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8月21日(農(nóng)歷七月十四),是周六。丈夫冷俊開著車和清揚母女三人一起回到了她的娘家,他們給老人家拿的全是吃的東西:牛奶、面條、蔬菜、水果、雞蛋、肉……凡是吃的,都考慮進來了。
臨近十一點的時候,他們一家四口歡歡喜喜、浩浩蕩蕩地進了門,老父老母親連臉上的皺紋都在笑著。他們趕緊接過冷俊手中的東西,把他迎進了屋。
“琦琦,快跟姑姑一起去車上拿東西!”
“回來就回來,買這么多東西干什么?”母親嗔怪道。
“咱們吃嘛!不給您買,您們自己舍得買著吃嗎?辛苦了一輩子,別不舍得吃,不舍得穿的,七十歲了,該享享清福了!”
待放下手中的東西,清揚又領著大女兒晴晴和侄子永琦折返回車旁,打開后備箱從里面取出所有的東西,然后把車鎖好。三個人合理分工,把剩下的這些東西全都搬回了家。
父親和冷俊在正屋一邊看電視,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三個孩子則一起到門前的樹蔭下玩耍去了;清揚跟著母親進了廚房,幫著媽媽做起了午飯。
一個多小時后,在母親的張羅下,八菜一湯上桌了,葷素搭配,色香味俱全,讓人看了不禁食欲大振。一大家子人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吃過了飯,冷俊幫著清揚洗涮完畢后,又和岳父母聊了一會兒家常,便開車離開了。
清揚和兩個女兒留在這兒。清揚這時拿出自己的手機,卻發(fā)現(xiàn)下午一點多時,他給自己發(fā)來了兩張照片,原來今天他去爬山了。
一張是純粹的風景圖,另一張是在爬山過程中累了休息時照的:他滿頭大汗,卻眼圈微紅,好像眼眶里還有晶瑩、水潤的東西向外流出。
他怎么了?她又仔細地看了又看,直覺告訴她:他今天不開心,一個人跑出來爬山,把自己累得滿頭大汗,還流淚了。然后又把自拍的照片和風景圖發(fā)給了自己。
看到他那個樣子,清揚心中很不是滋味,便立即問他:“子鈺,今天我回老家了,剛才才看到手機,怎么感覺你不高興。你到底怎么了?”
“很多事情積壓在心中,一言難盡?!?p> “不急,你慢慢和我說說,或許我可以開導你,安慰你!”
“沒事兒,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自我調(diào)節(jié)的差不多了。”
“心情不好時,你就一個人出來爬山嗎?山里娃爬山還沒爬夠,心中的花草樹木還沒看夠嗎?”
“誰說山里娃不能經(jīng)常游山玩水了?”
“下次爬山可不要一個人去,太孤獨了!”
“那你會和我一起嗎?”
“小白羊,帶著家人和孩子多好??!一家人共同投入大自然的懷抱,放松身心,緩解壓力,還能交流感情,沒有比這更好的選擇了。子鈺,下次可不要一個人出來了!”
她等了半天,也不見有回音,心想:這家伙應該是在忙著下山吧!又發(fā)送了兩條消息過去,準備不再理會他。
“子鈺,以后不開心了,可以找我傾訴,不可以一個人壓抑在心中,凡事都有解決的辦法!”
“夜里好好吃飯,好好休息。祝一夜好眠!”
正要收起手機時,沒想到他的消息卻過來了:“我和你說,你也連帶著不開心,還不如我一個人慢慢消化。再說了,你又不能幫我解決!”
“什么事兒我不能幫你解決?你是說我能力不夠,幫不上你什么忙,對吧?”
“你別多心,一個女人管那么多事干什么?你活那么累干什么?我只希望你快樂無憂!懂嗎?男人就應該有擔當才行!海欣,記住: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好!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不想給你增添煩惱!”
這個時節(jié),種地的村民們總有忙不完的農(nóng)活。清揚的父母和黃土地打了一輩子的交道,年老了仍閑不住。兒女們?nèi)宕蔚貏裾f仍無濟于事,只得隨他們?nèi)チ?。這幾天,地里的芝麻已成熟,正在收割中?;ㄉN的晚,預計再有一周也到了忙碌的當口。
下午五點鐘,天不太熱的時候,父母趕著家里的幾只羊上地了,留下清揚和三個孩子在家。
臨走時,母親交代:說她去一會兒就回來,什么都不用幫她做,照顧好幾個孩子就行。
父母走后,清揚先給大女兒布置了學習任務,然后讓侄子把自己的假期作業(yè)拿了出來,仔細地翻看著。遇到他做錯的題就給他講解,然后看著他更正。小女兒則乖巧的在屋子里自顧自的玩耍,時不時會來媽媽身邊撒個嬌。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宋清揚起身,活動活動自己的四肢,然后又來回扭動了幾下僵硬的脖子和腰肢,在院子里又徘徊了幾圈,接著便進入廚房做起了晚飯。
等她做好了飯,天色漸晚,見父母還沒回來,她便叫上三個孩子,說上前面的山坡上去欣賞欣賞山村夏日黃昏時的風景。誰知,剛走到門前的大路上,便碰上了歸家的父母。
“爹,媽,你們可回來了?”清揚迎上前去。
“你上哪兒去?領著他們幾個跑啥呢!天都快黑了,走,趕緊回去?!蹦赣H說。
“媽,我把飯做好了,你倆回去洗洗歇一會兒。我們?nèi)デ捌罗D(zhuǎn)悠兩圈就回來吃飯。”
“行,你們早點回來,別跑得太遠了!”
“嗯,媽,你放心吧!”
孩子們一出了門,就像小鳥兒一樣歡快地奔跑著、叫喊著,那情形真的像極了撒歡兒??粗⒆觽兏吲d,清揚也很開心。她一路小跑地緊跟著他們出了村莊。大路兩旁便是成片成片的農(nóng)田,夏日的黃昏,田間地頭并不缺少勞作的人們。
此時,白天的炎熱已褪去,太陽即將落山,若是再有陣陣風兒吹來,定會撫慰農(nóng)人們滿身的疲憊。迎面走來了趕著羊群的鄰居大媽,清揚微笑著和她打著招呼。
隨后,順著一條蜿蜒的小路爬上了村莊前面的山坡。幾個孩子伶俐得很,見她去了那里,便緊隨其后來到了山坡頂端的一處平臺上。
清揚聞到了那久違的泥土的芳香。在她童年的記憶中,這種味道是極好聞的。時隔多年,她仍然清楚地記得這個味道!清揚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站立的位置極好。既能看到這個小村莊的全貌,又能欣賞到黃昏日落的美景。
太陽漸漸地西沉,火紅的天空中出現(xiàn)了幾塊彩色的綢緞。啊,那是晚霞,天上的云彩形態(tài)各異:有的像奔馳的駿馬,飛奔在遼闊的天空中;有的像高聳的山峰,處處蒼峰兀立,怪石嶙峋;有的像兇猛的火龍,在天空飛來飛去,大聲地吼叫著……它們時而又五彩繽紛,那顏色有鮮紅的、粉紫的、橘黃的……令人看得眼花繚亂。
“晴晴、琦琦、姍姍,你們快看那天空!”清揚不忘叫上孩子們一起欣賞。她用手指引著孩子們?nèi)ビ^察大自然的美景。
遠處的群山靜靜地聳立著,襯著那一些圍繞在它們身邊的,被晚霞照成彩色的云絲,它們時而讓人陶醉,時而讓人心曠神怡,好似讓人入了仙境一般。
村子中,屋頂上飄起的裊裊炊煙升上了天空,各家的屋中都已飄出了誘人的香味。凝神靜聽,從田邊的池塘中不時地傳來幾聲斷斷續(xù)續(xù)的蛙鳴,時而又傳來紡織娘演奏的那一串串動聽悅耳的樂曲……
清揚再次看向那西斜的落日,在西邊的山巒上鋪上一層金紗,又把萬物都染上了柔和的金紅色。晚風輕拂,樹枝徐徐搖擺著,天地在夕陽的深吻下籠罩在一片恬靜溫馨的氛圍中。夕陽就在這份寧靜中,如一位少女,紅著小臉,徐徐從容地走向山后。
突然,一道燦爛無比的霞光從天際噴薄而出,一時間,天地萬物都被染得金光燦爛。孩子們發(fā)出了驚呼的聲音。
大女兒晴晴禁不住大叫:“媽媽,這也太壯觀了吧,夕陽之美不亞于日出時的美啊!真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啊!”
夕陽完全的隱入山后了。然而天邊還有一片久久不散的紅霞,一如清揚久久不散的遐思……
子玨,此時此刻你在哪里?你正在干什么呢?什么時候我才能和你共賞朝霞和夕陽呢?難道我只有期待來生嗎?
與家人團聚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在母親身邊的這兩天,她一直都在琢磨著如何向母親開口說去他家的事情。思來想去,總是難以啟齒,每次話到嘴邊都被自己咽了回去。以父母的思想,肯定是不同意的。要不,就說自己有事想出去一天,想必他們會同意吧!
打定了主意,有一天吃中午飯時,清揚試探著開了口:“媽,我明天想去一個朋友家玩,你幫我照顧一下姍姍,我吃過午飯就會回來?!?p> 父母對望了一眼,又看向了女兒,“你咋去?”
清揚隨口說道:“坐河上班車,這趟班車途經(jīng)他家門口?!?p> “那離你三姨家遠嗎?”母親追問。
“不遠,和我三姨的老家是鄰村?!鼻鍝P如實回答。
“那你到底是去哪里?要不讓你爹送你去!”母親有一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另外還附帶上自己的關(guān)心,讓清揚不由得難為情起來。
“媽,不用了,我爹年紀大了,開三輪車我有點不放心,再說明天還是個陰雨天?!?p> “你去你三姨家嗎?”老母親今天話特別多。
“這次先不去,等中秋節(jié)了再說?!?p> “你去拿點什么禮物?去哪里買?”
“河上學校旁有小超市,只是不知道班車能不能在那里停一會兒等我?guī)追昼姟!?p> “小地方的東西容易積貨,大多放的時間長,還不如去田關(guān)街買。明早吃過飯讓你爹送你去街上,你買了東西找個地方等班車,然后直接去?!?p> 清揚見母親如此的熱心,又為她思慮周全,也不好再說什么,便點頭答應了。
下午家里沒人的時候,宋清揚猶豫了半天,忐忑不安地撥通了子鈺母親的電話,“嘟嘟”的幾聲過后,一道較為清晰的女聲飄了過來:“喂,你好,請問你找誰?”
“您好,馬嬸,我是子鈺以前的老同學。這幾天回老家了,想順便過去看看你。不知您是否有空?”
“同學?你是哪里的?姓啥?”
“我姓林,是土生土長的田關(guān)人,現(xiàn)在住在西峽?!?p> “沒事,我天天在家?!?p> “你身體咋樣?自己一個人住嗎?”
“能吃能睡,我最近在子鈺大哥家吃飯。前些日子他大嫂在南陽剛做了手術(shù)回來,我可以幫她做做飯,干些家務。夜里住在老宅,就是子鈺的房子里。身體好著呢!”
“行,這兩天我抽空過去看看您老人家?!闭f完,便飛快地掛了電話,她聽到了自己的心仍在怦怦地跳動。
另一邊的馬母,掛了清揚的電話后,在心里想了一陣子,好像知道她是誰了。多年前,兒子在她這兒曾經(jīng)提起過。只是后來家庭發(fā)生了變故,一切再無然后了……
唉,一切皆是命啊!她在心里慨嘆了一陣子,突然想起:人家到家里來,自己的兒子知道嗎?思及此,她撥通了兒子的電話,想親自問問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上班的馬子鈺突然接到母親的電話,還以為家里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平時母親來電或他給她打電話一般是在夜里。
待弄清楚母親的意圖后,他耐心地給母親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和感受,捎帶著點明了清揚的來意。這下,馬母的心終于落下來了??磥恚瑑鹤邮侵赖?,也是允許的!自己只管和她說說話就行了。
一切都按計劃順利地進行。上午十點鐘,清揚便買好了東西,坐在商店的門口靜待班車的經(jīng)過。
在這個空暇里,她給他發(fā)了張照片過去,并且告訴他:“子鈺,我今天上午準備去你家看看馬嬸!”
“她知道嗎?”
“昨天下午我給她說過,這兩天會去,但沒有說是今天!”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丟下這句話他便繼續(xù)忙他的工作了。但他的內(nèi)心卻在翻江倒海,無法專注地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