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師弟

　　“諸位，還需些時辰。”卓家的弟子一個個面色鐵青，“天字齋的課舍，需要暫且封閉起來。”

　　“還有死者的尸身?！弊铋_始斷定不出于春風(fēng)所中何毒的卓家弟子道。

　　陸謙看了眼孟堂主，一一允了：“當(dāng)時在屋里的諸位，麻煩大家移步?！?p>　　蘇籬等人跟著陸謙，到了天字齋課舍附近暫且空著的院落。

　　“諸位，陸某已經(jīng)吩咐下去，看看于春風(fēng)生前有沒有與人結(jié)怨。千機堂中，與他相識之人約摸也快到了?！标懼t環(huán)視幾人，“公平起見，還需要諸位講講，同于春風(fēng)是否熟稔，最近幾日都在做什么。若沒什么異樣，可先放各位離開。”

　　沈堪迫不及待：“本公子怎會認識一個四大世家之外的江湖弟子。今日是頭一遭見?！敝劣诮鼛兹赵谧魃酰蚩罢谘诹艘环?，小聲嘀咕，“自然是在偃月城里到處耍?！?p>　　司徒近溫和多了，他也是第一次見于春風(fēng)：“今晨我是第一個到的，后來便是于春風(fēng)。我同他打了招呼，他沒有搭理。至于近幾日，我多半在房中看書，或是去城里的藥店醫(yī)館轉(zhuǎn)轉(zhuǎn)。”

　　卓玄一直沉默不語，見大伙都看著他，才勉強說最近都在埋頭苦學(xué)機關(guān)術(shù)，沒有離開千機堂，甚至連房門也沒怎么往外邁。

　　蘇籬見陸蘇葉一直未開口，便接上了：“我早上來了后，沒有同于春風(fēng)交談過。后來出去轉(zhuǎn)了轉(zhuǎn)，再就回來上課了。至于這幾日，我一直在千機堂，幾乎都在外院轉(zhuǎn)悠?！?p>　　“老夫前幾日考核時見過于春風(fēng)一回，對他印象不錯，不過沒有私底下接觸過。近幾日嘛，老夫在藏書齋看書，夜里搬來外院住了，方便些?！泵戏蜃舆呣鬯暮樱吇沃^回憶。

　　“我亦第一次見他。這幾日，我有時在外院，有時在城里逛?！泵闲拊坪唵位貞浀?。

　　便剩陸蘇葉了。蘇籬摩挲著手，她這幾日神出鬼沒的，究竟在忙什么。

　　“我也第一次見他，我最后一個到的，喚了蘇籬進屋后，沒有同于春風(fēng)說過話。這幾日……我回陸家了，有些事要處理。”陸蘇葉言簡意賅。

　　這倒是個好借口，蘇籬忍不住腹誹，她轉(zhuǎn)念一想，也許陸蘇葉沒撒謊，她著急忙慌確實回家了，若真是如此，看來她遇到的事頗為棘手……蘇籬長了個心眼，陸蘇葉興許是日后接觸陸家的一道口子。

　　“聽起來都沒什么疑點。陸某自會派人去查證諸位所言。麻煩諸位近幾日就待在千機堂內(nèi)?！标懼t擺了擺手，正欲讓眾人散去，屋外傳來哭喊聲。

　　蘇籬離門口近，她循聲伸長脖子探頭觀望，是天字齋的課舍院外，有個身著千機堂弟子衣飾的年輕男子在哭嚎。院門口值守的弟子攔住了他。

　　男子頗為消瘦，被攔住后，他幾近崩潰，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動靜之大，蘇籬看著就像是村里蘆葦?shù)乩锏奶J葦，突然被風(fēng)吹折了。

　　一片凄寂，哭聲反而襯出些許蕭索的意味。

　　陸謙聞聲，示意弟子去看看。

　　“回稟長老，來人說是于春風(fēng)的師弟?！?p>　　陸謙快步上前，屋里幾人也好奇跟了出來。跪在地上的男子不住地啜泣：“是你們在問誰認識于春風(fēng)嗎？他是小人的師兄。小人聞訊，立馬趕來了?！?p>　　陸謙又好言好語問了幾句，這男子叫袁風(fēng)，是洪字齋的弟子，剛從課舍稟了夫子趕來。

　　見袁風(fēng)如此，蘇籬似是想起來幾個月前的自己，也是這般，跪在阿娘身旁。只是那時的蘇籬已經(jīng)有些麻木，哭不出聲了。蘇籬也不記得自己跪了多久，不記得自己是如何站起來的。也許她根本就沒有自己站起來，她是被聞訊趕到的村里人硬拖了出去。

　　起風(fēng)了，一片樹葉子被刮到了蘇籬鬢角邊，似有些涼意。蘇籬微微仰頭，如果那會是冬日，自己估摸著就被凍死了吧……

　　蘇籬很想扶袁風(fēng)起身，終究還是忍住了。

　　“陸長老，孟堂主，你們得替小人師兄做主啊！他好不容易才考入了天字齋，如今才第一日……”袁風(fēng)朝陸謙的方向跪行了幾步。

　　陸謙打斷了他：“他可有什么仇敵？來了千機堂后，是否與人結(jié)怨？”

　　袁風(fēng)吸著鼻子搖了搖頭：“小人同師兄都是約莫十日前才到的千機堂，險些沒趕上考核，我們壓根沒空同別人結(jié)怨，尤其是師兄，一心撲在機關(guān)術(shù)上，沉默寡言得緊，口角都沒有，怎么會得罪人呢?！?p>　　蘇籬挑了挑眉，這話聽得頭有些痛，就是太沉默寡言了，要是多遇上幾個沈堪這樣的，估計早打起來了。

　　“會不會有未被招入天字齋，但只差一點的弟子心中憤懣？比如……地字齋的弟子?！泵戏蜃映聊S久，他本不愿惡意揣測每一個千機堂的弟子，但袁風(fēng)所言，倒是讓他想起了幾個人，那幾人在比試中棋差一招，都輸給了于春風(fēng)。差得多興許還好，臨門一腳被攔下，更易生怨懟。

　　若因此做了些糊涂事，還能留在千機堂，往后實在是不敢想。

　　“小人不知道啊。”袁風(fēng)愣了愣，眼淚終于止住了，“不過小人能確定，那些人同師兄明面上沒有摩擦，比試后師兄沒有見過他們?！?p>　　“你如此篤定？”陸謙追問道。

　　“小人和師兄形影不離。”袁風(fēng)使勁點了點頭。

　　“去查查地字齋的?！标懼t囑咐道。

　　“袁小兄弟，你先回去好生歇著，近幾日最好也不要到處走動，我們興許還會找你問話?！标懼t沉吟道。

　　袁風(fēng)點了點頭，又露狐疑之色：“幾日？究竟是幾日，你們何時能破案？”

　　陸謙同孟堂主對視了一眼，孟堂主有些犯難：“半月如何？千機堂弟子眾多，加之前幾日江湖閑散人士也多，要是下毒之人已經(jīng)離開，也是有可能的啊?！?p>　　“不，太久了，十日，就十日！”袁風(fēng)臉憋得通紅鼓起了勇氣。

　　“好，就十日。”陸謙趕緊應(yīng)下。

　　蘇籬看得瞠目結(jié)舌，看來千機堂遍地都是老狐貍。

　　她不自覺看向孟修云，不知他是否能幫袁風(fēng)再爭取少些日子，誰料孟修云眼神疏離，看著壓根不關(guān)心此事。

　　蘇籬忽然發(fā)現(xiàn)，他也許有很多副面孔，自己僅僅只是剛認識他。

　　她晃了晃頭，凡事還是得靠自己。只是袁風(fēng)一事，眼下自己也幫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