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雨夜
吳成德靠在屋檐下打著瞌睡，耳邊突然一陣嘈雜，他瞇著眼看過去，宮門外似乎有人在爭執(zhí)。
“怎么回事？”
吳成德一甩拂塵，走過來問道。
守門的侍衛(wèi)回道：“吳總管，是壽康宮的宮女想要見皇上?！?p> 吳成德這才定睛看去，他揉了揉眼睛，面前這個跟落湯雞似的人，他盯了半天才想起是誰。
沈苑聲音柔柔的：“吳公公，太后娘娘說身體不適，想請皇上去看一看?！?p> 吳成德清了清嗓子：“皇上這會兒不得空，這樣吧，我叫人請許院判去壽康宮瞧瞧?！?p> 沈苑身上濕漉漉的，她下意識地揪著衣袖，目光哀求：“公公...若是皇上得了空，能不能去一趟...”
她似乎知道自己在胡攪蠻纏，聲音越來越弱，說到最后頭都埋了下去。
吳成德皺眉，有些不耐：“你先回去吧，等皇上忙完了自然會去看太后?！?p> “是.....”沈苑聲音低低的，她退了出去，卻沒離開，只是在御書房外不遠處候著。
天上白光乍現(xiàn)，沉悶的雷聲響起，沈苑打了個寒顫，渾身凍得直哆嗦。
吳成德無意間看到她還沒走，忍不住皺眉。
他略微思索，撐著傘走出去道：“雨這么大還不回去？”
沈苑有些無語心想“我也想啊，這個時候回去，老太婆非殺了我不可”，沈苑尷尬地咬了咬唇瓣：“奴婢...奴婢再等等...”
吳成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見她渾身濕透，裙擺上還都是泥濘，有些恍然。
太后雖說和皇上關(guān)系不好，但也不是沒腦子的人，這個點只是因為身體不適就來請皇上，不像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這宮中不動聲色折磨人的方法有很多，吳成德瞬間就明白了，八成是這宮女哪里惹了太后生氣。
想到那日在梅園，皇上似乎對這小宮女有幾分興致，吳成德便道：“你先去偏殿候著吧，若是皇上得了空，自然會去看太后?！?p> “偏殿？”沈苑忍不住驚呼一聲，隨即趕緊搖頭，“奴婢在這等著便是?！?p> 一陣一陣的雷聲掩蓋住了她的聲音，吳成德見她磨磨蹭蹭的，直接拉著她的胳膊往里走。
御書房的偏殿中燃著炭火，桌上還擺放著熱茶，吳成德見她在門口躊躇著，開口道：“進來吧?！?p> 沈苑覷了眼干凈昂貴的地毯，再看看自己滴著水的裙擺，有些難堪地垂下頭絞著衣擺：“奴婢怕弄臟了.....”
吳成德不說十分了解顧昭延，但伺候他二十多年，六七分的心思還是能猜到的，否則他也不敢自作主張讓沈苑進來。
見她這般拘謹，便道：“無礙，這里本來就是給宮人休息的地方，進來候著吧?！?p> 他說了幾次，沈苑也知再不進去就是太不識好歹了，她這才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走進去。
吳成德還要去御前伺候，便讓她一個人在這等著。
沈苑站在殿中，腳底下的地毯漸漸被水氳濕，她有些局促地想在身上擦一擦手，但衣裳都是濕的，怎么弄都干不了。
身上實在太冷，她便走到暖爐旁，熱氣騰騰的感覺讓人舒適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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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子時，丞相才從御書房出來。
吳成德走進去，便見男人坐在書桌前，還在批閱著奏折。
“皇上可要歇下了？”吳成德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側(cè)，恭聲道，“浴房已經(jīng)備好了熱水，天色已晚，明日還要早朝...”
顧昭延并未抬頭，還是在奏折上洋洋灑灑地落下朱批。
半晌，他才捏了捏眉心，起身往外走去。
吳成德連忙跟上去，見他往寢殿的方向去，突然一拍腦袋，想起了什么。
“皇上，剛才壽康宮來人，說太后娘娘身體不適，想請您過去一趟?！?p> 顧昭延眼中閃過一絲厭煩，聲音沉了些：“太醫(yī)可去了？”
“奴才叫人去請了許院判，只是....”吳成德瞄了一眼他的臉色，斟酌了下才道，“外邊雨太大，奴才便讓那宮女在偏殿候著?！?p> 絲絲縷縷的水汽氤氳在男人面前，他停下了腳步，看向吳成德。
吳成德心下一咯噔，忙道：“奴才是想，若是皇上有事想問她，便留了她下來?！?p> “那日在梅園皇上見過那宮女...”
他話音落下，顧昭延腦海中驀然浮現(xiàn)出一雙動人的眸子。
他轉(zhuǎn)身往偏殿走去。
偏殿中燃著沉水香，霧氣繚繞，顧昭延走進來便看到那女子靠在暖爐旁睡著了。
她很是拘束，靠在暖爐旁，兩只胳膊圈著膝蓋，小臉枕著胳膊，將自己蜷縮成一團。
有些滑稽，但又很乖順。
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那雙澄澈的杏眸緊閉，巴掌大的臉蛋格外蒼白。
吳成德正想出聲，就被男人制止了。
“出去?！?p> 殿門關(guān)上，顧昭延一步步走到沈延面前。
他伸手拂了拂女子緊蹙的柳眉，在觸及她滾燙的額頭時，劍眉緊皺，對著外邊揚聲道：“去傳太醫(yī)?！?p> ————
沈苑睡得很不安穩(wěn)，本身的記憶在她腦海中交錯著，她緊緊抓著胸前的被褥，不斷地囈語：
“不要離開我.....”
“??！”她猛地驚醒。
雨停，窗外已是天光大亮，沈苑坐在榻上迷茫地看著四周，毛毯從身上滑落。
微涼的觸感讓她倏然清醒過來，自己還在御書房的偏殿中！
沈苑趕緊下床，腿上發(fā)軟讓她差點摔倒。
腦袋有些發(fā)疼，她看到一旁放著熱水，連忙走過去梳洗。
銅盆前放著一面銅鏡，沈苑看著鏡中的自己，眉目如畫，只是臉色有些蒼白。
沈苑一直知道原主長得美，只是人人都惋惜這樣一副樣貌居然在一個卑微的宮女身上。
更何況在宮中，這樣的容貌也許不是福氣，而是禍害。
她垂下眼瞼，心里似乎有什么東西要破土而出。
憑什么自己的命運只能由著旁人去安排？難道不能為自己爭一爭嗎？
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換了，她不由得呼吸亂了些，在這御書房，能讓人給她換衣服還讓她留宿一晚的，只有圣上。
草草洗漱了一番，沈苑就推開門走了出去。
吳成德看見她出來，臉色比昨夜似乎客氣了些，笑著道：“醒了？”
“吳公公...”沈苑有些尷尬地扯了扯衣擺，“奴婢昨夜...”
她其實想問她怎么睡到榻上去了，身上的衣服也換了....
吳成德笑得褶子都皺起來了：“你昨夜發(fā)燒，皇上請了太醫(yī)來給你看，順便叫宮女給你換了身干凈衣服?！?p> 沈苑猛地掐緊了手心。
“皇上在御書房等著，既然醒了就過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