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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易宮華

第28章 楊家舊事

木易宮華 宓瑀 4140 2024-12-24 23:50:00

  她醒來時天已經(jīng)大亮了,馬車飛快的顛簸著,車廂里沒有其他的人。她不敢出聲音,怕驚動了外面駕車的人。

  嫻兒將自己全身上下檢查了一番,沒有繩索的束縛,也沒有傷到哪里。她輕輕拉開一側(cè)的小窗子,強(qiáng)烈的陽光射進(jìn)車廂甚是刺眼,她緩了緩向外看去,外面竟是一片荒無人煙的田野。

  自己在哪里,綁架她的是什么人,這些都一無所知。她感受到馬車奔馳的速度,對于跳車這個想法是絕對不可能實現(xiàn)得了,即使她跳了也會被發(fā)現(xiàn)。她呆呆的回到最初靠著的地方,有些無措與慌張。

  她傻愣愣地坐了不知道多久,太陽的熱度也在逐漸消退著。馬車漸行漸緩,她這才打起了精神,覺得自己可以逃脫的機(jī)會來了。再次向車窗外探去,馬車前方就是一座城門,門口站了不少的守衛(wèi),她雖看不到城門上的名字,但這守衛(wèi)的服飾還是認(rèn)得的,是大隋軍士的鎧甲。

  此時,她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當(dāng)馬車穿過城門的那一刻,她敲打著車壁,朝車窗外大喊救命。不出所料,她的呼救聲引起了守衛(wèi)們的注意。

  馬車被攔下了,守衛(wèi)命令駕車的人打開車門,嫻兒懸著的心也沉了下來。她趕忙堵在車廂門口,等著車門打開沖出馬車的那一刻??僧?dāng)車門打開的那一刻,她卻傻眼了,開門的不是別人,而是甄逸。

  她愣在了馬車?yán)铮@訝地瞪著大眼睛望著他。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靜,當(dāng)看到她傻傻的樣子時卻驀然失笑了。他笑了,只是淡淡的笑了,但卻極為好看。一旁的守衛(wèi)看到這情景更是費(fèi)解,“你們兩個是什么關(guān)系?”

  “他是我的……”朋友二字還未出口便被甄逸打斷了。

  “夫君。”他說的極為自然,“她是我的新婚妻子,我們這次正是要回娘家省親?!?p>  嫻兒換了一副更加吃驚的神情看向他。連嫻兒自己都不信,更別提守衛(wèi)了。

  “他說的可是真的?”守衛(wèi)問道。她猶豫了片刻未曾回答,再次看向甄逸的眼睛,那眼中是幾分出世深沉與堅定。沒有暗示,沒有心虛,似乎在陳述著一個事實。

  “是!”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承認(rèn),但口卻比心快。或許是因為甄逸做事一向都有著他的道理,她從心底是信任他的。

  “姑娘你不用怕,說實話,是不是他威脅了你?”嫻兒的遲疑守衛(wèi)們都看到眼里,他們似乎仍是不太相信,畢竟剛剛求救的就是她,可還沒過幾秒她就又改口了。

  “我說的是實話……”她回答的很是心虛。

  “那你剛才叫什么!”守衛(wèi)感覺像是被人耍了一般有些惱怒。

  “剛才馬車?yán)镲w進(jìn)來一直蜜蜂,我害怕……”她從未發(fā)自己編謊話也這么不加思索了,同時覺得自己的理由有些許好笑。

  “娘家是哪里的?”守衛(wèi)繼續(xù)追問道。嫻兒心里打起了鼓,畢竟她現(xiàn)在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要是說錯了,方向不對就露餡了。若是被扣留在此,一旦發(fā)現(xiàn)他們與李家有關(guān)聯(lián),那將在劫難逃。畢竟這里仍是朝廷的管轄范圍……

  甄逸看出了她的疑慮,“華陰,大概今天晚上就能到了?!彼卮鸬膹娜莶黄?。聽到‘華陰’二字,嫻兒倒是心頭一緊。

  “姑娘是華陰人?”那語氣中是赤裸裸的質(zhì)疑。那守衛(wèi)喚來仍在一旁站崗的一個男子,“還真是巧了!我這個小兄弟也是華陰人!姑娘是哪家人?說不定兩家還是相識呢!”

  華陰不算太大,街里街坊大家相互認(rèn)識這不足為怪。若是誰家的姑娘嫁人了,這事兒必然會傳遍整個大街小巷。她的的確確是地道的華陰人,華陰是她的老家,那里的一磚一瓦她都很熟悉。但現(xiàn)在的她是薄子嫻,只能是薄子嫻,與華陰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嫻兒緊張的看向甄逸。但他似乎并沒有任何的觸動,依舊是一副冷靜的模樣。她實在是有些看不懂他,他到底是故作平靜,還是真的這么有信心能把自己的話圓回去。

  “內(nèi)子是楊府的人?!闭缫菡f道。嫻兒起初有些驚訝于他的答案,仔細(xì)一想,他不止一兩次來往于這條路上,對華陰有所了解是很正常的事情。再說華陰楊氏自古聞名,從西漢丞相楊敞,西晉的“三楊”,再到當(dāng)今大隋的皇帝,無一不是華陰人。她的祖父,當(dāng)初的觀王楊雄與文帝同族,她亦是皇族遠(yuǎn)親。華陰楊府眾多,這倒不至于引起懷疑。

  那小伙兒看著嫻兒姣好的容顏出了神,“敢問姑娘是哪個楊府的?”他操著一口純正的華陰腔。盡管已經(jīng)知道她已嫁為人婦,但他仍然喚她一聲‘姑娘’。

  “內(nèi)子是楊恭仁楊大人的侄女?!闭缫莸?。

  話一出口,嫻兒的心卻是一陣亂撞,她有些懷疑這到底真的是巧合嗎?楊恭仁的確是她的親叔父……

  最近各地紛爭不斷再加上李家的起義使得這些守將們的警惕性提高了很多,直到嫻兒用華陰口音與那小伙兒交談了幾句他們才肯罷手。

  嫻兒縮回了馬車?yán)铮瑑扇死^續(xù)向前趕路。她有意無意的向甄逸透露出自己的華陰口音是在小時候跟鄰家嬸嬸學(xué)的,甄逸也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在意。

  “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些人為什么抓我?你是怎么把我救出來的?”嫻兒探出車廂坐到甄逸的身邊。馬兒小步向前跑著,帶起了一陣輕風(fēng)。此時此刻,在甄逸眼中她就好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傻女孩,有著問不完的問題。

  “我昨夜睡得不深,聞到了迷香的氣味,方覺那客棧的問題。后來如你所見,與他打斗了起來。脫身之后趕上了將你帶走的馬車?!彼従彽纴?。

  “你怎知那是迷香的味道?那香我也聞到了,感覺與一般的香并無差別呀!”嫻兒充滿求知欲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專注的注視著他。而他的視線卻一直停留在馬車前方的道路上。

  “那香里摻著曼陀羅的氣味!”嫻兒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心想著做大夫的就是懂得多,怪得自己昨晚會突然犯困呢。幸虧甄逸沒有被迷暈,若是他睡過去了,自己現(xiàn)在指不定會在哪里呢……

  “可是他們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呀?”她越來越想不明白了,她與那些人無冤無仇的,抓她做什么。

  “為錢財。”他答道。

  “可是當(dāng)客人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的錢財都不見了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肯定會懷疑是客棧中人所偷的呀!到時候報官,他們可是撈不到一點(diǎn)好處!”嫻兒琢磨著,暗笑他們的愚蠢。她為自己的分析感到小小的自豪,嘴角掛著明朗的笑容。甄逸看在眼中,她的那份純真在他心中萬分可貴,盡管她經(jīng)歷了諸多變故,沉穩(wěn)了許多,但她心中住著的小女孩依然在,她一如當(dāng)年的她。

  “若是女子會被賣到大戶、娼館或者附近的村子給人生孩子,男子直接殺了埋進(jìn)土里,誰還能去官府告他們呢?”他發(fā)覺到她聽完這話的驚訝神情,她沒有做聲下意識的蹭著,向甄逸的方向靠了靠。她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又怎會了解這市井險惡。

  “想不到你竟有那么好的功夫,能將我從那么多賊人的手中就出來!”她與甄逸相處甚久,卻從不知道他會武功。她心里的甄逸一直是那個有著絕美容顏,濟(jì)世救人、溫文爾雅的公子。卻不想他亦是個懂武之人,與人交起手來毫不遜色。

  “那些人只是會些拳腳的尋常百姓,不是習(xí)武之人,所以并不難纏。”他的言語中帶著幾分謙遜,說的平淡自然。但嫻兒卻察覺出了這話中的不妥?!皩こ0傩铡保窗炎约寒?dāng)作是尋常百姓,究竟是他自命不凡,還是他自己并未察覺的不當(dāng)之言。他又似乎毫不猶豫的將自己歸為了習(xí)武之人的行列。

  “甄大哥……”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嗯?!彼麘?yīng)道。

  嫻兒欲言又止了半天,卻還是決定說了出來,“甄大哥,你可是認(rèn)識華陰楊恭仁楊大人?”她實為想試探他一番,覺得有些事情過于巧合了。

  聽了這話,甄逸亦是猶豫了半晌,“認(rèn)識?!?p>  嫻兒想問他是如何與叔父相識的,卻不想他卻自己主動交代了,“七年前觀德王病重,我曾隨師父下山為他醫(yī)治,因此與楊大人相識了。”

  她記得祖父七年前的那場重病,就連長安城最好的大夫都無藥可醫(yī),后來聽說太白山上有一位藥王頗有聲望,叔父便親自去請他。祖父的病果然被醫(yī)好了,家中備下重金以表謝意,卻被他謝絕了。當(dāng)年祖父還看上了人家的愛子,覺得那孩子天資過人將來大有可為,便有意想將他留下日后舉薦他入朝為官以報今日藥王救命之恩??蓻]想到那男孩并不是人家的愛子,而是人家的愛徒。

  人家男孩一心向醫(yī)無意于官場,最終這個提議也就作罷。當(dāng)時她被舅舅接到長安小住了一月順道參加表姐的婚禮,祖父那病來的突然,大家都急成了一團(tuán)也沒人想起去告知她。直到表姐出嫁那日叔父代表楊家來參加婚禮,她方才知曉前段時間竟然發(fā)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后來她隨叔父一道回了華陰,見祖父真的已經(jīng)沒事這才放心下來。祖父與她提起過藥王與他的愛徒,稱贊他們是這世上少有的灑脫,視權(quán)利與金錢如無物。

  她還調(diào)侃祖父,沒想到堂堂大隋觀王也有被人拒絕的一天。祖父還說婉婉是自己的小護(hù)身符,以后要隨時隨地把她帶在身邊,不讓婉婉再離開他了。

  某個小姑娘還撅了噘嘴然后假裝憤憤不平道,祖父是不是以后不打算讓她嫁人了,想讓她學(xué)堂姑姑那樣一輩子留在楊府。老人家覺得十分冤枉連忙解釋,其實留在楊府也不代表一輩子不成婚,招個上門女婿也是可以的。

  藥王那徒兒生的樣貌極好,而且小小年紀(jì)為人謙和有禮,長大后必定是品貌非凡,是這世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男子。他身為大隋宗親位居觀王,將來仕途上可以給予那人很多幫助。即便他不入仕又如何,家族的榮耀有他們男人來守護(hù),他只想自己這個寶貝孫女將來過得幸福美滿。

  小姑娘沒想到祖父竟然是存了這般心思,瞬間羞紅了臉喃喃道,人家現(xiàn)在才只有六歲,祖父怎么這么早就開始操心起她的婚事了呢......

  若是如此說來,甄逸口中的師父便是那位藥王,七年前的甄逸大概也就十三四歲,應(yīng)該就是祖父口中那藥王的愛徒。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她想到此,心中有些不安,甄逸曾來過他們楊府,他會不會知道自己的身份呢。她回憶著當(dāng)年的細(xì)節(jié),她與他是并未見過面的。當(dāng)年他回到華陰時,那師徒二人已經(jīng)離去了。

  后來叔父特地去拜訪過他們,再之后他們與楊家是否還有交集她就不得而知了。這七年來楊家發(fā)生了太多的變故,祖父去世,自己奉皇命進(jìn)宮,父親支持楊玄感造反,叔父又助皇帝平了叛亂,自己被送進(jìn)李府……她欲問卻又不能問,他亦不提當(dāng)年往事。

  這一路上他們談到了甄家與李家的過往,卻與她的猜測大相徑庭。甄李兩家原來并無淵源,一切皆是由大哥建成與甄逸開始。他們兩人相識于靈溪寺,曾一同聽悟圓大師講經(jīng)。若是今日甄逸不提到,她恐怕早已忘了去年曾發(fā)生在那里的事情。

  “宿命輪回”“浮屠即逝”那兩支暗示著她與弗歆有著鳳命的簽,以如今的形勢看來弗歆做皇后倒也不無可能。待到李家入住關(guān)中,李淵便是帝王,李建成是嫡長子將來必承大統(tǒng),弗歆雖不是正妻,但以后的事情又有誰敢說呢……

  然而這一切與她自己又有何干呢!她的“宿命輪回”只是一場出于好奇心的胡鬧罷了,是不能作數(shù)的。傍晚時分他們果真到了華陰縣,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店鋪、熟悉的朱紅色大門……

  馬車緩緩從家門前經(jīng)過,然而她卻只能看看。她知道如今的楊府已經(jīng)不比當(dāng)年,那一家人在一起的熱鬧與幸福早已不在,叔叔們也各為前程,不知道這個家里還剩下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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