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百山腰脊處,有座祭祖的神女廟,為納塔族駐守,求姻緣特別靈。
納塔族為古羌人遷徙后裔,擁有自己語言文字和宗教信仰。
常年生活在雪峰山野,自有一種不畏死的剛烈性格。
相傳有一對男女,不滿父母包辦婚姻,盛裝打扮后,選擇一顆大樹雙雙自縊。
納塔族人相信,他們死后,會去往第三國度,屆時神女會在風中迎接。
司機降下一半車窗,指向遠處一線山脈,“你看,那處火紅的樹,就是他們殉情的地方?!?p> 車行駛在高架橋上,初冬凜冽的寒風,卷著細碎的雪沫子,從窗外撲進來,迷了陳挽的眼。
她將凌亂的發(fā)絲捋到耳后,抬眸望去。
雪色群山如月光般向下潑,那團簇的野火花橫腰斬斷,烈烈揚揚格外醒目。
“上面全掛著祈福條,細細密密的,都說那是月老牽的紅線?!?p> “100對情侶里,有99對能成。”
他說得神乎其神,讓陳挽睜大眼,驚呼,“真這么神?”
司機哈哈大笑:“還能騙你不成,我兒子就在那遇到了我兒媳,現(xiàn)在夫妻恩愛,還抱了大胖孫子?!?p> 姜時漾配合著輕笑,“看來不得不去一趟了?!?p> 司機特別熱情,“閨女們有男朋友嗎?”
“我有。”姜時漾沖陳挽眨眼,“但這位沒有?!?p> “我遠房親戚的兒子,在樺林派出所工作,納塔族人,長得人高馬大,相貌也俊,推給你認識?”
陳挽羞紅臉,正想拒絕,哪知姜時漾一口應(yīng)下。
“好呀,叔叔,我姐妹年紀小,害羞,麻煩你把他微信推給我唄?!?p> 陳挽:???
沒想到她答應(yīng)得這么快,陳挽滿臉懵逼。
“好嘞,我這孩子,是警校出身。你們放一萬個心,人品那是杠杠的?!?p> 司機把手機遞給他,姜時漾喜滋滋掃了碼。
“這位警官怎么稱呼?”
“段北,北方的北。”
一路聽她陪司機閑聊,車程也不那么難熬了。
陳挽轉(zhuǎn)頭,欣賞窗外美景。
玉百山海拔高1528米,如一柄劍直插入云端。
云流環(huán)繞的雪巔、湛藍澄澈的天空,藍白交匯的霧塊之間,美得仿若世界盡頭。
她出生在樺林,但八歲前大部分時光,都在京北度過。
對于樺林的一切,都是如此陌生。
這里沒有夜上海的燈紅酒綠,沒有深圳的摩天高樓,更沒有西南山城的魔幻神秘。
只有一片愈發(fā)蒼涼、蕭索、厚重的土地。
“叔,這里以前不是有很多工廠嗎?”
“早搬走咯?!?p> 為了發(fā)展旅游行業(yè),市政府頒發(fā)紅字文件,要求原先的支柱行業(yè),所有鋼鐵廠和化工廠搬遷。
似是一夕之間,煙囪和廠房被拆卸,天空不再被煙塵遮蓋。空氣里彌漫的原油和工業(yè)廢料的氣味,也隨著翻涌的氣流消散。
司機難得嘆氣,“年輕人都跑去外地咯?!?p> 樺林的變化,是每個本地人的心疙瘩。
生長于斯,親眼見證著,原本欣欣向榮的城市,卻在如日中天時隱入塵埃。
下了車,司機和她們惜別。
“一定要去那個神廟看看啊,就算不求姻緣,風景也是一絕?!?p> “行嘞,叔?!?p> 等車離去,陳挽才問:“時漾姐,你怎么要加那位警察的微信?”
“你傻啊。”姜時漾屈指,敲她的額頭,“我們是來辦正事的,能和本地警方聯(lián)系,肯定能獲取到旁人無法觸及的內(nèi)幕消息。”
陳挽豁然開朗,覺得她說得頗有道理。
“那…你能推給我嗎?”
…
姜時漾在美團上訂的雙床房,樺林大學(xué)對面的民宿,是一棟由灰石磚砌成的三層小樓。
許是旅游淡季,生意冷清,沒多少客人,前門早早上了鎖。
姜時漾臨時打電話給前臺,聽到那邊有嘈雜的說話聲,還有自動麻將機洗牌的聲音。
老板說話含糊,“密碼是7731,你們先進去。我馬上就來,老妹別急啊?!?p> 兩人坐在招待處的小沙發(fā),等了足足一個半小時,才姍姍來遲了個彪形大漢。
“不好意思啊,實在是路上堵車,耽擱了時間?!?p> 姜時漾雖有脾氣,礙于他的態(tài)度,不好發(fā)作。
“先辦理入住吧?!?p> “好嘞,麻煩兩位把身份證給我?!?p> 老板慢條斯理填入信息,時不時用下流的眼光打量她們,這讓陳挽感到很不舒服。
她催促道:“還沒好嗎?”
“別急嘛,最近信號不太好,總是加載不出來?!?p> 老板給她們展示空白的頁面,又重新翻看兩人的身份證。
“喲,還是從京北來的。”
閔虹區(qū),均價四萬一平,一看就是有錢人。
老板有意無意掃視兩人的穿著。
玫瑰金鉆石手鐲、瓏鑲的單肩包、加拿大鵝羽絨服、Ugg的雪地靴…
“來這旅游嗎?還是來看望熟人?”
姜時漾忍無可忍,“要不我給你開個熱點?”
前后折騰近十分鐘,老板才把入住手續(xù)辦好,“你們的房間在3樓,需要我?guī)兔Π嵝欣顔幔俊?p> 姜時漾一把奪過鑰匙,冷冰冰地回絕道:“不需要。”
雖然比不得高檔酒店,房間意外很干凈,設(shè)施配套齊全。
姜時漾覺得還行,勉強能接受。
陳挽卻敏銳發(fā)現(xiàn)端倪,民宿用的是老式的電子鎖,鎖頭滑溜,又沒有安裝防盜鏈。
回想起那道粘在她們身上,渾濁不懷好意的視線,陳挽先將門反鎖,又把行李箱拖到門口,兩個箱子摞到一起,嚴嚴實實堵著門。
確保有人闖入時,不至于連個聲響都聽不到。
奔波一整天,兩人都有些累了。
姜時漾熬出了黑眼圈,在廁所忙得兵荒馬亂,各種抗老美白精華齊齊上陣。
總之,將能用的都用上了。
陳挽洗漱完出來,姜時漾還躺在床上敷面膜。
一對比,她有些慚愧,感嘆自己活得太粗糙。
“時漾姐,我們明天先去哪?”
“按照我發(fā)你的名單,先去走訪當年在廣和集團工作過的員工?!?p> “那我再整理一下訪談內(nèi)容?!?p> “行,別忙太晚啊。休整好,明天才是真正的戰(zhàn)場?!?p> 姜時漾說完,困得打了個哈欠,眼神都渙散得杳遠幾分。
陳挽打開電腦,插入U盤,安靜的房間里,回蕩著手指敲擊鍵盤聲。
將準備的問題匯總好,看了眼時間,已是深夜十一點。
陳挽揉了揉酸麻的脊背,合上電腦。
耳邊倏忽傳來一陣窸窣的輕響。
嚓—擦擦—嚓—擦擦,富有節(jié)律般韻動。
像是昆蟲肢節(jié)的刮擦聲,被黑夜的寂靜無限放大,格外悚栗。
先前那點困意蕩然無存,陳挽渾身被冰冷的知覺入侵,仿佛有條蛇鉆入她的脊背。
“時漾姐,你有聽到什么聲音嗎?”
陳挽環(huán)顧四周,奇怪的是,并未發(fā)現(xiàn)有任何不妥。
姜時漾的確是累了,蒙頭睡得很沉。
“時漾姐。”
陳挽拔高聲線,又喊了一聲。
異響戛然而止,這回,陳挽確定,聲音就是從門外傳來的。
她輕輕挪到門口,不知不覺間,手上竟冒出了細汗。
門自然是不敢開的。
陳挽屏住呼吸,小心翼翼貼近,只見鎖頭處卡入一張硬紙片。
他想撬鎖!

咕咕兔子王
這個事情告訴我們,出門在外不要輕易露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