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飛信
白枝神情沮喪地邁過議事廳朱門下高高的門檻,迎著天光,眝目而觀,神諭碑上空一如往常,耀色盡失,仍無召示之象。
“禍之將近啊——”西荒尊老空赤和南荒尊老毛冠異口同聲道,他們搖著頭,一臉無可奈何地走過白枝的身旁。
“禍之將近?”白枝的語氣里有三分自怨自艾,還有七分不甘雌伏。
七百光里,白枝常常質(zhì)問自己,七百光前,在沼溪林,為何會選擇幫助鹿麒麟?是錯信了神諭碑的召示嗎?可荒謬的是鹿麒麟身死靈匿后,這神諭碑卻突然耀色盡失,再無召示之景象,就連他們的兒子鹿天鳴都因此無法承繼鹿王之位!如果當(dāng)初選擇了白卷云,如今或許就不受這靈樹殿的牽制,不用屈服于他們兒子鹿天鳴的七色角,那這四地八荒,他又何懼區(qū)區(qū)半妖?
而今,更荒謬的是四地八荒之首的鹿王殿,無在位鹿王已有五百光,鹿天鳴竟還助那半妖化了形,任其在八荒之地肆意縱行!
如此危機(jī)形勢,鹿天鳴竟還要任其兇險三個月!
白枝搖了搖頭,目光黯淡地走過神諭碑,往東荒殿踱步而去。
看著眾尊老離去的背影,玄雀站在鹿天鳴的身后提醒道:“少爺,尊老們都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p> 鹿天鳴仿佛剛從某種思緒中抽離,繃緊的眼皮突然松懈下來:“去東曲流觴吧?!?p> 議事廳西北方向的東曲流觴園里,假山矗立在庭院中央,層層疊疊的石峰,錯落有致,石峰之間,綠植叢生,與山石相映成趣;山石下,曲水繞亭,潺潺流淌,發(fā)出悅耳的水聲,別有一番曲徑通幽的雅靜。
早一步到達(dá)的普度,正背身駐立于假山之前,若有所思。
“尊老!”鹿天鳴走近后拱手作揖道,“今日謝過!”
普度轉(zhuǎn)過身,連忙扶住鹿天鳴的手臂:“殿下多禮了,你我之間不必如此!”
玄雀與普度目光對碰間,微微點頭,便都心照不宣地跟著鹿天鳴走向了涼亭。
“殿下可有向夜鳴少爺探得麒麟兄的靈冢所在?”走到亭內(nèi),普度示請鹿天鳴先坐。
“未探得?!甭固禅Q坐下后,示意玄雀將萬卷閣中摘錄的飛信呈于普度。
玄雀輕擊雙掌后攤開一片桐葉:“這是白狼王的飛信”,說罷便恭敬地遞到普度的面前。
普度指間劃過桐葉的瞬間,一線紫光掠過葉脈,隨即桐葉透出沙啞低沉的老者之聲。
“吾孫天鳴,久未見面,一晃七百光,不知近來可好?外祖思女心切,還望盡快于西荒白草地一聚,助吾見一眼愛女卷云之靈丹。望速回!”
這沙啞低沉的聲音里藏了太多的怒火與仇恨,雖極力克制,但紫光掠過時,葉脈上湛出的細(xì)密紅光卻已將飛信之中的情緒完全渲染了出來,仿佛白狼王猙獰的面孔正在那細(xì)密的紅光中跳躍。
“何時送達(dá)的?”普度抬眼望向玄雀。
“今日拂曉,西荒空赤尊老養(yǎng)的鳥獸百靈送過來的?!毙笇⑽嗤┤~捧回掌心后雙手合十,只見梧桐葉便瞬間消融于其掌心。
這飛信便算是收閱了。
“看來白狼王蠢蠢欲動了?!逼斩葦烤o眉眼,胸前紫袍上的細(xì)紗有微微的起伏。
回想七百光前,白卷云攜剛出生的鹿天鳴,強(qiáng)闖東荒沼溪林,欲生祭尚未化形的鹿天鳴以強(qiáng)行打開封印,奪取鹿天鳴祖父鹿淵的靈丹。那激烈兇險的場景,普度至今仍心有余悸。
如若不是八荒尊老聯(lián)手鹿麒麟將白卷云的肉身擊殺,只怕當(dāng)時已有五千丈妖氣的她定會借助被封印的靈丹直破萬丈妖氣,成為妖王,撕天裂地,毀掉整個靈樹殿!
“昨夜我觀靈樹殿的景圖,未見西荒白草地的封印有異常,她的靈丹應(yīng)無大礙?!甭固禅Q不愿提及母親白卷云的名諱。
“需盡快找到先王靈冢,取出七色鞭,承繼鹿王之位,使神諭碑重耀于鹿王殿,才能穩(wěn)住異心,保四地八荒安寧!”普度眉頭緊鎖道。
“血月夜,鹿夜鳴的回答并不像是誆騙,他雖化形成功,但五彩角卻化形成了滿頭銀發(fā)。”鹿天鳴陷入回憶時一抹擔(dān)憂閃爍在雙眸,“他應(yīng)該是丟失了一些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