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盧宏一家斬立決,現(xiàn)在大理寺的人正把人拉去菜市口,王爺派人來問大人是否要去觀刑?!?p> 宋楓的表情有些難看。當(dāng)初他大言不慚讓人遠離云暮,對方搖身一變成了王爺,如今隱瞞身份的只有他一人,僥幸變?yōu)榛炭郑灾滤桓姨ь^看云暮。
聽完宋楓的話,云暮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大理寺那邊怎么說?”
案子移交給大理寺后,她沒再過問,昨日封賞結(jié)束后,梁文帝又以盧宏一事為由,貶了幾個為他求情之人,她著實沒想到這么快就要把人正法。
“屬下去調(diào)案卷。”
“不了,等會兒我親自去一趟,正好審個人?!?p> 三刻鐘后,云暮策馬來到了東市的菜市口。
盧宏逼良為娼,殺人拋尸,還聯(lián)合胡人試圖殺害朝廷命官,時人也并不是為了云暮他們抱不平,只是喜歡高位者落魄,爛菜葉和臭雞蛋糊了他們一身,幾人很是狼狽。
云暮有些惋惜,盧氏把自己撇得太干凈,盧宏幾人也沒吐出什么有用的消息。
監(jiān)斬官手中的令牌落地,劊子手舉起了手中的砍刀,手揮頭落,頭顱骨碌碌地滾到了前排那幾個姑娘的眼前。
仇人死在面前,大仇得報,便是再害怕也要睜眼去看。
云暮把身份玉牌丟給宋楓:“你一會兒去剁了盧宏和盧靖的兩根指頭,給李明還有陳源他們送去。”
她做不到讓逝者重活,只能讓借此聊慰生者心。
忽然間,一道視線落到云暮身上,她似有所察地望去,看到的卻只有暢快離場的百姓。
待云暮處理完公務(wù),夜色已經(jīng)降臨,宋楓推門而入:“大人,不如用了晚膳再回府?御膳房那邊還溫著飯菜。”
早些時候,她忙著處理堆積了幾天的公務(wù),晚膳都沒來得及用。想起沈聿明還在府中,云暮搖了搖頭:“不用了,宮門快落鑰了,我回府再用?!?p> 宋楓看著她急匆匆的步伐,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目送著人離去。
記得沈聿明好酒,喜甜食,云暮特意去了一趟東市,在街邊等攤主給她包糕點時,一個在路上跌跌撞撞,最后一頭撞到了云暮身上。
云暮好心伸手扶了他一把,隨后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坐上了回府的馬車。她緩緩攤開被塞進手心的字條,上面只有幾個字:頂樓,天字一號房。
方才撞上她的正是錢大壯,有前面那個被剁了手的先例,他不敢打聽得太明顯,只能悄悄尾隨管事的,好幾次差點被人發(fā)現(xiàn),這任務(wù)完成得那叫一個刺激。
據(jù)賊人交代,原先的藥渣是集中堆放在墻角,所以才讓那個賊人得了手,自從發(fā)現(xiàn)有人盜竊藥渣后,紫參野雞湯的藥渣都是交由管事處置,看來就是放在這個天字一號房。
云暮馬車上每一個的燈籠都雕著一個云字,街市上人人都避其鋒芒,馬車一路平穩(wěn)地回到了云府。云暮踟躕不前,正思考著一會兒如何開口,安叔上來接過了他手里的東西。
他把小壇子湊到鼻前嗅聞:“大人,你怎么買酒了?”
云暮也不扭捏:“給王爺帶的,他回來了嗎?”
安叔啊了一聲:“王爺搬去王府住了。”
搬走了?想住時自作主張求了圣旨,如今卻一聲不吭地搬走?沈聿明真是好得很!
“老奴自作主張,實在該死。今兒午間王爺過來搬走了他的東西,說是王府已經(jīng)修繕好了,老奴以為王爺派人去宮里知會您了,這才……老奴辦事不周,請大人責(zé)罰?!?p> 她冷笑了幾聲,“把東西丟出去喂狗?!?p> 雖然不知道兩人在鬧什么別扭,但已經(jīng)辦砸了一件事的安叔表面應(yīng)承云暮,背地里卻差人把東西送去了秦王府。
梁文帝親自選位窄邸,戶部撥款,秦王府氣勢恢宏,正房廂房皆雕梁畫棟,游廊里的奇花異草數(shù)不勝數(shù)。
房里沈聿明正和趙杰飛相對而坐。
趙杰飛面上恭敬,語氣卻咄咄逼人:“王爺不是說能救出盧宏一家嗎?那日屬下都去替王爺游說盧家了,如今盧宏他們?nèi)祟^落地,屬下要如何同盧家人交代?”
他表面上和盧家沒有任何關(guān)系,實則早已上了對方的賊船。
今日得了消息后,他連家都不敢回,一直侯在王府,生怕盧家人找他麻煩,派人去問了幾次話,沈聿明以大理寺事忙為由,不曾回王府,他不過是一個掛著閑職的王爺,程文博哪敢勞動他?
沈聿明嗤笑了一聲:“不會應(yīng)付就去死,趙老板經(jīng)商多年,總不至于還要本王教你做事吧?難道你不知道只有死人才不會亂說話?”
“大理寺刑訊的手段多如牛毛,你要是落在他們手里,保準(zhǔn)當(dāng)天就把知道的事情吐個一干二凈,如今能讓盧氏全身而退的辦法只有盧宏一家身死,至于誰當(dāng)下一個家主,那就看誰更更有本事了。”
趙杰飛被他的一番話驚出了冷汗,他今天也去關(guān)了刑,破爛的囚服下滿是傷痕。
萬幸盧宏他們沒有開口,否則盧家出事,他也難逃一死。
“王爺?!辩娛甯糁T喊了一聲。
沈聿明隨口把趙杰飛打發(fā)了,這種蠢貨怎么會是精明的生意人?看來得想個法子整垮他的鋪面,拿來送給云暮,免得她墻破了都沒錢補。
“王爺,云府那邊派人送了東西過來?!?p> 沈聿明雙眼一亮,故作矜持道:“拿過來給本王看看?!?p> 今兒下午在大理寺時他就在想,云暮會給他準(zhǔn)備什么喬遷禮,正想著就看見云暮自外走進,他興致沖沖地朝對方走去,結(jié)果對方壓根沒看見他,反而轉(zhuǎn)身去了牢房。
回來后發(fā)現(xiàn)云暮并未送東西來,還郁悶了一陣,原來是在這里等著呢。
鐘叔默默把東西擺在桌上,腳下生風(fēng)地跑了出去,恍惚間聽見他家王爺喃喃道:“她一定是知道我忙了一天,水米未進,所以派人送來這些東西,一定是?!?p> 夜半,一個黑衣人避開街使,無聲無息的落在了醉江月天字一號房的窗外。
沒敢點燃火折子,甚至夜明珠都蒙上了一層帕子,最后只在柜子里找到了殘留的藥味。
錢大壯的消息無誤,只是她來晚了。
兩刻鐘后,布政坊里,云暮率著四隊人馬巡邏,不知有人在府里等她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