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善如語氣絕對算不上好,連徐靜儀都顯然吃了一驚。
走在前面的徐云宣聞言先回頭看她一眼,才把話給接過去:“善如和靜儀年紀相仿,從前梁將軍夫婦和我爹娘走得近,她跟靜儀又情同姐妹,常來常往,關系自是不錯,持讓覺得有何不妥嗎?”
只是他并不高興。
為梁善如那句亦兄亦友。
他知道梁善如是什么樣的人,當然更明白她打從心底里沒拿他當未來郎婿看待過。
多少個輾轉難眠的夜晚,他無數(shù)次的想究竟要怎么樣才能讓祖母改口。
為此他也去跟父親開過口,可父親仁孝,不肯忤逆祖母心意。
如今再看梁善如心意,一時覺得自己可悲,而她……她至少不會傷心難過,痛苦掙扎的只有他一個人,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但這一切和外人都不相干。
他時常想,有那么一件事,只和他,和善如有關系,是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關系,世上有這樣的牽絆,他其實都覺得很不錯。
偏偏冒出來個裴延舟。
想到此處,徐云宣的神色也變得冷然。
徐靜儀眼看著不對勁,插科打諢道:“還說關系不錯呢!前些天你到我哥哥名下的當鋪去,正好被他撞見,卻說什么也不肯用他的銀子,他好說歹說,讓你來跟我開口都不成,非要把你娘留給你的鐲子當了兌銀子用?!?p> 她拉著梁善如一個勁兒撇嘴,順便發(fā)泄自己的不滿:“你根本沒拿我們當朋友嘛。”
梁善如接過她的話安撫道:“那是兩碼事,人家說親兄弟還要明算賬,況且我一開口就是兩千兩,你有那么多銀子?還不是要去跟老太太或是伯父要,我成什么了?”
裴延舟聽說此事面色稍霽,暗暗記在心里,她手里面是真沒銀子用的,一時要拿兩千兩都得去當鋪想辦法了。
越是如此,長樂侯府那邊欠她的越是分文不少都得歸還了才行。
否則她在銀錢上算的這樣明白,輕易不肯與人開口,將來去了京城,萬一日子過得緊張,肯定要被外面的人看不起。
“我倒沒別的意思,只是方才見你言語間頗親厚,才隨口一問。”場面話裴延舟可太會說了,三言兩語就糊弄過去。
徐云宣憋了一肚子氣撒不了,方才變了臉色都像一拳頭打在棉團上,反而弄得他不上不下。
梁善如不陰不陽的瞟了裴延舟一眼,腳步愈發(fā)放慢,想要和他拉開距離。
裴延舟看在眼里,知她心中不快,眼下胡老夫人的院子近在眼前,不便再說,才把后話一概收了回去。
胡老夫人待裴延舟算得上親厚。
畢竟他優(yōu)秀出色,徐貴妃有這樣的養(yǎng)子,將來對三皇子也是助益。
是以見了他笑得合不攏嘴,連對裴靖行都和顏悅色的慈愛著。
梁善如覺得沒什么意思。
她能理解,但很難尊重體諒。
裴延舟進了屋都不動聲色在觀察她神情,見狀笑意稍斂:“許久不見您,瞧著您身體健朗,等回了京說給娘娘聽,娘娘一定高興?!?p> 胡老夫人誒的一聲:“官家撥了人就住在家里,單照看我一個,我這身子骨哪能不好?等回去了也告訴娘娘,不用總記掛著我?!?p> “娘娘仁孝,時常都要惦記著家里的?!迸嵫又鄞浇锹月陨蠐P,眼神不經(jīng)意掃過徐云宣,“這次來之前進宮見娘娘,她還交代了幾句話,說讓我來了揚州問一問您。
如今家下郎君也大了,親事上您可有議過?
若是有相看好的小娘子,不妨一并告訴娘娘,屆時娘娘賜婚,或是請官家出面賜婚,說出去風光又體面?!?p> 他是故意的!
梁善如一口銀牙幾乎咬碎,目光鋒利的瞪過去,要是能殺人,他此時已經(jīng)千瘡百孔了!
胡老夫人笑容僵在臉上一瞬,眉頭隨之蹙攏,可看他那樣,想他是真不知情,否則何必當著梁善如的面問這話呢?
徐靜儀隱隱覺得不對,裴延舟剛進府門就問哥哥跟善如交情如何,眼下又無端提起哥哥的親事,哪怕是借著姑母的名號提的,她也覺得奇怪。
再說祖母的態(tài)度她多少也知道了,善如還坐在這兒,聽了這些只怕要傷心。
于是她趕在胡老夫人回答之前叫祖母:“您拉著郎君們說話,我跟善如守在這兒怪悶得慌,叫我們出去逛園子吧!等吃午飯時候再過來,我可真坐不住了呀。”
真說起兩家婚事,梁善如待在這里的確尷尬,不光她尷尬,胡老夫人又何嘗不是呢?
活了一輩子,臨了了讓個十幾歲的孩子看穿她骨子里的虛偽自私,她也沒那個臉。
所以當徐靜儀開口鋪臺階,胡老夫人一擺手就叫她帶著梁善如去,這臺階下的再沒那么快。
徐靜儀幾乎拽著梁善如出的門,走遠些后她才拍著胸脯問:“信國公府的這位世子爺唱的是哪一出?你姑母不是知道你和我哥哥……他不知道嗎?”
梁善如斟酌再三,搖了搖頭:“我不清楚,也許他故意給我難堪?!?p> 徐靜儀微訝:“你怎么這樣覺得?”
她仔細回憶著裴延舟的語氣神態(tài),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是要給梁善如難堪,反而是……
她皺著眉,幾乎貼在梁善如身上:“我看他對我哥哥敵意很大,你就沒發(fā)現(xiàn)?”
對梁善如來說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裴延舟不過是怕她和徐云宣真有了什么,會壞了三皇子的計劃。
當著她和徐云宣的面問到老夫人臉上,更加難堪的難道會是徐云宣?
無非讓她認清自己的身份和處境,莫要癡心妄想,然后老老實實跟著回京城,任由他們擺布罷了!
“誰知道他?!绷荷迫缧牡咨馃┰辏@話卻很難同徐靜儀說透,“他知不知道都不重要,究竟想干什么也和我無關,我嘴上叫一聲表哥,實則他和我八竿子打不著,能有什么相干的?理他做什么?!?p> 她無意再繼續(xù)這個話題,怕克制不住的恨意會嚇到徐靜儀,轉了話鋒,含著幾許不舍道:“靜怡,梁家事了,我要跟姑母去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