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滾!
說實在的,她心里其實是不愿意接受阿嶼的錢的,但命運似乎總在不經意間將她推向與前世相似的軌跡。
明嶼聞言,眉頭微微蹙起,眼中滿是擔憂:“你一個人去,真的可以嗎?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符流念連忙擺了擺手,笑容中帶著一絲勉強:“真的不用,明嶼。我自己能處理好的,你不用擔心?!?p> 盡管符流念這么說,但明嶼心中的憂慮并未消散:“那你一定要小心行事,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記得立刻聯系我?!?p> 第二天清晨,陽光還未完全驅散夜色,符流念便已悄然出門。
她來到了高利貸放貸人的據點——一個陰暗潮濕、仿佛被歲月遺忘的小房間。這里彌漫著霉味和令人窒息的煙味,空氣中充滿了壓抑與不安。
符流念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仿佛要跳出胸膛。她的手心濕漉漉的,全是冷汗。
她緊緊攥著裝錢的袋子,指關節(jié)因用力而泛起了白色。
放貸人坐在一張破舊的桌子后,嘴里叼著一根煙,煙霧繚繞中,他的眼神陰鷙而狡黠。
他斜睨著符流念,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喲,終于舍得來還錢了?我還以為你要當老賴,打算一輩子躲著我們呢!”
“要不是你以前還算守信用,我們早就找上門去了?!?p> 符流念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加鎮(zhèn)定:“我不會逃避的,這是我的債務?!?p> 她鼓起勇氣,走上前,將手中的錢袋子遞了過去:“這是欠款,您數數看?!?p> 放貸人冷笑一聲,猛地從符流念手中奪過裝滿錢的袋子。
他將袋子傾倒,錢幣如流水般傾瀉在桌面上,隨即開始一張一張,緩慢而刻意地數著那些紙幣。
他的眼神,像是深淵中的貪婪之火,燃燒著對金錢無盡的渴望。
每數一張,他都會刻意停頓,目光在符流念身上流轉,那是一種無聲的折磨,仿佛在說:“看,這就是你的代價?!?p> 符流念站在那里,雙眼緊鎖,如同被定格的畫面,她的目光緊緊追隨著放貸人的每一個動作,心中五味雜陳。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拉長,每一秒的流逝都如同刀割般漫長。
終于,放貸人完成了他的“儀式”,他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那笑容里藏著得意與不屑:“算你這丫頭識相,錢倒是沒錯?!?p> 言罷,他從抽屜深處抽出那份沉甸甸的債務合同,在符流念眼前晃了晃,那動作充滿了戲謔與挑釁。
“吶,拿去吧?!彼麡O不情愿地將合同遞出。
符流念顫抖著手接過合同,每一個字都仔細核對,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jié)。
確認無誤后,她剛準備轉身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放貸人的聲音卻如鬼魅般再次響起:“等等!”
這一聲,讓符流念的身體瞬間僵住,她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仿佛即將面臨另一場風暴。
放貸人卻慢悠悠地說道:“以后別再找我們借錢,不是每次都這么好運的!”
這句話,既是警告也是威脅,讓符流念不禁打了個寒顫。
她點頭應允,沒有片刻停留,快步走出那扇仿佛隔絕了兩個世界的門。
一出門,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仿佛要將肺里的濁氣全部排出,那一刻,她感覺如釋重負,卻又滿心蒼涼。
第一時間,她撥通了明嶼的電話,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阿嶼,錢還上了,我也拿回了債務合同。但是你卡里面的錢都……”
明嶼在電話的另一端,清晰地捕捉到符流念話語中的釋然,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氣,仿佛心中的一塊巨石落了地。
“真的沒關系,那筆錢對我來說,其實并沒有想象中那么重要?!鄙倌甑脑捳Z中帶著幾分輕松,隨即又添上一抹笑意,調侃道,“不過話說回來,這可是你第一次用這么親密的方式稱呼我呢?!?p> 符流念聞言,嘴角也不自覺地勾起一抹弧度,笑聲透過話筒,溫暖而清晰:“那以后,我就這樣叫你吧。”
電話這頭,明嶼能感覺到符流念話語中的真摯與喜悅,他的心情也隨之變得更加明媚。
聽著那熟悉而又略帶羞澀的聲音,符流念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仿佛冬日里的一縷陽光,溫柔而愜意。
其實,她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在心里默默呼喚他的,只是不知為何,每當想要說出口時,總會覺得有一絲別扭和羞澀,于是總是習慣性地用“阿嶼”這個略顯正式的名字來代替。
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明嶼的心情格外愉悅,他提議道:“既然如此,那你現在就趕緊回家好好休息吧。對了,明天有沒有空?想不想和我一起去看場電影?”
符流念微微一愣,隨即心中涌起一陣期待。她想了想,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好啊,那我們明天見?!?p> 符流念推開門,一股混雜著酒精與沉悶氣息的風猛地撲面而來,她皺了皺眉,目光迅速鎖定了客廳中的那一幕——父親符志強,如同被歲月遺忘的雕像,癱軟在沙發(fā)上,周身被一層濃厚的酒氣包裹。
那雙曾經閃爍著精明的眼睛,此刻卻迷離而空洞,仿佛被生活的重壓榨干了所有的光芒。
地上,空酒瓶橫七豎八,宛如戰(zhàn)敗士兵遺落的武器,無聲訴說著一場又一場無聲的戰(zhàn)役。
符志強的面容,在酒精與時間的雙重侵蝕下,變得異常滄桑,胡茬胡亂生長,如同被遺忘的野草,頭發(fā)油膩,失去了往日的整潔與活力。
記憶中的那個高大身影,如今卻如此脆弱而陌生。符流念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緊。
她緩緩走近,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了自己忐忑不安的心跳上。
“爸,別再喝了!”她輕聲卻堅定地說,試圖從父親緊握的手中奪回那即將成為又一場宿醉開端的酒瓶。
然而,回應她的,是符志強醉眼迷離中的怒視,那雙眼里,憤怒與不甘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別管老子,小兔崽子!你懂個屁!”話語間,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與絕望的掙扎。
符志強掙扎著站起身,腳步踉蹌,仿佛每一步都在與地心引力做著徒勞的抗爭。他伸手欲再取一瓶酒,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既有憤怒的火焰,也有對現狀的執(zhí)拗與不甘。
符流念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深吸一口氣,聲音因情緒的波動而略顯顫抖:“爸,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天天賭博,這個家都要被你毀了!”
這句話,既是兒子的懇求,也是對現實的控訴。
這話如同一把鋒利的刀,精準無誤地刺中了符志強的軟肋。
他像是被點燃的爆竹,瞬間暴跳如雷,用力拍打著桌子,桌上的雜物隨之跳躍,散落一地,發(fā)出清脆而刺耳的聲響。
“我怎么了?我辛辛苦苦在外面奔波,還不是想多賺點錢,讓咱們家過上好日子!你個不知好歹的東西,敢教訓起老子來了!”
符流念敏捷地一側身,巧妙地躲開了符志強那如狂風驟雨般揮舞過來的巴掌。
她的眼中,憤怒與無奈交織成一片復雜的情緒海洋,仿佛隨時都會決堤。
“爸,你真的覺得賭博能賺到錢嗎?”符流念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卻異常堅定,“你看看咱們家現在,已經欠下了一屁股債,全都是因為你!你從來都不聽勸,只知道一味地蠻干,這樣下去,我們這個家遲早要散的??!”
符志強瞪大了眼睛,眼珠子仿佛要撐破眼眶,他顫抖的手指直指符流念的鼻子,聲音如同雷鳴般在狹小的空間里回蕩。
“你懂什么?我這只是運氣不好!下次,下次我一定能把本錢都贏回來!我的事情,用不著你來插手!”
符流念看著面前這個執(zhí)迷不悟的父親,心中的希望如同熄滅的燭火,只剩下無盡的黑暗與寒冷。
“爸,我今天已經把高利貸的錢還上了。我求求你,別再賭了,咱們好好過日子行不行?只要一家人齊心協(xié)力,總會找到出路的。”
符志強聽到這話,動作微微一頓,但隨即又像是泄了氣的皮球般坐了回去。
他拿起桌上的酒瓶,繼續(xù)往嘴里灌著那辛辣的液體,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著。
“還上了又怎樣?老子想賭就賭,你管不著!這個家我說了算,你個小毛孩子,懂什么!”
符流念的眼眶漸漸泛紅,聲音也變得嘶啞起來。
“爸,你知道嗎?只要你不再賭,咱們一起努力,生活總會好起來的。為什么你就不能為這個家,為我想一想呢?”
“難道在你的心里,除了賭博,就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了嗎?”
然而,符志強卻像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對符流念的哀求充耳不聞。
他只是不停地喝著酒,嘴里罵罵咧咧的,仿佛整個世界都在與他作對。
那模樣,既可憐又可恨。
符流念終于心灰意冷,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痛苦都咽下。
“好,這是我最后一次勸你。既如此,下次你再欠債,不要再來找我了?!闭f完這句話,她轉身回到了房間。
第二天清晨,當第一縷陽光悄悄探進屋內,符流念緩緩睜開眼。
她輕輕掀開被子,踱步至客廳,卻發(fā)現符志強早已醒來。
他孤獨地坐在沙發(fā)上,低垂著頭,手指間夾著一支燃著的香煙,煙霧繚繞間,那張滄桑的臉龐更添了幾分沉重。
整個房間仿佛被一層薄薄的霧靄籠罩,空氣中彌漫著煙草特有的辛辣與苦澀。
符流念心中一緊,腳步不由自主地放慢,她緩緩走近,聲音輕柔得如同春日里的一縷微風:“你還好嗎?”
這句話,滿載著她對父親深深的關切與憂慮。
符志強聞言,猛地抬起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眸里,憤怒與不滿如同火山般噴涌而出。
他狠狠地瞪了符流念一眼,語氣里滿是冷漠與不屑:“少來這套虛情假意的,老子好得很!用不著你操心!”
言罷,他又低下頭,狠狠地吸了一口煙,仿佛要將所有的煩惱都隨著煙霧一同吐出。
符流念無奈地嘆了口氣,那聲嘆息,沉重而悠長,滿載著對父親的不解與失望。
她轉身欲走,就在這時,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打破了室內沉悶的氛圍。
屏幕上閃爍著的,是明嶼的名字。
“念念,我在電影院門口等你哦?!彪娫捘穷^,明嶼的聲音溫柔而充滿期待,仿佛能驅散一切陰霾。
符流念看了一眼仍舊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父親,輕聲說道:“我出去了?!?p> 符志強聞言,只是哼了一聲,語氣中滿是不耐煩:“趕緊滾!別在我面前礙眼!”
符流念:……
電影院門口,明嶼已經等候多時。他的身影在夕陽的余暉中顯得格外溫暖,看到符流念的身影,他的臉上立刻綻放出如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念念,你來啦?!?p> 他迎上前去,輕輕地拍了拍符流念的腦袋,那動作里充滿了寵溺與呵護。
符流念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試圖掩飾內心的波瀾。
然而,她眼神中的憂慮,卻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即便是最細微的觀察者也無法忽視。
明嶼捕捉到了這一點,關切地問道:“怎么了念念?看你心情不太好?!?p> 符流念搖了搖頭,笑容里多了幾分堅定:“沒什么,別操心我了,去看電影吧?!?p> 她不想讓明嶼擔心,更不想將自己的煩惱傳遞給他。
明嶼深深地看著符流念,那雙溫柔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
他知道符流念在強裝無事,但也沒有繼續(xù)追問。他只是輕輕握住符流念的手,溫柔而堅定地說道:“念念,不管有什么事,我都在你身邊?!?p> 符流念心中仿佛被一股溫柔的暖流輕輕拂過,卻仍舊選擇了沉默,沒有將心底的秘密向明嶼和盤托出。
她勉強擠出一抹微笑,提議道:“真的,我挺好的,我們不如去看場電影吧?!?p> 兩人并肩步入影廳,尋得位置緩緩坐下。
隨著電影開場,周遭的光線逐漸黯淡,唯有銀幕上斑斕的光影在無聲地跳躍,編織出一幕幕夢幻般的場景。
符流念努力讓自己的目光膠著于銀幕之上,試圖將所有的心事與煩惱都淹沒在那光怪陸離的世界里。然而,家中的瑣事如同陰影般,依舊在她的心頭徘徊不去。
相比之下,明嶼的目光卻總是不經意間從屏幕上滑落,轉而溫柔地落在符流念的側臉上。
在那微弱的光線下,她的輪廓被勾勒得格外柔和,宛如一幅精致的畫卷,讓明嶼的心中不禁泛起層層細膩的漣漪。
他輕嘆一聲,終究還是不忍打破這份難得的寧靜與和諧。
電影的情節(jié)愈發(fā)引人入勝,可符流念的心思卻如同斷了線的風箏,飄忽不定,難以安定。
她偶爾抬頭望向銀幕,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絲難以言喻的迷茫與憂郁。
明嶼終于忍不住,低聲喚道:“念念,你若是心里還有事,這電影怕是也看不痛快了。”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關切與擔憂。
符流念輕輕咬了咬嘴唇,似乎在猶豫著什么。
片刻的沉默后,她終于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阿嶼,等看完這部電影,我再與你說,好嗎?”
明嶼聞言,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他不再追問,只是默默地陪在符流念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