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們會死嗎
天青長衫,手持折扇??辞鍋砣撕蠼U頗意外道:“是你?什么......子墨!”
蕭子墨含笑道:“又見面了。方才路上我就想著會不會是你,還真是你?!?p> 牢頭丈二的和尚,“二爺認得這姑娘?”
二爺?什么二爺!姜綰雖疑惑倒也沒冒然開口。
蕭子墨看了看她笑道:“沒錯,這姑娘我要帶走,煩請牢頭開門?!?p> “哎呦我的二爺,您就別跟著摻和了!這開門容易,回頭知州大人怪罪下來,小的可如何交代啊!”牢頭一臉為難。
“父親那邊我自會解釋,開門?!?p> 可牢頭依舊沒動,蕭子墨在家的地位不提也罷,他一個小小的牢頭可不敢冒險。“二爺,要不您先知會大人一聲,或者薛姨娘也成。”
蕭子墨聞言臉上笑意驟斂,他緩緩合上折扇目光犀利道:“是少城主命我來接人的,牢頭也不放嗎?”
姜綰默默咽了咽口水,心想:這個子墨和沈未尋一伙的?罷了罷了,總比被關在這鬼地方強!大不了再想法子跑唄。
蕭子墨抬出了城主府,牢頭不敢違逆只得放人。
姜綰跟著蕭子墨又一路回了忘憂閣。走到忘憂閣近處,抬頭發(fā)現沈未尋正站在樓上看著她,姜綰重重嘆了口氣道:“真是冤家。”
“恕在下冒昧,姑娘同沈城主之間是何關系?”蕭子墨忍了一路終于開口。
姜綰扭頭看他,皺著眉頭嘟著嘴:“哎!我不喜歡這里,可他偏要我留在這里,煩死了?!?p> 說著無心聽者有意,蕭子墨眸色漸深,心下狐疑:莫非沈未尋對她......
見到姜綰,沈未尋開口便是:“我就知道,圣靈一脈不出廢物?!?p> “你此話何意?”
沈未尋步步緊逼,“百姓不知,可你卻騙不了我,今日那雷是你引的。”
“我?”姜綰一臉錯愕,這是怎么個說法。
“你當時究竟做了什么?”
此時姜綰正一肚子火氣沒地兒撒?!拔覗|西被他摔壞了,除了生氣還能做什么!”
“生氣?”沈未尋若有所思,“你每次生氣都會引雷嗎?”
“我極少生氣,僅有的那幾次確實天氣不大好。”姜綰說著,顯然也意識到沈未尋的猜測。
兩人對視片刻,沈未尋正色道:“或許你的天賦有跡可循了。若你真能引雷,那族中也必有能布雨之人?!?p> “布雨?可我確實不知......”
“姜姑娘!沈某無意為難你,也絕不會向外人透露你的身份,惟請你救救禹州數十萬百姓。三場大雨,只要降下三場大雨解了如今的困境,我必放你離開,沈某說到做到?!?p> 沈未尋說這話時神色無比鄭重,一雙幽深的眸子仿佛泛起灼人的火焰,竟叫姜綰說不出拒絕的話?!拔以囋嚢伞!彼奶摰馈?p> “沈某替禹州百姓謝姑娘大義!”他拱手深深揖了一禮。
姜綰欲哭無淚:“大義,我還真是大意了!”她不明白,自己怎就平白招惹了一位如此難纏的主兒!
圣靈族非群居族落,她只認得一個阿瀾,阿瀾的天賦是制香,哪里會什么布雨。姜綰思來想去發(fā)現出路還是只有一個——跑!
守衛(wèi)每晚子時一刻輪崗換班,中間有約莫一柱香的空檔時間,是逃走的最佳時機。
夜里,姜綰在被褥里塞了東西佯裝有人后,又從一樓角門跑了。說來也怪,她溜過一次,照理說沈未尋應加強守衛(wèi)才是,可這里竟還留著空子。
姜綰沒空多想,逃出來后借著月光一路朝東跑,好不容易到了東城門,卻傻眼了。城門處有十幾名守城兵執(zhí)勤,哪里出得去!城墻又高,想翻過去除非她生了翅膀。
等天亮再混出去?她正想著忽聽見有人高喊。
“少城主有令!府內有侍婢在逃,自即日起,所有出城者必須嚴加搜查!”那人還在城門貼了畫像,一番操作把姜綰氣樂了。
天亮后,姜綰思量再三又返回城中,都說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她用自己的衣裳換了身粗布麻衣,又改了發(fā)式混跡在祭天場上一眾人之中,心想總會有別的法子。人群中出現一抹紫色身影,是沈未尋!姜綰趕忙低下頭。
“都別跪了!老天爺聽不見的,更不會憐憫我們!”有人絕望地嘶吼。
緊跟著有人出聲,“是啊,三年了,一滴雨都沒下,莊稼都旱死了,是要逼死我們嗎?”
祈雨最后一日百姓明顯焦躁起來,有人帶頭,大家隱忍的情緒漸漸爆發(fā),不約而同將矛頭指向沈未尋。
“你不是城主嗎?你們沈氏一門不是要誓死守城嗎?如今的禹州城就要旱死了,你倒是想想法子?。 ?p> “我們平日里尊你敬你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你能護我們安生嗎!可如今呢,你自己看看禹州城變成什么樣了!”
......
指責聲不絕于耳,沈未尋眉頭緊鎖站在那里一言不發(fā)。
這一刻姜綰些許理解了他的無奈,他想為百姓謀活路卻不得其法。但是可惜,自己也幫不了他。
未免被發(fā)現,姜綰悄悄退出祭天場??蓻]走出多遠就瞧見有小孩暈在路邊,孩子的母親抱著娃哭天喊地。姜綰懂些岐黃之術遂主動上前,竟意外發(fā)現暈倒的是小阿賀。
她搭了搭孩子的脈:“是陽暑之癥,先將孩子帶去陰涼處?!?p> 那婦人顧不得其他,趕忙將孩子抱到不遠處的樹下,沙啞著嗓音央求:“好心的姑娘,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放心,先給孩子喝些水解暑。”
婦人嘴唇囁嚅著:“水?”
“嗯?!苯U邊點,抬眼間瞥見婦人干裂的嘴唇,她愣了愣意識到什么?!澳慵疫h嗎?家中可還有水?”
婦人一臉絕望,“沒了,孩子他爹出城找水,好些天沒回來了,說不定......”她不敢再說下去。
“我去討些!”姜綰說著便起身,卻被婦人拉住。
“別白費力氣了!如今水是稀罕物,要靠人力從數十里外的山里才能勉強運回一些,別說討,出錢都未必換得。”
姜綰不信偏要試試,可周圍人一聽討水都唯恐避之不及。接連碰壁讓她眉頭緊蹙,水都喝不上更別說用藥了,那這孩子豈不是......
“可憐嗎。”身后響起熟悉的嗓音。
姜綰猛地轉身,沈未尋正站在她身后看著,“覺得可憐嗎?姑娘與世隔絕,也該見識下什么叫人間疾苦了?!?p> 說完他上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說地拉她上馬疾馳而去。
城郊
眼前與靈鷲山截然不同的景象震驚了姜綰。烈日炎炎的山間是大片干涸的土地,隨處可見掩面而泣的婦人,扛著鋤頭絕望的男人,背著小竹簍在沙地里挖尋食物的小孩......姜綰站在山坡上,第一次感受到“陽光明媚”四個字的殺傷力。
“他們會死嗎?”她低聲問。
“會?!鄙蛭磳ず敛华q豫?!澳苓\回城的水源有限,等待他們的只會是餓死或者渴死。就像剛才街邊那個小孩一樣?!?p> 阿賀會死?那個仿佛上一刻還在同惡人爭瓦罐的孩子,方才就那么平靜地躺在她面前,毫無生機。
“姑娘久居豐靈之地當是不知,水是民生之本,接連大旱無疑斷了他們的生機。這三年來,有多少百姓餓死、渴死在街頭田地?!鄙蛭磳さ难壑蟹褐狻?p> 話音剛落,姜綰又眼睜睜看著一瘦弱男子昏倒在田間。她下意識向前半步卻又停下,自己能做什么呢?都說圣靈一脈是神族后裔可庇護世人,但她卻什么辦法都沒有,說出來簡直諷刺。
想到這些姜綰只覺眼睛發(fā)澀,心頭涌起一股密密麻麻的潮濕,仿佛有什么東西堵在哪里,叫人喘不過氣。
她默默閉上眼不忍再看,天色也隨之暗了下來,大片大片的烏云在空中翻涌而來,將那耀眼的明媚悉數覆蓋。人們紛紛抬頭,緊張又怯懦地盼著什么。
沈未尋震驚地看向姜綰,只見她雙眸緊閉,眼瞼處肉眼可見地濕潤,并緩緩流出溫潤的液體。
恰在此時,天空飄起了綿綿細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