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盜竊
牢獄。
方維安端坐在一旁,從容地回答小吏的審問。
“方維安,你今日是否去過怡紅院?”
“去過,怡紅院里的云香姑娘于我有恩,今日有個小丫鬟來尋我,說云香姑娘身子不適。發(fā)現(xiàn)云香姑娘是中毒之相,便帶她去了濟世堂。”
記錄的那個小吏,面皮白凈,五官青澀,看起來不大,在聽到“有恩”的時候竟忍不住笑出了聲。旁邊留著八字胡子的吏官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有所收斂。
不過倒也新奇,去過青樓的都知道,進去的都是被那些青樓女子稱為“恩客”,哪有反過來的。方維安承得什么恩呢?
八字胡子想了想,還是在這上面畫了個圈。
一番盤問下來,足足過了一個時辰。翻來覆去就那幾個事情,但是他們得從各個角度去問,就怕疑犯說了謊。
幾人問得口干舌燥,握著筆的小吏也笑不出來了,手都在微微抽搐,等來又等,終于得了上司的一句“完事”。他長舒一口氣,心神疲倦,吹了吹紙上的筆墨,只想快快下值去吃頓好的。
誰知交了宗卷,他也不得歇,那些上司們在屋內(nèi)討論了一番,就讓他帶一隊人去找賣柴老伯跟小丫鬟。
他癟了癟嘴,滿臉不清楚,惹得上司扔過來個紙團,才縮著脖子溜了出去,嘴里還在嘟嘟囔囔的。都說人是經(jīng)不住說的,他一出衙府,就剛好碰到遲未晚一行人。
小丫鬟直接拿起鼓槌,擊響了冤情鼓。
“威~武~”
“啪!”
縣令老爺拍響驚堂木,“堂下何人敲愿鼓?”
小丫頭趴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可她不知道,這都是衙役們看她年紀小,都手下留情了。這冤情鼓可不是那么好用的,凡是擊鼓人的都要打上足足二十杖,就是怕有人濫用,什么雞毛蒜皮的事都要找上衙門。
“奴婢是怡紅院的丫鬟翠紅,今日奉主子胭脂之命,因云香媽媽病重去尋方維安方公子。誰知方公子帶著云香媽媽去尋郎中,非讓我拿了云香媽媽的兩錠銀子去付那藥費。”
“奴婢、奴婢害怕媽媽醒了責(zé)怪,認為是我偷了銀錢,這才前來報官?!?p> 又似是怕別人不信,指著跪在一旁瑟瑟發(fā)抖的賣柴老伯說:“當時方公子還在他這里買了柴火,給的就是云香媽媽的碎銀子,上面還有云雀的樣子?!?p> 黃伯連忙從懷里掏出那塊碎銀子,不停地磕頭。
“老身不知啊,不知這是贓物啊。要知道這是贓物,我如何都不會做他的生意啊?!?p> 縣令老爺本就因為方維安頭疼著,誰知鬧了這一出。底下的小吏見他蹙了眉,連忙拿著碎銀獻上去,上面確實有著云雀圖案。
翠紅見自己把方公子交代的都說完了,頓時心里松了口氣。雖然她不知道為什么要方公子要這么敗壞自己的名聲,還把偷錢的事都給攬過去了。
這事跟怡紅院殺人案相關(guān),縣令老爺不免多問了幾句,嚇得黃老流著淚一遍遍訴說著自己怎么接下這個生意的,臉上盡是悔意。
突然,縣令老爺臉色大變,從卷宗中抽出一張來,“你是說,你遇到方維安時,還沒到未時?”
黃伯不知道為何縣令老爺突然變了臉色,顫抖著身子恨聲道:“是啊,快過了未時。那公子跟我打賭,要是沒過未時前送到就再買一擔柴火,這碎銀就是那時給我的。若是過了,我就得還予他家!”
縣令臉色變了又變,底下的小吏也得出了意味。
那青樓女子胭脂可是凌辱致死,仵作上報得可是未時之后死的。這方維安未時之前還在以這黃伯取樂,那這殺人案還有蹊蹺?
縣令老爺跟小吏對了對眼色,翠紅被羈押候?qū)彛S伯被放走了,派了幾人保護著他。更是暗中派出一隊人去把留在醫(yī)館的云香給帶回來,絕不能遭歹人所害。
其實翠紅報的案不至于她被羈押。況且查證醫(yī)館后發(fā)現(xiàn),方維安是身上的銀兩用光了之后,再用云香的銀錢支付藥費。左右都用在她自己身上,說不定等人醒了,就來撈人了,還要怪罪他們多管閑事。
只是這云香的“病”也有蹊蹺,這是被人下了藥!
一切都變得撲朔迷離起來,似乎冥冥之中被人推著走??h令老爺盯著書案的宗卷,理著自己的思緒,一旁的小吏也大氣不敢喘。
牢房。
月光透過窗戶灑在牢房里的干草上,一旁的飯菜邊幾只碩鼠正紅著眼睛啃食著,方維安縮在一旁的角落,一半的臉隱在暗處,更襯得他棱角分明。旁邊牢房里的囚犯見了,伸手想將那碗飯給撈走。
他正靠著墻壁閉目養(yǎng)神,這一天的奔波下來,就剛剛審問時喝了一碗清水,早已饑腸轆轆,疲憊不堪。但他不敢去碰送來的飯菜,那些人不敢在官吏面前下毒,但是現(xiàn)在呢?
“嘭!”
衙役拿著木棍敲響了方維安的牢房,吆喝了一聲便走了,嘴里還嘟囔著“這小子艷福”。
方維安抬眸看去,是腦海里熟悉的樣子,只是眉眼里盡是心疼。他抿了抿嘴,低下了頭,心里罵遲未晚是個傻子。
遲未晚看到方維安身上沒受什么酷刑,心安了不少。蹲下身來,將食盒里的飯菜都擺了出來,她喚道:“公子,多少墊點肚子吧?!?p> 見他不動,她又補了一句:“是江嬸做的,托我送進來。你也知道,她腿腳不好,又憂心于你,我要是將這些都原封不動地帶回去,她怕是擔心壞了?!?p> 方維安這才慢吞吞地走了過來,頭發(fā)被散了下來,披在肩后,比平時看起來多了分好接近,月光照在他的臉上,襯得他皮膚瑩白。
遲未晚一不小心就看癡了。
方維安見到她的眼神,心尖一疼。又來了,又是這個眼神,她到底在透過自己在想誰?
突兀的一聲冷笑,將遲未晚喚回了神,她低眉不語,臉上是遮不住的哀傷。方維安覺得自己的心破了個,大風(fēng)都透過這個洞呼呼地灌進來,暴虐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