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霸道公主
待林溪遠(yuǎn)美美地吃完這碗火腿炒飯,昭陽已經(jīng)靠在她肩頭睡著了。
她放下碗,輕輕松松把少女打橫抱起,送回了房間。
方一出門,就碰上江暄了。
或者說,是他特意在門口等她。
“何事?”
江上長風(fēng)呼嘯,卷得頭頂燈籠嘎吱作響,映在江暄面上,碎影斑駁。
“舍妹今日著實麻煩你了?!?p> 林溪遠(yuǎn)笑了一下:“無妨,昭陽是個可愛的女孩子?!?p> “倒是頭回聽人如此評價她,”江暄頓了頓,“她在宮中橫行霸道,照顧她的嬤嬤宮女很少有超過三個月的,就連大哥見了她,也得避讓三分?!?p> “畢竟是皇帝親自養(yǎng)在身邊的小女兒,千嬌百寵的,有些脾氣也可以理解,她本性并不壞。”
江暄無奈地笑了一下:“你才同她認(rèn)識多久,怎么就被她收買了?”
林溪遠(yuǎn)忽然叉腰湊近:“你執(zhí)意要上船救她的,可不是我哦!”
說完,她又快速移開身子。
只給江暄留下一縷溫暖觸感和幾分悵然若失。
“還有事兒不?我困了?!?p> 江暄從袖子里拿出一張紙,上面繪著一朵花:“你瞧瞧這花?!?p> 林溪遠(yuǎn)接過一看,立時皺起眉頭,上面的圖竟與《百草譜》上繪制的玉羅花如出一轍。
“這是從哪里來的?”
“這是從竇性商人后背紋身上拓下來的?!?p> 江暄繼續(xù)道:“玉羅花是西域緹蘭一族的圣花,所以凡是該族人,從小都會在身體某個部位刻上這朵花?!?p> “難怪非要往公主腳踝上系鈴鐺,咱們這里可沒那習(xí)俗?!?p> 這竇性商人異族特征不明顯,所以一開始林溪遠(yuǎn)也沒看出來。
兩人對視一眼,均意識到此事非同小可。
若只是貪心商人私販鹽鐵獲利,抄家還錢便可,說起來事情并不大。若是異族商人以此鑄造兵器,私相授受,這可是謀反的大罪。
江暄道:“我又寫了一封密信,你一并交給昭陽,讓她帶回宮里,直接面呈父皇?!?p> “外面都說皇帝病得重,有時一連幾日不上朝,到底真的假的?”
江暄嘆了口氣:“父皇這幾年身體確實不如從前了,但沒傳聞?wù)f的那么重。”
林溪遠(yuǎn)環(huán)顧四周無人,忽然低聲道:“你希望皇帝早點(diǎn)死嗎?”
江暄被嚇了一跳,頭差點(diǎn)撞桅桿上去了。
“這里又沒人,別怕?!?p> 江暄笑了一下,眉宇間有幾絲落寞:“還是早點(diǎn)死的好。”
第二日一早,蒙蒙小雨。
大船??慷煽?,林溪遠(yuǎn)率先上了岸,船上的姑娘們依次下來。
她給每人都發(fā)了個包袱,里面放著一件換洗衣物、五日食糧和盤纏,和一張積雪草花箋,囑她們?nèi)粲欣щy可去各地積雪堂求助。
在江上漂泊了三四日,再美的江景也看膩了。
江暄主動留守船上,林溪遠(yuǎn)把身上毒藥拿了一半給他防身,隨后便帶著昭陽逛街去了。
小鎮(zhèn)沿江分布,道路狹窄,人卻不少。
豆腐圓子、豆沙糍粑、酒糟魚、牛肉粉……
時不時有全身銀飾叮咚作響的女子經(jīng)過,此處與皇都物候大為不同,昭陽看著新奇,一會兒功夫,林溪遠(yuǎn)手上就已拎著大包小包了。
鎮(zhèn)上最好的館子便是沿江的云嶺餐館,兩人揀了二樓靠窗的位子坐下。
細(xì)雨如韭,輕柔江風(fēng)拂面。
等上菜期間,忽然從樓梯口跑來一個矮個子華服男人,身后還跟著兩大漢,徑直往她們這桌來。
林溪遠(yuǎn)暗自握緊劍,沒想到這老頭到了昭陽跟前,竟直接跪了下來,磕了兩個響頭。
“哎呦我的昭陽姑奶奶喲,老奴終于找到你了,你快跟老奴回去吧。老爺在家中要急死嘍!”
昭陽往林溪遠(yuǎn)身邊一縮,嬌聲道:“這些人是誰,昭陽不認(rèn)識他們,曦哥哥,昭陽好害怕?!?p> 莫非是什么新型拐賣手段?
可是這老頭一口就道出了昭陽的名字,再看他面白無須,嗓音尖細(xì)。林溪遠(yuǎn)心中已有了幾分計較,拉過昭陽:“你當(dāng)真不認(rèn)識他們?”
“真真兒的。”
老頭欲哭無淚:“老奴都一把年紀(jì)了,大小姐就別折騰老奴了,乖乖同老奴回去吧?!?p> 再說下去簡直是虐待老人了,林溪遠(yuǎn)開始主持公道:“她身上帶了一件證明她身份的掛飾,你若之前伺候她,該知道吧?”
老頭道:“你指的是一塊刻著昭字的玉佩?”
“什么材質(zhì)?”
“翡翠?!?p> 老頭毫不猶豫。
林溪遠(yuǎn)看向昭陽:“我最討厭別人撒謊,你同我說實話?你以前認(rèn)識這人嗎?”
昭陽猶豫片刻,到底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英叔——”
“哎呦,您終于是承認(rèn)了。”
皇帝身邊有兩位貼身伺候的太大監(jiān),一名李芳,二名徐英。
看來這位便是徐英了。
也就公主敢這般使喚他了。
林溪遠(yuǎn)趕忙請李公公坐下。
“昭陽大小姐啊,您到底準(zhǔn)備什么時候回宮?”
昭陽嘴巴一撅:“我還沒玩夠呢!”
“皇城不比這雞不生蛋鳥不拉屎的地方繁華?”
再繁華有的人不在那里……
徐英這才正眼看向林溪遠(yuǎn),果然一清俊小生、眉目生得如畫一般。
昭陽道:“我想要陸曦跟我一起回去,我想要他做駙馬!”
“噗嗤——”
此話一出,差點(diǎn)沒給林溪遠(yuǎn)嗆死。
“不不不不不,在下無意高攀?!?p> “你也高攀不……是老奴失言。”
徐英方說了半句話,就被昭陽潑了一臉?biāo)骸翱傊戧夭桓一厝?,我就不回去?!?p> 林溪遠(yuǎn)開口勸道:“公主可聽聞一句話——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待公主回皇都后,一定會有機(jī)會再見的?!?p> 昭陽才不聽畫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堂堂……要個人都不行嗎?”
徐英下打量了林溪遠(yuǎn)一眼,心想若能讓昭陽老老實實回宮,路上不作妖,把這個男子一同帶上也無妨,說不準(zhǔn)還沒到皇都,昭陽就膩了。
她一向這樣,喜歡來得快,去得更快。
徐英看向林溪遠(yuǎn):“那就勞煩陸公子同咱們一塊回去了?!?p> 他這話可不是請求。
林溪遠(yuǎn)沒工夫跟昭陽在這里玩過家家,也不可能同她回皇都,她都沒那方面功能,要被發(fā)現(xiàn)了,昭陽一氣之下砍了她可怎么辦?
林溪遠(yuǎn)開始打迂回戰(zhàn)術(shù):“這樣吧公主,我們?nèi)€折中的法子,我陪您在此處好好玩三日,三日后,您便乖乖回宮,成嗎?”
昭陽看著她,忽然眼眶紅了。
她活了十五年,頭回意識到,世界上原來有自己得不到的東西,以及她此刻,竟連一句強(qiáng)迫的話語都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