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向如此就是對的嗎
話音未落郭氏先驚道:“阿月……”
“阿月!”
蕭一銘緊跟著皺眉,“她不妥,你說兩句趕走,以后不許上門就是了,何必鬧大?!?p> 老爺夫人態(tài)度曖昧,一眾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好動。
“父親母親仁善,念著親戚一場要留臉面,但許姨母實在過分,如此大逆不道之人若不處置,我蕭家還有什么規(guī)矩可言?”
郭氏勸道:“她一向如此……”
“一向如此就是對的嗎?”蕭時月厲聲道,“父親,許姨母挑撥在先,犯上在后,若再如此放任,大姐姐嫁去霍家能有平安日子過嗎?”
蕭一銘一怔。
蕭時月又壓低聲:“有這位姨母在,日后大姐姐在霍家定會生事,若令霍家與我們生分了,關鍵時刻,霍大將軍倒向誰就不好說了?!?p> 是了,什么宅門齷齪都是小事,若是這一層出了錯,那便是關乎家族命運的大事,不得不防。
“來人!”蕭一銘咳了一聲,“聽六姑娘的,掌嘴!”
許姨母登時傻了,下人們將她團團圍起,幾個手粗的仆婦更是兇悍極了,摁得她動彈不得。
“姐夫!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是擔心錦兒的嫁妝太單薄去了婆家受欺負,沒想其他??!”她急了,“錦兒,你替姨母說句話啊!”
“且慢!”蕭時錦蹙眉,“父親,姨母是我母親的親妹妹不會害我,她讀書不多不懂那些彎彎繞,六妹妹何必扣那些帽子給她,你記恨父親偏心想泄私憤,那就沖我來好了,對長輩動手,于你的聲譽難道是好事?”
蕭時月和蕭時錦雖互看不順眼但極少正面交鋒,今次是頭一遭,她驚覺,這位總喜歡藏在暗處的姐姐并非只有虛偽,顯然,她相當了解她,話不多但句句扎在要害,若是上輩子的她,定會被拿捏。
可見,這位姨母如此能說會道,多半是蕭時錦教的。
眼見蕭一銘又要猶豫,蕭時月道:“我剛才說了那樣多,大姐姐倒是一句也沒聽進去,怪道先前宮中飲宴大姐去了那么多回,見遍了王孫公子也招不來一位登門提親,虛長我四歲,著眼卻如此之小,翻來覆去只知計較細枝末節(jié),我愈發(fā)覺得,有這姨母在你身邊嚼舌根,于你是大患。”
“你!”
蕭時月懶得再辯,喝道:“還等什么,堵住嘴,拖下去!”
半夏得令,當即拿出帕子塞進許姨母的嘴里,世界瞬間安靜。
蕭時錦搶不過仆婦們,許姨母到底被拖到一旁,老媽媽的孫女不等她站穩(wěn)便抽出一根細細的竹條,干脆果斷照著許姨母的左臉就是一下。
啪!
清脆而響亮。
許姨母叫喊不得,疼的泣涕橫流也發(fā)不出聲,只能嗚嗚,在這靜謐的院落里,聽得滲人。
蕭時錦望著姨母又不好再求情,只能含淚:“我乏了,我要回房休息?!?p> 心愛的女兒垂淚,蕭一銘又心疼了,他溫聲道:“好,你回去休息,嫁妝的事……”
“嫁妝的事,我以為,不該增合該減?!?p> “阿月!”
蕭一銘猛地回頭,震怒不已,“鬧夠了沒有!”
“父親,我哪里鬧了?!?p> “你大姐姐擔憂未來有什么錯,她女兒家不計較這個計較什么,怎么就著眼小了,以為誰都和你似的,男兒一般喜歡在外頭野,鬧出一身的閑言碎語給我們蕭家抹黑!是,你出息了,但仍是我蕭家的女兒,對長姐發(fā)號施令成什么體統(tǒng)?”他頓了頓,自覺和緩了語氣,“左右那長舌婦你打了,氣也該消了,你大姐姐嫁得風光,于你于蕭家沒什么壞處,你母親都很體諒?!?p> 郭氏應聲:“對,我體諒。”
又來了,她之前不愿與蕭時錦起沖突,除了各種掣肘外,更多的是,在蕭家,不論多努力,吃虧的永遠是她,說破嘴皮也好,費心盡力也罷,她的父親永遠偏心,從不給她哪怕一絲公平,而母親又怯懦,打著愛她為她好的名義,摁著她屈服認輸。
次數(shù)多了,傷心多了,便也散了那份爭執(zhí)的心。
重來一世,再次面對這般場面,蕭時月克制不住的心酸,若不是家里窒息,她又何必總往外跑。
打臉的聲音仍在繼續(xù),蕭時月看到蕭時錦那藏在凄然背后,挑釁的眼神。
她冷哼一聲:“我不體諒?!?p> 蕭時月直視蕭時錦。
“大姐姐這樁婚事,從定親開始鬧,鬧到了現(xiàn)在,我不日便要入宮,若是不處理徹底我心有掛礙,在宮里也會睡不著?!?p> 蕭一銘側身上前,擋住蕭時錦。
“你要處理什么?”
“許姨母固然是多嘴的長舌婦,但大姐識人不清,屢屢讓她來鬧我母親也是不敬尊長,難道不該罰?”
她森然道,“您疼她,我亦敬她,正是因為敬姐姐,我才要告訴姐姐,出得這蕭家的門,可沒人會再像我母親似的那么寬仁和善,你未來婆婆霍夫人再溫柔,治家也是出了名的嚴謹,父親,到時她在霍家惹事,您也要沖去擋在她身前嗎?”
“這……”
“你憑什么咬定我去了霍家會惹事,我們蕭家最愛惹事的不是六妹妹你嗎?”
“瞧,一不小心就禍從口出了?!?p> 蕭時月冷笑,“大姐姐,你說惹事是指惹來了登基的皇帝嗎?”
又一個大棒子砸下,蕭時錦懵了,火爆脾氣的蕭時月什么時候這么會在嘴上挖坑了?
這一棒子同樣打在了蕭一銘頭上,畢竟他才剛指責完她喜歡在外頭野,還好她沒反問他一句,為了未來皇帝野有什么錯?
他撇著嘴:“你好大威風,開口閉口圣上掛在嘴上,耀武揚威,沒一點世家小姐的沉穩(wěn),春燕,這就是你教出的女兒!”
郭氏一抖,垂下頭。
蕭時月反倒揚起下巴:“天底下能做皇后的少之又少,這威風是我憑本事掙得,為什么不耍?”
“父親,大姐姐的嫁妝單子你看過嗎,假如看過,便該知道她的嫁妝已經(jīng)比肩縣主直奔公主,您只是個祭酒,蕭家亦不是當年昌盛的世家,這般風光不僭越嗎?傳出去,誰不說一句,蕭家因為仗著新皇恩寵無法無天,您前兒進宮的心思不就全白費了?”
蕭一銘即將噴發(fā)的火氣被兜頭澆滅。
那顆偏到不能再偏的心,因著家族榮辱以及自身安危不得不再次擺正,他喘了幾口氣道:“……那你說,要怎么罰?”
“簡單,嫁妝單子上不合規(guī)的東西該刪就刪,比照父親同僚的標準即可。”
蕭時錦急著要說話,卻見蕭一銘手一擺:“好?!?p> “還有?!?p> “還有?”
“大姐姐因為此等小事鬧得一家子不安寧,合該道歉,和父親道歉,和我母親道歉,余下的時間需得抄經(jīng)百遍,好好修身,管家之權也該立刻交出?!?p> “蕭時月!”蕭時錦忍無可忍,“你以什么身份處置我?”
蕭時月微微一笑,半點不猶豫。
“耀武揚威的準皇后?!?p> “你還沒進宮呢!”
“正是因為沒進宮,六姑娘才這般體貼,若是進了宮,她與大姑娘您可就是君臣了,這……為人臣者如此藐視當朝皇后,當庭杖斃都是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