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人設
余香香一把推開了阮桃的手。
力氣很大,手上的糖果直接甩飛出去,摔在地上,被糖紙包裹著金燦燦的小太陽直接碎成幾塊。
場面一陣凝滯。
原本大喘氣起伏的身子,都在這時僵住了。
阮桃聳聳肩,直接撿起,強硬的塞在她手里。
埋在頭發(fā)下的手臂猶豫了下,在一陣鼓動之后,細微急速的抖動又出現(xiàn)了,隨之而來的是壓抑到極致的嗚咽聲。
阮桃托著腮幫子認真聽課,指尖不停地旋著筆,太陽從窗戶外照射進來,映她柔軟的發(fā)絲上。
顏卿練習的怎么樣。
他有沒有被欺負?
課間,她將寫好的卷子上交,伸了個懶腰,接下來就是二公了,根據(jù)賽制規(guī)則,是要自己選擇Vocal、Dance、Rap。
她在筆記本上將Dance劃個圈。
但是三公是選擇風格,那時再選Dance會不會好點?萬一這次再匹配到不合適的風格....
雖然我崽什么都做的好。
但怎么忍心讓他做不喜歡的事呢!
哎呀,阮桃頭大的揉了把頭發(fā),之前選秀都怎么選的,我沒經(jīng)驗,顏卿沒接觸過,但是我可以學習前人的經(jīng)驗??!
這些年國際上各種大大小小的選秀辦了得有上百場,等我回去就好好翻翻。
絕對不讓我崽踩坑。
時間就在阮桃學習、走神間飛快流逝,很快,午飯時間到,周圍同學們利索的站起,飛奔食堂搶飯。
目之所及,餓狼猛虎。
阮桃,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只見她蹬腿躥起,等再看她已經(jīng)在樓下了。
班內(nèi)同學無不感嘆,是人否。
偏生高三在最高層,等他們氣喘吁吁趕到食堂,阮桃已經(jīng)撒開膀子吃的正歡。
“不愧之前是練舉重的,吃的真快啊?!?p> 這話被他說的陰陽怪氣。
阮桃頭都沒抬,不聽不聽王八念經(jīng),是軟糯濃郁的紅燒肉不好吃,還是外酥里嫩的炸魚不香?
她夾起炸魚塊一把塞到嘴里,吃的眼睛都瞇了起來,滿臉幸福。
酸言酸語沒把阮桃氣到,反倒自己生了一肚子悶氣。
綴在尾端的余香香羨慕的看著阮桃,她記起來了,之前也是這樣,無論旁人對她的態(tài)度如何,阮桃都能堅持做自己。
哪怕是上一秒嘲諷她壯實的同學需要幫助時,她也能隨手幫她抓起沉重的箱子。
她的內(nèi)心很強大,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一心一意專注于自己。
如果阮桃聽到,她肯定會反駁說她其實也沒有那么不在意,只是有個很好的榜樣外加心大而已。
被人說兩句如何,不痛不癢,雖然心塞,但堵回去就好了!
但是余香香不同,她只是個非常普通甚至心思敏感的十七歲少女,被老師當著全班同學的面用侮辱的語言指著罵。
她整個人都崩潰了,才一個上午,她就變得沉郁,干凈整齊的齊耳短發(fā)遮著眉眼,縮著身子成為了個透明人。
等她磨磨蹭蹭在食堂關門前吃完,走到操場時,正好看見阮桃高吊著一只手,另一只手費勁的拍打籃球。
她兀自躲到了大樹后面,不知怎么,見到她莫名感到很羞愧。
學校幾十年樹齡的大樹都很寬大,可阮桃還是看見了隨風飄揚的衣角。
阮桃很想無視,畢竟她對她冷嘲熱諷了十來天,她又不是什么圣母。
可她真的很在意,錯的人是老師,被怒火集中的人是她自己,可最后栽秧的卻是她。
阮桃莫名有些心虛,猶豫了下,索性不管不顧用籃球砸向樹干。
“喂同學,能幫我把球扔回來嗎——”
余香香頭發(fā)上掛滿了落葉,一臉茫然的從樹后出來,將球扔了過去。
阮桃向上一躍,將籃球抱在懷里,繼續(xù)說道:“來嗎,咱們五個人一起。”
余香香黯淡眼睛亮起來了。
教學樓上,屈子墨抱著胸看著這一幕。
晚自習放學,阮桃拖著疲憊的身子生無可戀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在路過一個岔口時。
一枚石子砸在了她的腳下。
回頭,屈子墨半靠在電線桿上,手里還拿著單詞本,嘴欠的說道:“阮桃,你屬相真不是烏龜?”
井字格暴起在額頭上。
橫他一眼,阮桃捏緊書包帶,眼神警告:“屈子墨,我很累,你別惹我哦?!?p> 說完,氣鼓鼓的走了,屈子墨好笑的跟在她身后。
深海實驗高中在沙鹽區(qū),距離他們住的石鼓區(qū),要坐半小時的公交車。
深海實驗高中是全市最好的學校,原本她從體校退學后是沒資格上的,恰好她受傷的那場比賽校長在場,老頭子哭的稀里嘩啦的,沒過多久,她就去學校報道了。
雖然好,但實在是遠,每天晚自習結束后,他們都要掐著點,趕著坐最后一趟末班車。
雖然阮桃從小學舉重,能一個打三,但阮母還是不放心,特意拜托了樓上的屈子墨晚上跟她一路回來。
屈子墨什么人啊,在發(fā)生那件事之前,一直都是別人家的孩子,成績就沒下過第一名。
阮桃小學和他是同桌,每次成績下來都要被打擊半天,好在初中她就去了體校,吃住都在學校,兩人也漸漸失去了聯(lián)系。
如果不是因為意外,她可能也想不到有一天,她竟然會和屈子墨一同放下學回家。
公交到站了,她率先跳下車,回頭等磨磨唧唧還在弄書包的屈子墨。
她不耐煩,“屈唐僧,你快點。”
屈子墨臉色發(fā)白,他目光躲閃,“你先走吧,我想起我東西落學校了,得回去取?!?p> “?”
阮桃一臉無法理解,“你沒病吧,這是末班車!”
“有什么東西明天上學再說唄,吶,你現(xiàn)在就可以開始倒計時,距離你上學還有10個小時?!?p> 他側(cè)過頭不說話,嘴角緊抿,抓著書包帶的指節(jié)發(fā)白。
阮桃意識到了什么,抬頭看自家樓上方。
果然,原本屬于屈子墨家中的燈光正在不停閃爍,爭吵聲摔打聲響個不停。
她嗓子一下堵住了,嘴巴張合,半響才發(fā)出聲音,“這么多年了,他們還沒消停啊?!?p> “嗯”,他看著來往的車輛,仿佛這樣就能將沉悶絕望和呼嘯的小轎車一起卷走。
在小學畢業(yè)典禮的前一天,因為醉酒撞人潛逃,屈子墨的父親入獄了,屈母變賣了家中所有值錢的物件,可還是差了好大一筆,受害者一家指著這筆錢生計。
迫不得已,屈母借了高利貸,這些年,但凡屈母還錢遲些,債主便上門打鬧。
而整個片區(qū)的人在知道屈家撞死了人后,對他們是避之不及。
而屈子墨,也從那個人人夸贊的天才兒童淪為了別人口中的“那個誰”。
單元樓大門傳來了熟悉的“咚當”的撞擊聲。
她纂住屈子墨的手腕,將他拉到廣告牌后面。
再他詫異的目光中,墊著腳尖,將腦袋用手掰下來。
“你干——”
“噓”,阮桃用手指堵住他的嘴,將他推在黑暗處,他們靠的極近,以至于屈子墨還能聞到她頭發(fā)上的青澀桃子味。
他的臉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
而身后,吊兒郎當從居民樓走出來的花臂大漢,十分惡心的朝街邊“啐”了一口。
掏出手機撥打電話,邊說,三角眼不停的看著周圍,“那小兔崽子沒回來?!?p> 屈子墨眼神微動。
“是,我知道,等他高考那時間堵他去,本金還完了不管利息。”
“他娘的老子又不是圣人?!?p> 頸側(cè)的呼吸沉重了起來。
阮桃無聲的望向天空,G市的空氣質(zhì)量很好,但星點也不是什么時候都能看見的。
但是今天就有,它們散落在夜幕上,點綴著星云。
可是這般好的天氣,卻發(fā)生這般悲傷的事情。
透過她拽的這角衣服,阮桃清醒的感受到少年壓抑顫抖的身子。
“沒找著她,說去外省賺錢去了,格老子的拖十來年,要是當初逼她去坐臺錢早弄回來了?!?p> 屈子墨的腦袋猛的抬起,然后又被阮桃猛的按下。
他掙扎,像只逼入窮途的小獸,嗚咽嘶吼:“你放開我,我要和同歸于盡!”
“別傻,還有半年就要高考了,你不上清北了啊?!?p> “我現(xiàn)在還沒成年”,他啞著聲音說道。
阮桃心里莫名一悸,隨后抬腳,調(diào)動比賽時穩(wěn)健的下盤。
狠狠踩了下去。
運動鞋失去回彈,而屈子墨更是悶哼一聲,整個人縮成一團,抱著腳無聲哀嚎。
“清醒沒”,阮桃抱著胸,“你這天才的腦袋瓜就想出這一招,我看你是真的學傻了?!?p> 她像哄孩子一般拍拍屈子墨腦袋,“你要說以后發(fā)誓成為高利貸的霸道總裁,姐還高看你一眼?!?p> “走吧”,她探頭朝四周張望,“他走了?!?p> 不等屈子墨回話,她一把抓起屈子墨的衣領,將他直接從地上拖起來。
一時不察,直接被鎖喉的屈子墨,臉憋的漲紅,用力拍著阮桃的手。
未果,她力氣賊大,和她抗爭衣領,屈子墨差點當場身亡。
阮桃還是帶著氣的,氣鼓鼓的直接沖入居民樓,“今晚你就住我家,我媽,退役的省級舉重運動員,我爸跆拳道黑段?!?p> 恰好這時,打著電話在外溜達一圈想抓屈子墨的花臂光頭,正好撞見了阮桃拖他進樓的場面。
而阮桃眼睛里能射出小刀,“來一個殺一個,正當防衛(wèi),不坐牢?!?p> 光頭被震的后退一步。
回到了家,阮桃終于放開屈子墨的衣領,“媽,小屈來我們家住一個晚上?!?p> “哎!”
阮母從廚房里出來,看見他也不覺得驚訝,將剛做好的兩晚清湯面放在餐桌上,“小屈,來,熱熱身子?!?p> “謝謝阿姨”,他小口夾起面條,麻油香和濃郁的蔥香鋪面而來,吃下腹中,整個人如墜在地上,他吸了吸鼻子,埋頭大口吃了起來。
都是從小看到大的孩子,阮母也不會說些疑問的話,只安靜的看著兩個孩子大口吃面。
然而,溫馨時光不過一刻便被打碎,阮桃撒開膀子“呼嚕呼嚕”,兩三口干完一碗面。
用紙巾一抹嘴巴,拎起書包躥進房間,“媽,我回房間了。”
阮母一臉無奈,“這孩子,干什么火急火燎的?!?p> 屈子墨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房間里,阮桃倒在床上,掏出藏起的手機,手指飛快劃動打開游戲。
崽,我來了??!
游戲打開來時,顏卿正從廣告布景上下來。
《可愛的你》爆火,無數(shù)廣告商聞風而至,經(jīng)歷過一番價格競爭后。
他們八人全員都被安奈奈酸奶打包到了廣告現(xiàn)場。
本來拍攝廣告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
但是.....為了延續(xù)《可愛的你》的風格,廣告拍攝竟然也拍成了可愛風。
顏卿面無表情的坐在亮粉色的蝴蝶結上,在導演喊“action”的一瞬間,掛上笑容,喊“cut”一瞬間笑容消失。
他很努力,但這,還被導演嫌棄太僵硬。
一個上午下來,他笑的越來越勉強,嘴角的弧度越來越詭異。
導演無奈,給他換了一身衣服,讓他冷著臉站在中央,正好和其他言笑晏晏的成員做對比。
臨時經(jīng)紀人在旁邊看的眉頭緊皺,在休息時將他拉到角落訓話。
“顏卿,你現(xiàn)在的人設是可愛小羊,你要竭盡全力扮演這個性格?!?p> “你未來生活里面鏡頭無處不在,所以你要把生活當成舞臺的延續(xù),你不能冷臉,你要時時刻刻嘴角都掛起,笑?!?p> 他將自己的嘴角往上拉。
說完,也不管顏卿的想法,便自顧自的走了。
獨留顏卿站在原地,沉思,“我的人設什么時候成了可愛小羊了。”
屏幕外的阮桃也在思考,然后,她想到了那件S級金卡。
羊羊少年,限定·魅力值+10分。
嘶,此限定非限制時間的限定?!
而是指限定風格的限定?!
好家伙,罪魁禍首竟然是自己。
她心虛的清了清嗓子。
顏卿聽到聲響,驚喜抬頭,“你來了?!”
“啊,嗯,嗯”,阮桃含糊點頭,借著喝水掩飾心虛。
顏卿向阮桃述說著自己的苦惱,“不想當羊...”
阮桃險些一口水噴出來。
著急忙慌的擦拭著手機,卻見顏卿繼續(xù)說道:“好痛苦啊。”
阮桃一臉贊同,按照那經(jīng)紀人的意思,搞不好顏卿以后都要扮演羊羊少年的風格。
這和滅殺天性有什么區(qū)別!
她也看過新聞,聽說H國那邊要把人設寫在合同里,如果做出違背人設的行為,便要受到公司的嚴厲責罵。
人生不是表演臺。
況且對于一名剛成名的少年來說,扮演一名與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人也太痛苦了。
搞不好抑郁了怎么辦!
阮桃越想越后怕,當即打開電腦開始查找。
“崽你放心,我這就拆了你的人設!”,她神情堅毅,動作堅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