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因為我心儀郡主”
她叫江蝶心,生得唇紅齒白,一雙眼精明又活躍,笑起來有如林間小鹿般雀躍靈俏。
江蝶心說她只是和裴子深同村的鄉(xiāng)親,孤苦無依才不得不依附裴子深,是兄妹而已,并沒有男女之情。
但是……
溫南枝不傻。
她看得見裴子深看江蝶心時眼底的柔情,也看得見江蝶心挽著裴子深胳膊叫哥哥時的笑容里有幾分真心。
但裴子深面對她的責問……
只有一個回答:“你別口不擇言傷了蝶心,她臉皮薄,何況她救過我的命,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虧你是王府之女,竟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
溫南枝懂啊。
她當然懂。
江蝶心救過他,所以他能全心全意回報一份不摻任何虛情假意的愛。
怎么她溫南枝順著他的心意,一路提拔裴子深做了新科狀元,就成了挾恩圖報了呢?
裴子深的涌泉相報怎么就不給她了呢?
所以,夢醒了,就都算了吧,裴子深愛對誰涌泉相報就去報吧,她沒直接殺了裴子深就已經(jīng)算是夠可以了。
否則,她身為臨安王的女兒,唯一的荀安郡主,哪怕殺裴子深和他的江蝶心千百十遍也都是合情合理的。
溫南枝看著眼前裴子深的委屈和絕望,突然又有點想笑。
他在委屈什么?真好笑。
“裴子深……”
溫南枝的嗓音很軟,哪怕在沒有撒嬌的時候聽起來也嬌軟如蜜,現(xiàn)在混雜著夕陽的殘光,卻像是唯一能撫慰裴子深如無底深淵般絕望的存在。
從她口中念出自己的名字,裴子深從沒覺得如此動聽過。
像是中了什么咒似的,裴子深的一腔思緒全被這三個字牽著走了。
他抬頭,帶著欣喜和期待的和溫南枝對視:“郡主……?”
溫南枝的臉上多了幾分難掩的笑意。
那微笑掛在她精致嬌軟的小臉上,讓她看起來如同一只狡黠的小狐貍,卻在此時此刻讓裴子深像是看到了黎明的曙光似的,呼吸都不再平穩(wěn)。
但溫南枝作為驕縱的壞心小郡主,其實只不過是又冒出來了一個折磨裴子深的新點子罷了。
溫南枝從軟轎上起身。
金銀絲的衣裙在夕陽光下更顯璀璨奪目,襯得她像一朵嬌媚綻放的花。
裴子深的目光追隨著溫南枝的身影,直到她在自己面前站定。
溫南枝的視線平靜的在他身上游走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查探,尖銳得讓裴子深感覺自己好像被剝光了示眾一般難堪。
好像在她面前,自己只不過是一塊等待被挑選的豬肉一樣。
溫南枝看了好一會兒,才朝著裴子深松松垮垮的衣襟伸出了手。
不等裴子深回神,溫南枝就只用一根食指把他藏在懷里的九連環(huán)挑了出來。
那是她任性扔到水里的那個。
裴子深居然真的撿回來了。
溫南枝細眉微微皺起,這才注意到他濕漉漉的衣袍下擺,泡了河水的衣服到現(xiàn)在都還沒干,濕噠噠的貼在裴子深的腿上,水漬把他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泡得發(fā)了白。
她眉頭頓時皺更緊。
這是什么苦肉計嗎?
說實話,裴子深屬實生了一副好皮囊,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占為己有,狠狠蹂躪,尤其是他木著臉板板正正的說他富貴不能淫的時候……
讓溫南枝恨不得不顧禮法狠狠蹂躪他。
但也正因為如此,溫南枝已經(jīng)吃過被裴子深“男色”所害的苦了,這一回發(fā)誓再不可能只因為他的皮囊而心軟。
尤其是知道裴子深很擅長利用他的皮囊達成目的的手段。
溫南枝現(xiàn)在有些摸不清楚裴子深黏上來的目的……究竟是還想做新科狀元,還是單純的求她原諒。
她站在原地,覺得有些迷惑,看看手里的九連環(huán),又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時候跪在地上了的裴子深。
“為什么又撿回來。”
在一段沉默后,裴子深聽見溫南枝這么問。
明明是問句,卻聽起來毫無感情。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溫南枝的身上,不敢放過她任何一個表情變化,現(xiàn)在太陽馬上就要徹底落山,烏墨色的天壓著最后一抹微光,就像此刻溫南枝的態(tài)度和神情一樣。
晦暗不明,壓迫感十足。
“因為我心儀郡主,不敢玷污,只敢悄悄撿回來郡主丟棄的玩具,祈求上蒼有朝一日郡主還愿意看它一眼時,它還能伴隨郡主左右?!?p> 裴子深說完就垂下了眼睛,他怕看見溫南枝冷漠嘲弄的神情。
但比起溫南枝的回答,不遠處站著伺候郡主的眠雪和醒葉則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目光中讀到了驚訝。
這人還真喜歡上她們郡主了?。?!
這要讓王爺和王妃娘娘知道了可就出大事了!
眠雪除了詫異,更多的還是疑惑,她怎么感覺這個裴子深和郡主……好像不是第一次見面似的?
不說郡主對他那莫名針鋒相對的敵意,這個裴子深對郡主哈巴狗兒一樣的態(tài)度更是古怪!
可她和醒葉日日夜夜伺候郡主從不離身,這是頭一回離京,從未聽說過郡主熟識的人里有個叫裴子深的。
真是怪極了!
只不過兩人都是丫頭,在這事兒上沒有她們能插嘴的份。
眠雪和醒葉幾乎是不約而同的,把目光同時投向溫南枝,想從自家郡主的表情里讀出更多。
但是……
對于裴子深這番深情的傾吐,溫南枝只是看了他一眼。
裴子深沒聽到溫南枝口中吐出什么冷漠的話,光是這一點點細微的反應,就讓他忍不住心臟雀躍起來。
她……
她其實沒有那么討厭自己的,對吧?
只要再繼續(xù)贖罪,他們還是有機會破鏡重圓的。
裴子深自己堅定了自己的念頭,喜不自勝的抬眼去看溫南枝。
卻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毫不猶豫的抬步朝著不遠處搭灶做飯的護衛(wèi)們走了過去。
而她卻沒有扔掉那個被她嫌棄不干凈了的九連環(huán)。
裴子深又驚又喜,連身上的痛也不管,連忙撩袍起身,亦步亦趨的在溫南枝身后跟上:“郡主……”
溫南枝卻頭也沒回,只有一道帶著不滿的慍怒聲:“眠雪,醒葉!”
這一聲嬌喝幾乎讓眠雪和醒葉兩個人如遭雷劈一般,瞬間從旁觀看戲的狀態(tài)抽離,立刻朝著裴子深圍了上來。
“大膽狂徒!還不止步?”
“竟敢對郡主說這樣的不要臉皮的話,你也配肖想郡主?!”
眠雪和醒葉雙雙擋在裴子深面前,讓他無法前進半步,你一言我一語的狠狠在裴子深心口捅刀子。
溫南枝背對著三個人,唇角微微上揚,垂眸瞥了一眼掌心的九連環(huán)。
行啊,裴子深。
敢說這話,就要敢接受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