèi),一眾大臣規(guī)規(guī)矩矩地朝贏缺行了個跪拜之禮,同時高喊萬歲。
然而,這位平日素來不耐繁文縟節(jié)的皇帝,今天卻不知起了什么心思。
“怎么聲音這么小?是諸位愛卿還沒吃飯,又或者,覺得朕這個皇帝當?shù)貌粔蚍Q職?”
贏缺掃視堂下一圈,冷笑道,似在暗諷著什么。
“這……”
此言一出,堂下一眾大臣皆不由得提心吊膽,惶惶不安。
好在,圓滑老道的賀蘭森再次率先帶頭高呼了一次。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見皇上仍不滿意,堂下群臣只好繼續(xù)聲嘶力竭地高喊,直到喉嚨沙啞,贏缺才勉強冷哼一聲。
“平身?!?p> 眾大臣都松了口氣,可沒等安穩(wěn)片刻,贏缺又欽點了幾個小官的名字。
“哦對了,宣義郎方丞、監(jiān)察御史范漓,還有太祝歐陽紅,爾等結黨營私,收受賄賂,罪無可恕。來人,把他們打入大牢,擇日問斬?!?p> 話音剛落,殿外立馬沖進幾個威風矯健的護衛(wèi),不等求饒,三人便已被帶走。
一時間,堂下群臣噤若寒蟬,誰也不知道陛下今天究竟是抽了什么風,前兩天剛打了老虎,今天又連拍幾只蒼蠅。
關鍵是,按照大虞律例,蒼蠅們可罪不至死。
目光巡視而過,群臣皆是一副心驚膽戰(zhàn)的模樣,唯獨一人依舊鎮(zhèn)定自若。
贏缺不禁感到深深的挫敗,仿佛拳頭打到了棉花上。
正要開口時,宋清歌卻主動站了出來。
“皇上,宣義郎等人不過收受小利,實在罪不至死。國無法不立,還請皇上依大虞律例第三章程第七條,三思后再定奪?!?p> “好你個宋清歌,竟敢?guī)椭鴰讉€佞臣說話,我且問你,你可是收了他等什么好處?!”
見清歌仍要頂撞自己,贏缺不禁勃然大怒,恨不得將堂下之人抓起好好懲治一番。
“清歌絕非存有私心,只是宣義郎三人的確罪不至死,還請皇上……”
“閉嘴!這是你的朝堂還是朕的朝堂,是你宋清歌的江山還是朕的江山?朕想怎么處理她們,就怎么處理她們,你再幫腔,朕連你一并押了!”
“陛下!”
清歌還要說些什么,卻見贏缺大手一揮,面色鐵青,徑直離去。
“退朝!”
一聲令下,在場大臣互相對視了幾眼,有幸災樂禍者,亦有同情憂慮者。
總之,這回退朝時,倒是沒人再纏著清歌搭話攀談了。
身處漩渦中心,就連清歌也想不明白贏缺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是自己昨天的一再拒絕惹惱了他嗎?
似乎可能性不大,畢竟堂堂一國之君,怎么可能會為了這點小事就亂發(fā)脾氣,為難自己。
可倘若不是因為此事,那又是為什么呢?
清歌想不明白,索性暫且不再掛惦,收拾好東西便趕往清漪苑。
至少這次,他可不能再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