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坐上馬車，阿桂給葉傾城簡單介紹了二叔父家的人員情況后，便提醒道：“娘子，長安物價高，二爺家中一切從簡，不比江陵，您多擔(dān)待些?！?p> “這是自然?！?p> 葉傾城想著再怎么從簡也應(yīng)該比山寨強。
一眨眼的功夫，馬車便進(jìn)了崇賢坊，過了道永安渠便到了葉府。
葉府大門開在東南側(cè)，高管家一招呼，便跑出來十幾個小丫鬟，個個活潑伶俐。
眾人剛過了影壁，高管家便對郭子維正色道：“郎君，葉府女眷眾多，您是客，請隨我至跨院休息罷?！?p> “勞煩高管家。”
葉傾城見郭子維爽利地應(yīng)了下來，便急匆匆地將他護(hù)在了身后。
反駁道：“誰說他是客，子維是自己人，就安置在我附近好了！”
郭子維故意調(diào)侃她：“這么怕死??？”
葉傾城用胳膊肘狠戳了下郭子維，壓著聲音回：“少廢話，我要有個三長兩短，你也別想留下來！”
高管家眉頭微蹙，又怕得罪了葉傾城，只得照做。
丫鬟們簇?fù)碇~傾城過了垂花門，便見到位英姿颯爽的中年女子正耍著槍。
她挽著利落的發(fā)髻，鬢角處隨意地散落了幾縷碎發(fā)，甚是好看。雖穿得簡單，但難掩貴氣。
傾城猜測她一定就是阿桂口中那出身武將世家的二叔母婉兒了。
聽聞她是為了和二叔父私奔，才不惜與家中斷了往來的，也因此隱去了身份，不再提及自己的姓氏。
婉兒見傾城他們到了，便爽利地將梨花槍背到身后。
“是傾城吧！多年不見，竟出落得這般標(biāo)致了！我都不敢認(rèn)了。”
葉傾城笑得靦腆：“謝二叔母夸贊！”
見郭子維也跟著進(jìn)了來，婉兒眉頭微皺，但又不動聲色地恢復(fù)了和氣：“房間早就給你備好了。南紅，快帶娘子去瞧瞧。有什么缺的盡管開口?！?p> “謝二叔母！”說罷，他們便跟著南紅一起進(jìn)了西廂。
見他們走遠(yuǎn)，婉兒才質(zhì)問起高管家：“怎么回事？”
高管家委屈：“回夫人，傾城娘子不許，極力地護(hù)著。您也瞧見了，二人幾乎是半步不離。二爺和夫人若想成事，恐怕要多下些功夫才行了?！?p> 南紅推開西廂大門，一股木質(zhì)香氣淡淡地飄來，若隱若現(xiàn)。
映入眼簾的是一水的沉香木家具，沉穩(wěn)又雅致，中堂擺著各色瓷器和琉璃，隔斷細(xì)節(jié)處又恰到好處地嵌了些玉石，好不氣派。
葉傾城看著眼前的一切有些癡了。
她在心里暗自嘀咕著，這要是能帶回去就好了，舊貨市場那些老瓷片都價值不菲呢，更別說這完完整整的名家瓷器了，那破琉璃倒差點意思，不過這沉香木家具真是妙極。
葉傾城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正癡笑著，差點被門檻給絆到了。
“娘子，小心！南紅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葉傾城，帶她邁過了門檻。
南紅見傾城滿眼喜色，便又得意地說道：“聽聞娘子獨愛鶴，您往落地花罩里面瞧，這是二爺親自與薛老宰相的門生求來的《雪鶴圖》?！?p> “南邊這間暗房是娘子的寢室，我家清歡娘子聽說您要來，一早就折了桂花在里頭，現(xiàn)在已經(jīng)滿是桂花的香氣了。娘子是有名的才女，北面這間，二爺特意按郎君們的標(biāo)準(zhǔn)，給娘子布置成了書房?！?p> 葉傾城聽了南紅那一大通話什么也沒記住，對《雪鶴圖》也完全不感興趣，只覺得那書房的位置倒是不錯，既與自己的寢室互不干擾，又同在西廂，能有個照應(yīng)，瞬間就起了主意。
“南紅阿姐，辛苦把這改成臥房吧！”
南紅以為自己聽錯了，遲疑道：“娘子，這恐怕……不合規(guī)矩吧?！?p> 葉傾城壓根兒不顧南紅說什么，自顧自地就給丫鬟們都分配了任務(wù)。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這書房就被改造成了間小臥房，然后便將丫鬟們連同南紅一起轟了出去，只留下了阿桂伺候。
葉傾城看不慣房間里的擺件，掏出了自己路上買的一堆破爛貨換了上去。忙得不亦樂乎，擦著汗說道：“郭子維，你那書房我也是要改造改造的！一個好好的房間，竟放著些石頭筆墨，真是無趣至極！”
郭子維還未來得及拒絕，葉傾城就已將一座泥塑的彩色蓮花燭臺拍在了他的桌案上，又讓阿桂在一旁的烏龜式樣的盒子里倒?jié)M了多彩的香料。
葉傾城環(huán)顧一周，不滿地說道：“為了趕路都沒買什么東西，明日定要去西市好好逛逛，將這里好好裝扮一番！”
咚咚咚——
隨著敲門聲傳來的還有葉清歡溫柔的聲音。
“傾城阿姐，我是清歡！我?guī)Я诵╅L安特色的吃食來，現(xiàn)下是否方便？”
葉清歡是二叔父葉祿的獨女，只比葉傾城晚生了半年，從小便在長安長大，聰明乖巧，現(xiàn)下也在牙行里做一些文書工作。
“當(dāng)然方便！”
傾城示意阿桂給清歡開了門。
只見一位面容清麗，一身月白藍(lán)的襦裙，梳著極簡單的雙髻的女子笑盈盈地走了進(jìn)來。
她一身清爽，除了胸前掛著塊和田玉外，便再無其他首飾了。
葉清歡一眼便喜歡上了這位堂姐，她將一小碗酪櫻桃和一碟透花糍擱在桌上，熱情地說道：“傾城阿姐，近日牙行太過忙碌，阿耶直接就在牙行里住下了，所以不能親自來接風(fēng)，這是他特意命人從南泉齋帶回來的點心，你快嘗嘗，看是否合胃口。”
“直接住在牙行了？”葉傾城有些意外。
“是啊，只因圣上不久前新封了貴妃，給了大赦天下的恩典，所以長安近日就涌進(jìn)了好些個黑戶，還有剛從縣獄里放出來的，都是沒什么錢財，又急需住處的主兒，讓人好生頭疼?！?p> “其他牙行都不愿接這種活兒，費力又不討好。但阿耶心善，幾乎來者不拒，結(jié)果就苦了自己。這還不止，店里的牙郎們，像一戶阿兄、徐寧阿姐，也都好幾日沒回過家了?！?p> 葉傾城聽后心里不禁打起了鼓，難不成這二叔父也是個卷王老板，她的命真苦，剛出虎穴又入狼窩。
想到這里，葉傾城哀怨地瞟了一眼郭子維。
正如她所料，一旁的郭子維激動萬分，慷慨激昂地說道：“救濟(jì)難民于水火，葉二爺真是仁義之士！牙行正是缺人手的時候，我們或許能幫上忙。”
郭子維開了口，清歡才注意到竟還有一人。
她略顯慌張：“方才只顧著與阿姐說話，竟未注意到郭郎君也在，可惜這酪櫻桃只捎帶了一碗，真是對不住。”
“沒事兒！他不愛吃酸奶！”葉傾城一邊大大咧咧地回，一邊已經(jīng)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何為酸奶？”清歡疑惑地問道。
郭子維連忙開口解圍，“我平日里不喜甜食，清歡娘子不必介懷?！?p> 清歡看著葉傾城狼吞虎咽的樣子，滿足極了。
寵溺地說道：“傳聞中傾城阿姐強勢又孤僻，是江陵出了名的高冷才女，還是經(jīng)商的奇才?！?p> “今日一見卻和傳聞中的不太相同，阿姐真誠直率，親切得很。傳聞中還說阿姐從不近男色，但我聽聞，此次阿姐為了郭郎君在城門口大鬧金吾衛(wèi)，不惜入獄也要捍衛(wèi)二人情分。不顧世俗眼光，敢作敢為，阿姐真真是與眾不同！”
聽了清歡的一通話，葉傾城差點把那酸酪噴出來。
“清歡吶，傳聞也不可全信。”
葉傾城暗暗思忖起來，經(jīng)商奇才，又不近男色，原主真是太苦了，她可不過這樣的日子……
郭子維則一直暗中觀察著葉清歡。雖然她一臉純真，不像是會寫委托書的雇主，但也萬萬不能大意，必須試她一試。
糾結(jié)再三，他決定先從字跡入手，“清歡娘子，我們明日想去添置些物件，可否簡單畫個路線圖來？”
“子維阿兄你太見外了?！鼻鍤g爽快答應(yīng)，“你們先吃著，我這就去書房畫一個來！”
不料，她剛走進(jìn)書房，便傳來了一聲怒斥。
“這是哪個混賬丫頭干的！怎能將祭器放在我阿姐案臺上！還在這紅絲龜足硯，竟放了這些個西域的劣質(zhì)香料！簡直是暴殄天物！”
“阿桂！快叫人去查！抓到了送到我那去，我定要親自把她趕出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