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自救
玉佩那端的人聲線低醇慵懶：
“師兄，別生氣啊?！?p> “那孩子干擾這個世界太多，我只是讓她收斂一些?！?p> 玄問眉目含霜，盯著玉佩冷冷道：
“我不干涉你的計劃，玄妄?！?p> “但你游戲人間也要有個度?！?p> “將蓮池密鑰給我?！?p> “密鑰啊——”
懸月峰的主殿玉座上松松垮垮倚坐著一個男人的身影。
男人一頭銀發(fā)如瀑披散，細碎瑩爍的珠鏈將耳邊發(fā)松松束起，垂落在他一襲絳紫織金蓮紋的大氅上。
他手肘撐在玉座扶手，支著下巴漫不經(jīng)心道：
“反正秘境還有不到一刻就會自動開啟，屆時他們會自己出來?！?p> “玄妄，”玉佩那頭玄問的聲音怒氣更甚：“你少裝傻，孟千燈現(xiàn)在被你養(yǎng)的金蛟故意糾纏，你擺明是想將她困在蓮池內(nèi)趁機下手！”
“將密鑰拿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p> 男人長睫微垂，把玩著手中一顆內(nèi)蘊蓮花符咒的碎冰紋圓珠。
他好整以暇地瞧著浮在空中的一面水鏡。
水鏡上，正映射著山青色衣袍的少女和金蛟殊死搏斗的畫面。
驀地，他薄唇微揚，勾起一個清淺的弧度：“這樣吧——”
“這密鑰無法隔空傳送，我又一時走不開，就讓我乖徒去送好了?！?p> “……抓緊時間?！毙柪溆驳亓滔乱痪湓?，便切斷了與玄妄這邊的聯(lián)結(jié)。
看著玉佩的光芒驟然消失，玄妄挑了挑眉，喉間溢出一聲低笑：
“看你們一個兩個的，怎么都這么寶貝那孩子……就連我乖徒這個沒心的也為她要死要活?！?p> 玄妄沒有即刻將蓮池密鑰送出，而是繼續(xù)慢悠悠地端詳著那水鏡畫面。
秘鑰他自然會送去，但現(xiàn)在還不到時候。
*
時間一點點流逝，來到了蓮池秘境開啟的時刻。
蓮池有固定的傳出地點，想要出秘境，就必須趕到回廊下。
回廊迸發(fā)出炫彩的流光，通道開啟——
廊下的蕭裴野咬著牙，死死盯著遠處濤濤黑水和瘋狂糾纏的金蛟。
十余個弟子在通道開啟的那刻，就已經(jīng)陸陸續(xù)續(xù)離開了這里。
回廊下只剩蕭裴野和蘇鯉二人。
蕭裴野放不下心將孟千燈一個人丟在這里，最后心一橫，下定決心要回去幫她。
手臂突然被一只柔嫩白皙的手拽住。
“好阿野，離開秘境，就現(xiàn)在?！?p> “……”
蘇鯉唇角噙著笑，看著蕭裴野離去的背影，她沒著急跟著出去，而是側(cè)身望向遠處的虛空，輕喃道：
“千燈姐姐，我本來只是打算跟你玩一玩兒，沒想讓你困在這的?！?p> “可誰讓你惹了天道父親呢？”
“祂執(zhí)意要把你困在這兒，我也愛莫能助啊?！?p> 蘇鯉遙遙望著孟千燈渺小的影子，語氣滿是遺憾：
“我還挺喜歡你的，眼下只能祝你活著從這里出來了?！?p> 說罷，她轉(zhuǎn)身離去，回廊恢復一片死寂。
眼見回廊傳送的光芒愈發(fā)消弱，孟千燈再無心與金蛟周旋。
她掙脫金蛟的長尾，劍意一轉(zhuǎn)，跳上長劍直奔回廊。
孟千燈御劍的速度極快，可就在距回廊不到幾米的時候，脊背突然被一道兇猛的邪氣所襲。
將她猛然拍入洶涌的黑水蓮池。
孟千燈的身體被金蛟的邪氣重創(chuàng)，渾身難使上力，在池中漸漸下沉。
周身甚至還有張著獠牙的怪魚圍來，妄圖啃食她的皮肉。
孟千燈周身驟然生出一層光暈，阻擋了怪魚的攻擊。
還好她還有這層師父設下的護體結(jié)界。
孟千燈抓緊手中的劍，與金蛟周旋這么久，幾乎將她體力耗盡。
在她模糊的視線中，回廊的光芒徹底熄滅——
蓮池秘境的出口，關(guān)閉了。
濃重的疲憊和無力感如潮般向她席卷來，更糟糕的，是金蛟沒想放過她。
眼看縈繞在金蛟身上的邪氣愈來愈近，孟千燈的腦海卻愈發(fā)清明了。
這是一場天道針對她的謀殺。
為什么？
因為她擋了天道女主的路么？因為她干擾了天道偏愛的世界線和劇情？
孟千燈緊咬著下唇，失真的五感將口中腥甜的血氣不斷放大。
“賊老天！”
她眸光狠倔，鎮(zhèn)定地看向金蛟張開的巨口深淵。
周身靈脈發(fā)熱，她將所有靈力都一齊匯聚在了掌心長劍。
長劍如灼燒的藤蔓，瞬間布滿一層幽藍炙熱的異火。
金蛟的深淵巨口將孟千燈整個吞入，可就在下一秒，金蛟的喉部驟然灼燒起明光，亮如白晝。
霎那間，平靜的蓮池水面再度掀起滔天波浪。
“想弄死我——”
“做你的春秋大夢！”
一抹山青攜寒光沖出水面，連帶著金蛟的頭顱，這道渾厚兇猛的劍意直奔向九曲回廊，竟是想要將這關(guān)閉的秘境再硬生生劈出一道路來。
孟千燈單手領著金蛟的頭顱，另一只滲血的手正不斷朝利劍里輸注靈力。
腦海里突然浮現(xiàn)出一段記憶，正是在進入秘境前的那晚，陽塔試煉的場景。
那天晚上，孟千燈不間斷地在不同的秘境里試煉，或兇或險。
晨光破曉時分，她渾身浴血地躺在泥塵之中，感受著體內(nèi)靈力的充盈和生命的鮮活。
“師父，我都這么拼命了，應該能在老天爺手下謀一條生路吧？”
天光大亮，沉默許久的玄真才緩緩說了一句話：
“千燈，你要的生路，向天求不來?！?p> “要自救?！?p> 孟千燈眸光灼灼，掌中劍的力道更深，她低喃著重復：
“自救……我可以自救——”
話落，繞池而筑的九曲回廊頃刻崩塌碎裂，劍尖所指之處，刺目的琉光乍現(xiàn)——
*
刺芒掠眼，孟千燈的五感被猛然放大，陷入短暫的失真感。
直至凌亂的發(fā)絲被微風輕輕吹起，耳畔嘈雜的聲響漸漸清晰。
“她出來了！孟千燈出來了！”
“天啊——她居然用一柄劍硬生生將秘境劈開了一個出口？！”
“我沒看錯吧？她真的……自己闖出來了？”
“沒錯！你看她手上拎著的，就是金蛟蛟首！”
外場觀眾席不約而同地爆發(fā)出強烈的喝彩，這是對一個奇跡誕生的敬畏和贊嘆。
孟千燈怔怔地垂眸看向自己鮮血淋漓的右手……還有左手領著的金蛟。
“我出來了……？”
她輕聲低喃著，似是在驗證這是幻境還是現(xiàn)實。
可下一秒，這副頹敗殆盡的身體便朝著擂臺堅硬的地面直直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