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試探
言絮端著藥離開了后堂,祁以恒還坐在凳子上若有所思,反復咀嚼著言絮說的話。她說話時慷慨激昂地站在逆光之中,仿佛全身散發(fā)著讓人不可直視的光芒,世界所有光彩都綻放在她眉宇之間,卻又被深深地感染。
她說:“文人尚文,武人崇武,各司其職,文武兼?zhèn)洹F钍雷?,無論你做好什么決定,都要堅持下去。治世之道不可少,武將大舉亦不可缺,無論是做什么,為了人民,都是一條正確的道路?!?p> 她說:“縱使世道不公,為了人民,也要殺出一條血路?!?p> 是啊,一切都是為了黎民百姓。
祁以恒深深吸了口氣,再一睜眼時,他邁著步子重新踏入前廳。
女子很聽話地喝完了藥,對言絮說道:“多謝這位公子。”她說完,正打算起身離開,言絮立馬攔下了她,問道:“這位姑娘,你要去哪里?”
那名女子說道:“天色晚了,我該回家了?!?p> “這位姐姐,”言絮一把拉住了女子的胳膊,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問道:“難道沒有想過反抗嗎?”
那名女子很認真地看著言絮,眼中閃過一絲光但又很快滅了下去。她緩緩地說道:“這位公子,我不過是一介女子,剛來京都不久,一無親朋可依,二無財物傍身,又如何生活,如何立身呢?”
文文立馬拉著她的手說道:“姐姐,可那馬二已經(jīng)這樣對你了,你還要跟著他回去過那種痛苦的日子嗎?”
那名女子的眼淚“唰”地一下落了下來,哽咽道:“你以為我不想嗎?我是沒有辦法了……”她話沒說完,就捂著臉緩緩蹲下哭了起來。她的哭聲極其隱忍,又帶著強烈的委屈與不甘,言絮一時不知該怎么辦,手抬起在空中,放下也不是,拍拍她也不是。
“這位姐姐,”言絮最終還是收回了手,撓了撓自己的頭,蹲下來輕聲說道:“只要你點頭愿意跟我走,我給你一處安身之地?!?p> 那名女子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終于她抬起頭,輕輕地點頭,跪在地上對著言絮磕了三下頭,說道:“若公子真的愿意收留我,我當牛做馬也在所不惜。”
言絮想到她的腿腳不方便,立馬將她扶起來,說道:“姐姐,我?guī)阕撸皇菫榱俗屇憬o我當牛做馬的,那我?guī)阕吆湍懔粝聛碛钟惺裁磪^(qū)別呢?先起來說話?!?p> “而且你和我們一起,我表兄才能治你的病啊?!毖孕跽f著,看了一眼剛走進來的元璟之,笑道:“你說是不是呀,表兄?”
她滿足自己的同情心,把元璟之當槍使,確實讓自己痛痛快快爽了一回。
元璟之也不掃她的興,便笑著順著言絮的話道:“是?!?p> 言絮一經(jīng)他首肯,底氣也就來了,道:“那就這么說定了。”
元璟之的目光越向言絮的身后,嘴角微微翹起:“今日多謝祁世子了?!?p> 言絮轉(zhuǎn)頭,祁以恒拍著袖口的炭灰走了過來,對元璟之拱身道:“此番更應(yīng)多謝元先生?!?p> 他起身,又行了一個標標準準的謝禮,只有言絮和元璟之知道,他這是在替籠金里的人謝過元璟之做的一切。
元璟之不在意地笑,也扯開話頭:“祁世子,我與阿絮有事要講,這位姑娘先勞你照顧一下。”轉(zhuǎn)眼看向言絮道:“阿絮,隨我來。”話音一落,便抬腳走向后堂,言絮對祁以恒微微頷首,也闊步跟了上去。
祁以恒看著兩人離去,心中微微有些詫異。
方才他似乎聽元璟之喊她阿絮?
什么時候兩人關(guān)系這般好了?
祁以恒收回目光,道:“這位姑娘,請坐?!?p> 言絮前腳剛?cè)牒筇茫竽_門便被元璟之鎖上了。言絮環(huán)顧四周,剛剛用來煎藥的爐子都被撤走了,想來應(yīng)該是那位名叫靈澤的人收拾的。
“阿絮今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嗎?”元璟之不知從哪將剛剛言絮和祁以恒坐的凳子找了出來,“坐。”
言絮沒有動,元璟之亦沒有坐下。
“來感謝元先生那日的救命之恩。”言絮坦言,想了一想,又繼續(xù)說:“現(xiàn)下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元璟之輕笑出了聲:“我不過是粗淺懂些醫(yī)術(shù),又怎會給人接骨?阿絮既已決定將她帶回去,介時自然是可以請京都中的郎中給她接上,何必靠我呢?”
言絮揚起一個笑,上前走了一步拉近了與元璟之的距離,她仰頭,語氣中透了些期待和狡猾:“可是,我只信你啊。”
元璟之低下頭無奈地笑了起來,聳了聳肩,語氣中卻是沒有譏諷言絮之意:“阿絮怎么這么容易相信我?”元璟之也向前走了一步,與言絮的鼻息糾纏在方寸之間。他低下頭,深不見底的黑眸中揚不起絲毫的風浪。
言絮見著兩人的距離實在過近,悄悄又往后挪了半步,移開了自己的視線,摸了摸鼻子訕笑道:“覺得元先生人好,醫(yī)術(shù)定然高超?!痹捯魟偮洌孕踉谛闹卸家R元璟之好幾遍了,她連吹馬屁的詞都用上了,再不同意她可就沒詞好說了!
元璟之上前半步,捉住了言絮的手腕,將手一壓,手指搭在了她的腕上,眼中帶笑:“阿絮的身子已經(jīng)完全恢復了?!彼f完也不松手,反而握得更緊。
言絮的目光落到他的手上,離近看,那顆痣更加清晰好看,但她無心欣賞。她又將目光轉(zhuǎn)回元璟之臉上,目光掃向自己的手腕,用開玩笑地語氣道:“元先生怎的不用帕子包著了?”
元璟之輕笑了一聲,悠然道:“我很早之前便說了,我心悅于你?!?p> 言絮亦笑:“我覺得此時我應(yīng)該不會信你?!鳖D了一頓,她又道:“除非,你答應(yīng)我,不然——”
“不然什么?”元璟之偏頭,笑問道。
言絮實在沒想出來什么能威脅到他的好辦法,但是蹬鼻子上臉她還是略會一些的。言絮掛上一個笑臉,反手握住元璟之的手道:“不然我就永遠不理你了?!?p> 只能拿出她幼時最厚顏無恥之話了。
言絮覺得丟人,此時又只能梗著脖子硬上,聽到元璟之又笑了一聲,耳朵后面早已紅了一片,但元璟之很快收起了笑,斂衽正容道:“好,那便依你?!?p> 言絮松了一口氣,道:“那我沒什么別的事了,表兄,走吧?”元璟之掀開眼皮,斂笑的桃花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但被他很快壓了下來,他上前一步攔住了言絮的去路:“可我還有事。”
言絮抬頭,嘆笑道:“元先生請問?!?p> 元璟之垂眸:“你與那祁世子交情不錯?!?p> “是啊。”言絮淡淡地拖長了尾音,“你有意見嗎?”
她此時連“元先生”也不稱了,直直地看著元璟之。
難道他知道自己有意拉攏祁以恒?
還是說他想從中截斷?
亦或是這與他的計劃站在對立面?
“這倒沒有?!痹Z之又恢復到先前那般從容自在,漫不經(jīng)心地一笑,不在意她對自己改了稱呼,“只是覺得阿絮似乎喜歡趟渾水了?!?p> 言絮的眉毛一擰,問道:“此話何意?”
“之前你把酒縱歌游戲人間,如今倒是不同了。”元璟之慢慢地說,似乎在想些什么事情,他又道:“只不過是想提醒一句,與人推心置腹也要觀局勢,以防被人拉下水?!?p> 言絮的眉毛舒展開,綻開一個笑:“那若是與你呢?”
元璟之也笑:“那阿絮大可放心?!?
江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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