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兩不是小數(shù)目,周雪想破了頭,也沒想到該如何解決。
她思來想去,最終決定去一趟京城。
既然這銀子是給趙仕成花了,那趙仕成把錢還給她,不也是理所當(dāng)然的么?
打定了主意還不能立刻走。
攬月閣雖說剩下的人不少,但是沒有能主事的。
劉婆子和李婆子年紀(jì)大了,操心不得。
小豆子不過十四歲,雖然機(jī)靈懂事,但到底沒什么閱歷,再加上平日里還要帶著平平、安安、快快、樂樂、歡歡、喜喜六個妹妹,已經(jīng)忙的不可開交了。
張旺右腿被人打斷過,行動不便,媚娘慧娘還有春紅,三個人七八歲就被賣到攬月閣,在攬月閣里待了一輩子,遇到急事怕是要抓瞎。
若是平日里還好,大家相互幫襯著,總能過去。
但現(xiàn)在還有個滿春樓的紅媽媽虎視眈眈,周雪是一點都不敢掉以輕心。
京墨身上的傷還沒好全,周雪計劃著等她好全了,將攬月閣暫時托付給她看顧,自己再離開。
只是在離開之前,周雪還有件事要跟京墨說……
養(yǎng)傷這兩天,京墨已經(jīng)跟攬月閣的人都混熟了。
周雪捏著信封來找她的時候,剛滿八歲的小丫頭喜喜正捏著一朵花往京墨頭上插。
“喜喜,你先出去,姐姐找京墨姐姐有事情?!?p> 喜喜乖巧的點點頭,邁著小碎步出去找其他小伙伴了。
京墨十分喜歡這六個小豆芽菜。
這些小孩子跟上一世的她一樣,都是被家里人拋棄的孩子。
但她們又是幸運的,雖然被家人賣了,但賣到了攬月閣這么一個有人情味的地方。
這里雖然是花樓,但京墨能夠看出來,這幾個小丫頭日子過得還不錯,她們都保留了一份孩子特有的單純。
目送喜喜離開,京墨稍微一使勁,從趴著的姿勢換成側(cè)躺。
“怎么啦小東家?”
攬月閣上下都叫周雪小東家,京墨也就跟著這么喊了。
“你拿的什么?”
周雪沒說話,她將房門、窗戶都關(guān)好后,將手中的信封遞給京墨。
“這是你來之前,一個護(hù)衛(wèi)打扮的人送來的,說是你的身契。”
京墨接過信封,將信封拆開,信封中是疊好的身契和一個路引。
她取出那一張薄薄的身契,展開。
周雪繼續(xù)往下說。
“這個身契不對勁。”
京墨已經(jīng)告訴了攬月閣的大家她“失憶”的事情,怕京墨不明白,周雪講的很細(xì)。
“一般來講,身契分為白契和紅契,你這個身契是紅契?!?p> 京墨點頭:“這個我知道,白契是咱們自己私底下按手印的,紅契是蓋了官府紅章的。”
周雪:“對。像你這樣被貶罰的,身契需要從原家族那里轉(zhuǎn)出,轉(zhuǎn)到新主人名下?!?p> “身契上出來除了會記錄你的籍貫、姓名、身份背景和來源外,還會注明你被貶罰的因由、期限,以及你在新主人家的身份之類的信息。”
“這個身契需要過官府,所以除了原家族和新主人的私章之外,還會有個縣衙的章?!?p> “但你瞧你的身契……”
周雪的手指從寫著籍貫兩個字的地方劃到寫著被罰因由的地方。
“你原本的身份寫的是光祿寺少卿家的一等丫鬟,被發(fā)賣的理由是客前失儀?!?p> “咱們先不說瞧你這摸樣,更像是大戶人家養(yǎng)出來的貴女,就說這章,他蓋得也不對?!?p> “我早些年在我娘那里見到過光祿寺少卿的章,蓋出來不長這個模樣。”
“你既然被貶賣到攬月閣,那你的身契上該蓋的就是云縣的章,但這章蓋的也不是咱們云縣的章?!?p> 周雪表情嚴(yán)肅,“你這身契怕是假的?!?p> 京墨拿著手上的假身契,腦子麻了。
這叫什么事啊,好好一個良民重生成賤籍就算了,現(xiàn)在居然發(fā)現(xiàn)自己很有可能是流民黑戶?
籍貫信息不對,這個路引十有八九也有問題。
周雪心疼的看著這幾天天天躺在床上,好不容易養(yǎng)的氣色稍微好了點的京墨。
“你這得罪的人可夠狠的,若是你的路引有問題,就算你是不失憶,有朝一日你好不容易賺夠了贖身錢,從我這里得了自由,拿著路引想離開云縣,恐怕還會被抓起來……”
“到時候一查,發(fā)現(xiàn)你的戶籍也有問題,你恐怕免不了牢獄之災(zāi)……再加上你這姿色……一旦入了獄……”
周雪說著,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太狠了……”
京墨目光在周雪拿來的路引和身契上打了個轉(zhuǎn),眼神微暗。
雖然她不是原主,但感受到這么赤裸裸的惡意,還是心驚憤怒。
她這具身子瞧著也不過就是十五六歲的姑娘,細(xì)皮嫩肉的,能得罪誰得罪的這么狠?
不止把人扔到這么破爛的花樓,還在身契和路引上動手腳……
這是不把人逼死不罷休啊!
默默將這筆仇記下,京墨反倒安慰起周雪。
“好在你發(fā)現(xiàn)的早,還沒釀成大禍,這事我得謝謝你?!?p> 周雪眼神微閃,抿著嘴勾起一個笑:“你幫了攬月閣這么大的忙,我對你的事多上點心也是應(yīng)該的……”
做鏢師的時候走南闖北,跟各式各樣的人打交道,京墨練就了一身察言觀色的本領(lǐng)。
她一眼就看出,周雪似乎有些心虛。
周雪確實是心虛。
攬月閣現(xiàn)在青黃不接,全靠她撐著。
從京墨幫著她處理紅媽媽這件事情,能看出京墨是個有本事的。
現(xiàn)在攬月閣的危機(jī)算不上過去了,頂天算秋后算賬。
她想捏著京墨的身契,好叫她跟他們一起面對。
但人家?guī)土怂敲创蟮拿?,她卻捏著人家的身契作為威脅,周雪心中難受。
就是捏著京墨的身契糾結(jié)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了身契的異常。
同為女子,周雪實在是過不去自己良心這一關(guān),最終還是選擇將一切和盤托出。
京墨沒去猜周雪為什么心虛,也沒打算問。
她只要知道,周雪幫她發(fā)現(xiàn)了大問題,某種程度上算救她一命就夠了。
對她好的,京墨向來領(lǐng)情。
“小東家,你別擔(dān)心,那三千兩總有辦法的,咱活人總不能叫尿憋死了?!?p> “你別怕哈,我?guī)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