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打算
日薄西山,初春的風(fēng)裹挾著尚存的冷意落在院子門口的杏樹下,幾瓣杏花吹到了姜葵腳下。
她兩手托腮,坐在堂前,看著天邊氤氳的晚霞。
今日她穿了一身松花色交領(lǐng)襦裙,梳著好看的雙平髻,細(xì)碎的劉海隨風(fēng)微動,一雙杏眸明亮如星。
她本該高興的,因?yàn)樗類劭刺枛|升西落,月亮應(yīng)時而出這些自然美好的景色,可現(xiàn)下她無心欣賞。
不知道為什么,爹娘偷摸給她張羅婚事。
他們以為做的很隱蔽,但其實(shí)她都知道,他們已經(jīng)寫好了庚帖,準(zhǔn)備好了嫁妝,正在找媒婆合八字,只等四月份她十五歲及笄了,就可以把她嫁出去。
可她不想嫁人。
比她大的親哥沒有娶妻,堂姐沒有嫁人,為什么要讓她先嫁?真不像話。
莫不是因?yàn)樗贸詰凶?,對家族崛起沒有一點(diǎn)幫助,所以才把她嫁出去讓她去禍害別人?
可她吃的也不多啊。
早飯一屜小籠包加一碗稀飯,飯后吃個蘋果,午飯一碗米飯配一盤青菜一盤肉,飯后吃根香蕉,晚飯一個饅頭一條魚,飯后吃個蘋果,差不多就這飯量。
當(dāng)然了,零嘴什么的也是少不了的。
但哥哥跟堂姐吃的和她差不多,哥哥還得買書買這買那,堂姐還要買衣服什么的,花銷都不少,沒道理因?yàn)檫@個就把她嫁出去。
而且她也不懶。
她跟堂姐住一屋,她要早起去私塾早讀,她也跟著一起起床,不然去晚了隔壁茶館二樓聽書的好位置就被搶了。聽完書她回來吃飯,然后午休,下午去另一個隔壁的書肆借畫本子,她可沒有買哦,只是借,看個好些天再還回去,吃完晚飯,她練幾招他爹教的防狼拳,扎扎馬步,繞著院子跑幾圈,鍛煉身體,可以說她很勤奮,且作息規(guī)律。
總不能因?yàn)榫驮谶@三個地方玩就說她不學(xué)無術(shù)吧?
又不是她不想去,是他們不讓她走遠(yuǎn)。
長這么大,她去過的最遠(yuǎn)的地方就是爺爺奶奶家,騎驢不到半個時辰。
爺爺奶奶家……
姜葵立時坐正,以拳擊掌,兩眼放光。
對啊!她可以去爺爺奶奶家躲躲,就算爹娘找媒婆合了八字又怎么樣,她人不在,他們是不會在她沒同意的情況下就定親的,這點(diǎn)她十分確定!
姜葵開心了,又托起腦袋,晃啊晃,晚霞好看起來了,連風(fēng)也暖和了。
不知何時,門口站了個書生打扮的少年,身正挺拔,浩然英俊,但眼神里有跟讀書人不一樣的銳利。
姜蒙剛下學(xué)回家,一進(jìn)門就看到自家妹妹坐在門口一會兒噘嘴皺眉,一會兒喜上眉梢,估計是畫本子看多了,腦袋里的故事打結(jié)了。
“咳咳!”
姜葵嚇了一哆嗦,捂著小心臟幽怨道:“哥,你怎么走路都不出聲的?!?p> “是你想的太認(rèn)真,看不到旁人?!?p> 說話間他已走上臺階,邊說邊往屋里走:“又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還是偷吃米糕惹娘生氣了?!?p> “才沒有!”姜葵站起身,皺著鼻子反駁。
姜蒙看她那一觸即怒的樣子,像個小牛犢,寵溺的摸摸腦袋:“走吧,看看你今天練的字怎么樣,是不是還跟螃蟹一樣滿紙爬?!?p> “你寫字才像螃蟹!你跟堂姐有夫子教,我是自己學(xué)著寫,寫成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姜葵一臉驕傲。
姜蒙笑著:“是,葵葵最厲害了,自學(xué)成才。”
到了里屋書房,姜蒙坐下后,放下書本,姜葵背手站在一側(cè),等待審判。
他拿起桌上姜葵今天練的字翻看,點(diǎn)點(diǎn)頭,又搖頭,不解的看向她:“可是有心事?不妨說與為兄?!?p> 都說字如其人,說她寫的像螃蟹夸張了些,只是沒有尋常女子寫的那么婉約精致,還不至于難看。
但今天的字稍顯潦草,有幾個字墨跡過重,顯然是寫字之人心不在焉。
姜葵并不意外自家哥哥能看出來,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面,努嘴不說話。
“被人欺負(fù)了?”姜蒙察覺到她的不對勁,他想了想,她平時就去茶樓和書肆,再遠(yuǎn)的地方就是他們出去的時候帶上她。
姜葵搖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能去茶館書肆,認(rèn)識的人就這么多,誰能欺負(fù)我?!?p> 姜蒙稍稍放下心,他還以為她偷偷跑出去,被人欺負(fù)了呢:“那是因?yàn)槭裁矗窟@扭捏做派可不像你。”
姜葵欲言又止。
姜蒙剛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以她那閱本無數(shù)的性子,鮮少有張不開口的。
莫非……是男女之事?
姜蒙心里忐忑,再有倆月她就及笄了,有些事也慢慢提上日程了。
但她長到這么大,沒跟什么人接觸過,難免被人哄騙了做出后悔的事。
他心中祈禱千萬別是因?yàn)檫@個,溫聲道:“不用怕,說就是,哥給你做主。”
“哥,我想爺爺奶奶了……我想回老家看看他們?!苯煺f道。
姜蒙暗暗松了口氣,彈了她個腦瓜崩:“這有何難?我?guī)闳ケ闶??!?p> 姜葵背起手晃著身子:“那怎么成,你還得去私塾,我怎么能因?yàn)樽约合霠敔斈棠塘司妥屇銕胰??爹娘知道了又要說我。”
姜蒙輕笑:“葵葵長大了,都知道關(guān)心哥哥了。不過啊,你運(yùn)氣好,明天我要去給一位同窗送東西,他家就住在清泉村,順路?!?p> “真的嗎哥?明天就可以去?!”
姜蒙點(diǎn)頭,卻心有不解,他怎么感覺她很激動?
比以往都激動。
“太好了哥!我現(xiàn)在就回屋收拾東西!”
姜葵一溜煙就跑了。
姜蒙眉頭更緊了。
收拾東西?
有這么想嗎?
晚飯時,姜蒙說了明天帶姜葵回老家的事。
“年后不是剛見了嗎,怎么又回去?!?p> 說話的是一個眉鋒目厲的中年男人,身上有習(xí)武之人的冷峻氣息,不怒自威,正是姜楓,姜葵他爹。
“都二月了,兩個月沒見,爺爺奶奶都想我了?!?p> 話一落,坐在姜葵旁邊的姑娘差點(diǎn)噴飯,她穿著一襲藍(lán)衣,挽了個簡單的發(fā)髻,露出光潔的額頭,柳葉眉,瑞鳳眼,一眼看上去就美得動人,笑起來更是漂亮,宛如鮮活的薔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